锦帐春深 第27章

作者:温流 标签: 古代言情

  裴璟的表情恢复如常,把所有不悦全都藏在了心里。

  侯府老夫人如此行径,实在让人敬重不起来。

  他也看不下去,但是做新姑爷的,总不好当众顶撞长辈,但这个秦小王爷却连装都不装一下,言语犀利,直接顶撞了慕老夫人。

  本朝极重“孝道”,若是换做旁人,只此一条就会被人诟病至死,此生与仕途再也无缘。

  但秦琅出身尊贵,生性又肆意妄为,根本就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

  这就是他和秦琅最大的不同了。

  裴璟暗自对比着,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沈若锦和秦琅相携而去的背影。

  即便知道这两人做不了几天夫妻,他仍旧满心嫉恨。

  ……

  临阳侯府,祠堂。

  沈若锦和秦琅一起迈过门槛,到了母亲的灵位前才各自松开手。

  何嬷嬷和侍剑各自点了三炷香,递给两人。

  沈若锦朝母亲的灵位拜了三拜,小时候受了委屈,总是什么都跟母亲说,如今长大了反而话少得很。

  带回来一个假成亲的夫婿,似乎也不用专门说给逝世的母亲听。

  香火在堂前袅袅散开,她行完礼,直接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在临阳侯面前都没行过礼的秦小王爷手持香火,正儿八经地跟沈氏的牌位行了一礼,同她说起话来。

  “我名秦琅,镇北王秦骅与王妃林雪兰之子,跟沈若锦成婚数日之后才来拜见岳母实属不该,还望岳母大人见谅。”

  他这般模样,搞得沈氏还活着似的。

  守祠堂的侯府仆从听得背后发凉,看秦小王爷的眼神也变得十分怪异。

  以前也没听说镇北王府这位小王爷这么神神叨叨的啊?

  沈若锦看了秦琅一眼,“我母亲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跟你计较。”

  再说了,换亲之前秦琅要娶的人是慕云薇,方才厅堂上被他一句“贱妾之流”骂倒的云姨娘才是他原本的岳母。

  即便提前来侯府见了,也不会来见她母亲的牌位。

  沈若锦只当秦琅是把演戏演全套发挥到了极致,也没出声打断。

  她站在一旁,听着秦琅跟牌位说:

  “岳母大人别听侯府那些人胡咧咧,我夫人……阿锦她很好,貌美如花、品性俱佳,沈老将军把她养的很好,是侯府老夫人中了邪才如此针对她。”

  “您放心,有我在,一定找人替老夫人驱邪正念。”

  “待她不好的人,我都不会轻饶。”

  秦琅说着上前将香插入香炉之中,郑重其事地保证道:“我与阿锦必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秦小王爷当着侯府众人的面一口一个“我夫人”,沈若锦只当他戏瘾大,这会子在祠堂,活人都没几个,全是牌位,他还越演越起劲了。

  还喊她“阿锦”,说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骗骗活人就得了,怎么敢骗死人的?

  “秦琅!”沈若锦喊住他,“差不多行了。”

  秦琅回头,带着些许说话被打断的不悦:“我还没说完。”

  沈若锦颇有些头疼道:“你还是去与我父亲说吧。”

  也不怕谎话说多了遭雷劈。

  秦琅拂了拂衣袖的水珠,随口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临阳侯见了我就坐立难安。”

  沈若锦说:“我想与母亲单独说会儿话。”

  “那好,我先出去,你自与岳母大人说悄悄话便是。”

  秦琅要说的本来也说的差不多了,转身就往外去。

  只留下侍剑和何嬷嬷在祠堂里陪着沈若锦。

  她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把牌位取下,用锦帕擦了好几遍。

  有时候她也挺羡慕秦琅的,那么能演,仿佛什么话都能张口就来。

  沈若锦张了张口,就只能跟母亲的牌位说:“阿娘,我会好好活的。”

第35章 我们和离吧

  沈若锦只说了这么一句。

  谎话说得再多都没用。

  她与母亲,只说真话。

  何嬷嬷满眼怜爱地看着自家少夫人,多好的姑娘啊,那个慕家老夫人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她是命克长辈的灾星!

  “这都快过了午膳的时辰,少夫人回了侯府什么都不吃可不行,老奴这就去找二爷,让他们另外备些吃食来。”

  何嬷嬷说着,见沈若锦没有拒绝这才出去了。

  堂外风雨交加,有个小厮匆匆从侧门进来,呈上一封书信,“二小姐,方才侯府门外来了一个小乞丐,说有人托他将这封信转交给你。””

  侍剑上前接过来,确认里头没毒没问题才转交给姑娘。

  沈若锦把母亲的牌位放回原处,拆开信封,只见信纸上写着两行字:

  沈老将军兵困落月关,命悬一线。

  沈若锦脸色忽变,握着信纸的手陡然收紧。

  她反复地把信上这两行看了好几遍,纸上字迹潦草,用的也是最寻常的宣纸和笔墨,根本看不出是出自何人之手。

  侍剑紧张地问道:“姑娘,信上写了什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沈若锦没说话,直接把信纸递给了她。

  侍剑看了信上所写,顿时面露惊骇之色,“怎么会?老将军他怎么可能……”

  战场之上,生死只在一瞬间。

  沈老将军已经年近七十,身体早就不行了,若不是他那四子九孙在三年前同时殒命,本该早早卸甲归乡在家养老。

  惨烈的大战之后,皇帝将三公主嫁去西昌和亲,点了别的将领去边境接受兵权,将沈老将军边缘化。

  边关这两年来都无战事,即便是烽烟再起,也该是皇帝点的新将帅带兵抗敌,而非沈老将军。

  可沈若锦知道,她的外祖父到了这把年纪也当不了缩头乌龟,他心里永远把边关的百姓放在第一位,边关若起了战事,他老人家定然是第一个披甲上阵的人。

  信上说他兵困落月关,命悬一线……

  沈若锦打心里不愿相信这件事,可仔细一想,不无可能。

  “这信,这信到底是谁送来的?我去把人找出来问清楚!”

  侍剑转身就朝外走去。

  “来不及了。”沈若锦说:“对方既然让小乞丐送信,就是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

  京城这么大,各家关系错综复杂,要找一个有心躲藏的人,实在是太难。

  即便能找到,也费时费力。

  若是外祖父真的被敌所困,营救之事刻不容缓,这事她既已知晓,就不能寄望于旁人去救。

  无论信上所说是真是假,沈若锦都要亲自去一趟边关,确认外祖父是否安好。

  她伸手示意把侍剑把信拿回来。

  后者满脸着急,但是还是折了回来,将信交还与她。

  沈若锦把信放到火烛上点燃了,烧成灰烬,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或许这封信只是谁写来耍人玩的。

  但沈家满门英烈惨死的战报还逐字逐句映在她脑海中。

  这一次,沈若锦真的赌不起。

  她沉声吩咐道:“侍剑,去备一匹快马,还有干粮和盘缠。”

  侍剑为难道:“可……老将军说过不许姑娘再去边关,不许你沾染半点跟战场相关的事。而且姑娘,你已经嫁人了,你现在不仅是沈家的十姑娘,更是镇北王府的少夫人,没有哪个夫家会允许新妇上战场,哪怕镇北王再敬重咱们老将军,也不可能让你去的。”

  沈若锦道:“你只管去办,其余的事,我自会与秦琅说。”

  “是。”侍剑应声照办去了。

  沈若锦独自一人站在偌大祠堂里,方才秦琅对着母亲牌位喊岳母大人,一直说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可惜不管秦琅演的有多真。

  假的就是假的。

  她闭目,听门外疾风骤雨,忆起七岁那年。

  也是这样一个雨天,慕老夫人说头疼怎么都睡不着,逼沈若锦在祠堂跪了两天两夜,不给吃不给喝,她那时候身子骨弱,发了高热也没知道,恍惚间都看到阿娘来接她了。

  是沈四年少顽皮,仗着轻功好翻墙入侯府,来见素未谋面的小表妹。

  他想做第一个见到小表妹的人,找遍了朱楼绣阁都找不见人,却意外听见侯府下人说二小姐又被老夫人罚去跪祠堂了,这才找到侯府祠堂去,把蜷缩在蒲团上的小姑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当日,一支穿云箭在临阳侯府上空炸开。

  时隔数年才回京一次沈老将军带兵围了临阳侯府,沈若锦的四个舅舅、九个哥哥打进侯府,跟慕家人撕破脸,将她带回了沈家。

  那一天之后,她就从侯府没人疼的小可怜,成了沈家如珠似宝的十姑娘。

  沈老将军走哪把她带哪,舅舅舅母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兄长们争相把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教给她。

  他们总说“小十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要天上的星星,哥哥也要给你摘下来!”

  只可惜,人间苦恨长,好梦总难留。

  沈家人赋予她的不是仅仅是宠爱和身份,她长大了,读过书,习了武,见过战场厮杀,再也不是孤苦无依,只能等着别人来救的柔弱小姑娘。

上一篇:残疾王爷站起来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