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流
梁王伏诛之后，霍飞光掌管南疆，兵权在握，西临西疆，东接东州，但凡让他说动其中一方，立马就能占据大齐的半壁江山。
裴璟是元嵩的私生子，原本是怎么也不能继位称帝的，霍飞光甚至可以打着为元平报仇的旗号，将裴璟推翻。
此时确实是起事的最佳时机。
沈若锦沉默许久，忽然开口道：“霍飞光可以起事，我们沈家也可以起事。”
她这话一出，厅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聚在了她身上。
沈毅是从来就没有要起事的念头的。
所以在沈若锦提出此事的时候，他很是震惊。
沈知洲反倒很冷静。
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沈若锦将着重点放在劝说阿公上。
她说：“裴璟谋害元平，以图继位本就是他有错在先，现在大齐即将大乱，我们沈家也不能困守西疆，等着别人厮杀争抢之后，再回过头来对付我们。”
沈毅道：“小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呢？”
“阿公，我当然知道。”沈若锦说：“我的舅舅和兄长们为了守住西疆死在了战场上，其中多少是被元氏皇族所害？以前阿公说为了西疆为了百姓，那些事不能想不能做，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说：“元氏皇族气数已尽，李鸿拿着遗诏说裴璟是流落在外的皇子，谁也不知道那遗诏究竟是真是假，裴璟坐在这个位置上，所有人都可以反上一反，我们不起事，这天下也太平不了，还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沈毅想让小十住口。
可他发现，小十说的竟然很有道理。
所以他沉默了。
沈若锦见阿公没有反对，当即又道：“霍飞光写信给您想策反咱们沈家，咱们也可以反过来跟霍飞光说，让他为我沈家助力。”
反正怎么起事都是起事。
“小十，你想的未免太过简单了。”沈毅道：“霍飞光自立为王，就是冲着那把龙椅去的，你想让他为沈家效力，绝无可能。”
“那就比比看，看谁更有本事。”沈若锦道：“手底下见真章。”
南州那些匪军还是沈若锦和秦琅收编的。
霍飞光敢拿他们出来对付西疆，沈若锦就敢把他们全策反了。
而且即便谈不拢，他们也没必要一开始就拼兵力，完全可以先把东州和北境两边先吃下来。
最终目的还是去盛京，把裴璟拉下马。
沈若锦今日只是跟阿公提起还有这样一条路可以走。
沈毅不能立马接受也没办法。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总会让阿公走上那条路的。
沈毅看着沈若锦道：“咱们沈家只守天下、护万民，不惦记那个位置。”
沈知洲和沈知安乃至沈知扬、沈知行都没有当皇帝的野心。
沈家的儿郎自小被教得忠义两全。
不像霍飞光那样的野路子。
沈若锦道：“我知道的，阿公。”
话已经说到这里，柳氏就站了起来，“好了，小十好不容易回来，这一路肯定也累坏了，先别说这些国家大事了，赶紧让她先去歇一歇。”
沈毅没再说话。
沈若锦却道：“大舅母，我在马车上睡过了，不是很累。”
她还能继续跟阿公分说。
柳氏给沈若锦递了一个眼色，沈若锦立马意会了。
但她还是要说：“我们沈家可以不要那个位置，但我们要有选择哪个人坐上那个位置的权利。”
话说到这里，算是说明白了。
沈毅叹了一口气，说：“小十啊，你是不是想帮秦琅一统天下？”
秦琅是北漠的皇帝。
北漠跟大齐打打合合数百年，历代君王都想天下一统，成就万世功业。
可是谁也没有做到。
沈若锦正色道：“阿公，不是我想帮秦琅一统天下，是我们要一起让这天下变成更好的天下。”
沈毅听到这话，忽然明白了一些沈若锦的想法。
小十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放在辅佐位上。
她要做的那些事，是她本来就想做。
而不是为了某一个人。
当然，她和秦琅有同样的目标，并且愿意为之努力，也是此生幸事。
沈知洲说：“小十有这样的豪情壮志，是我沈家之幸。”
沈毅也不再担心小十是为了男人倾尽心力。
话说到这里，沈若锦已经言明了自己心中所想。
她给阿公留了一些思考的时间，一边起身，一边说：“饿了。三舅妈给我做的好吃的怎么还没好？我去厨房看看。”
沈若锦刚往外走了两步，张氏就带着婢女们端着菜肴过来了。
张氏看着沈若锦往外走来，忍不住笑道：“怎么，小十这是等不及要吃三舅妈给你做的好吃的了？”
“是啊。”沈若锦笑着说：“我等不及了。”
“那就赶紧洗洗手，过来吃。”张氏让婢女将菜肴摆上桌，招呼沈家众人上桌吃饭。
正说着话，沈知安和沈知扬、沈知行也一道回来了。
三人看到沈若锦在，都很惊喜。
尤其是沈知扬，他跑得最快，一眨眼就到了沈若锦面前，“小十！你什么时候来的？”
“回来好一会儿了。”沈若锦看着活蹦乱跳的沈知扬，嘴角上扬道：“四哥现在跑得好快。”
沈知扬扬了扬下巴，“那可不！”
第482章 喜脉
沈知扬以前就是沈家儿郎里轻功最好的那个，最喜欢放着大门不走，飞檐走壁窜来窜去。
所以他废了一条腿之后才会那么难受，好似人生只剩下黑暗与绝望。
好在遇到了楚大夫。
沈知扬跑得越快，越是经常想起楚见晴，也不知道她回去之后过得怎么样。
沈若锦看四哥得意之余有些失神，不由地问他：“四哥在想什么？”
沈知扬回过神来，连忙道：“没什么。”
沈知行缓步上前来，“他啊，肯定在想楚大夫。”
江春晓在西疆的时候，四哥天天打趣他。
现在可算轮到沈知行揭开四哥的那点心思了。
沈知扬微微有些脸热，转头道：“老六，你在胡说什么？”
沈知行笑道：“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沈知扬顿时：“……”
沈若锦看着四哥跟六哥这样说话，心下也了然了几分。
四哥是楚见晴治好的。
从希望渺茫到可以重新站立，从一步一摇晃，到恢复如常，每一步都有楚见晴的悉心陪伴。
楚见晴不爱笑，话也不多，但她总在关键时候对着险些要放弃的沈四说：“沈知扬，站起来。”
于是，哪怕沈知扬跌倒了无数次，都咬着牙重新站了起来。
他一直不知道对楚见晴有着怎样的感情，因为太过复杂难言了。
楚见晴走的时候，他送了一程又一程，想跟她说点什么，又开不了口。
楚见晴临走前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她说：“好好珍惜你的腿，别让我的辛苦白费。”
沈知扬点头，再点头，最后只晓得对她说，“楚大夫，保重。”
此后山高水长，不知再见何期。
千言万语到了最后，也只有一句“保重”。
楚见晴就那样走了。
她来时匆匆，走的时候也不曾留恋什么。
仿佛来帮他治腿，只是人生中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好似他沈知扬只是她无数病人中的一个，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沈知扬从来不在家人面前提起楚见晴，可沈六实在太了解他，知道他的片刻停顿、偶然失神，都是因为想起了那个人。
现在还当着小十的面说了出来。
沈知扬取笑沈知行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轮到他自己了，就有些心乱如麻，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的样子，“看把你能的，这么喜欢猜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你干脆支个摊子去当神算子算了。”
沈知行道：“我算不准别人的心思，只能算准你的。”
沈知扬不说话了。
“行了行了。”沈毅开口打断兄弟俩，“都多大了，还这样吵吵囔囔的，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