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深 第90章

作者:温流 标签: 古代言情

  沈老将军正色道:“保护公主,是臣子的应尽之责。”

  元思宁微微一笑,“说知安痴傻不懂事的是您,说保护公主是臣子应尽之责的也是您。”

  沈老将军老脸一红。

  知安都成这副模样了,哪还知道什么为人臣,该尽什么责。

  所做的一切皆出自本能罢了。

  元思宁同老将军说:“我到西昌王庭一年多的时候,才偶尔从奴隶市集上遇到了知安。知安生得好看,卖他的人欺他痴傻,又打又骂,要把他卖给西昌贵族赏玩,我买下他将他装扮成婢女一直留在身边……”

  曾经的沈知安风姿出众,那时候尚年少的元思宁被皇姐皇妹们拉着,偷偷在御花园的亭子里,隔着纱帘遥遥看过一眼。

  翩翩少年,风华正茂。

  待宫人内侍都那般温和有礼,那双眼没有半点功利与浑浊,仿佛神仙客误入尘网中。

  只一眼,便足够她铭记很多年。

  足够后来的她和故土隔了千山万水,也能在西昌的奴隶堆里认出他来。

  瘦骨嶙峋的痴傻人儿,被打的满身是伤,对谁都充满敌意,元思宁把他买下带回去,也曾被误伤过。

  元思宁不是沈十,不是沈知安最疼爱的妹妹,她和沈知安有后来的相依为命,是她用无数的耐心和陪伴换来的。

  但这些,公主一个字都没和沈老将军提。

  元思宁缓缓道:“知安许是被我打扮成女子太久了,心中没有男女之别,在王庭时又与我相依为命,故而对我格外亲近。”

  安平公主这些话说的很平静,在西昌王庭的艰难困苦全都一句带过。

  西昌人生的高大,也有不少女子身量极高,沈知安生的好看,被元思宁买下后装扮成婢女,日日带在身边。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穆成康常常跟沈知安打照面,见他神智有缺,也想不到眼前的婢女会是沈家沈三。

  元思宁跟沈老将军说,她沐浴的时候沈知安守在门外并非冒犯,而是在西昌王庭的时候,有过一次不太好的经历。

  有天夜里,她在帐中沐浴,穆成康醉酒闯入,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折腾了她一夜。

  那一夜她生不如死,第二天险些没命。那次之后她每次沐浴,沈知安都在后面守着,已然成了习惯。

  这事元思宁简单地提了一句,让沈老将军不要怪罪沈知安。

  她说:“他只是病了。如今回了大齐,待日后寻得名医,必有恢复如常的那一天,老将军现下无需苛责于他,等他好了,一切自然都会回到原位。”

  沈老将军顿了顿,最后只说出一句,“公主说的极是。”

  沈若锦和秦琅在不远处,把两人的谈话尽收耳中。

  两人谁也没有走过去插话。

  沈若锦仰头看着还在梅花树上挑挑拣拣的沈知安,“三哥,你已经折了好几支了,再跳几下,这梅花树就秃了,快下来吧。”

  因为沈知安在树上窜来窜去,院中落花如雨。

  很快就积了一地的梅花瓣。

  沈知安抱着满怀的梅花枝跳下树来,看见沈若锦在跟前站着,在想要不要分她一支。

  沈若锦笑着指向他怀里最长的那一支,“我要这支。”

  沈知安慢慢地抽回来递给她,然后就转身朝公主那边奔去。

  “那我呢?”秦琅一个闪身拦住了他,“方才我给你分芙蓉糕吃,三哥折了梅花不给我,这也太不公平了。”

  沈知安拧眉做思考状,最后挑了一支最短的塞给秦琅,也不管他喜不喜欢,给了就跟完成任务似的,立刻飞奔向元思宁。

  “公主——花。”

  沈知安跟小孩献宝似的,把满怀的梅花都献给公主。

  “这梅花开的极好。”元思宁伸出双手接了过来,微微笑道:“知安好会摘。”

  沈知安怔怔地看着她,许久都没动,也没说话。

  沈老将军在一旁看着两人。

  心中五味杂陈。

  心疼知安变得痴傻,又明白知安如今这样,公主怎么可能跟他产生什么羁绊?

  是他想多了。

  “三哥好偏心啊。”秦琅把玩着那支最短的梅花,顺手递给了沈若锦,“他把好的都给公主了。”

  沈若锦对上他的视线,心道:我怎么觉得……

  秦小王爷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以前三哥只有小十一个妹妹,最疼小十。

  死里逃生一回,人变得痴傻了,也跟公主相依为命,说是形同兄妹,但远比兄妹相处更密不可分。

  她装作听不懂,把自己手里那支最长的递给秦小王爷,“那我这支给你?”

  “好啊。”

  秦琅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伸手接了过来。

  他上前半步,含笑同沈若锦耳语道:“古有赠花定情一说,夫人的这份情意,为夫收下了。”

第115章 好沈十

  赠花定情。

  还好阿公没听见,不然又不知道要为公主和三哥的关系愁成什么样了。

  有公主在,沈知安乖顺了许多,让他去换衣服就换衣服,让束发就乖乖坐着不动。

  沈老将军看不了让公主给知安束发,只能想着他们在遇水城也待不了几天,此处没有外人就任何他们去,先行转身离开了。

  沈若锦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

  三哥跟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很安静,像是刺猬把全身的刺都收了起来。

  他们两人一个坐在铜镜前,一个拿着玉梳为他挽发,仿佛不知门外乌金西坠,天色将晚。

  是逃生路上,一脚踏进鬼门关之后,又侥幸生还得来的一点温情时光。

  缓缓流淌的岁月静好。

  沈若锦也没打扰她们,就静静地站在窗边。

  秦琅陪着她站了好一会儿,“要不,我也试着替夫人挽发髻?”

  这秦小王爷真是!

  沈若锦笑了,“不劳烦夫君了,你我这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先沐浴更衣吧,待会儿还要与将士们共饮同乐。”

  秦琅道:“战事大捷,公主归来,是该好好庆贺。”

  沈若锦跟他一道转身离去。

  刚走出去没几步,她就听见秦琅话锋忽转,问道:“一起洗?”

  沈若锦横了他一眼。

  什么都没说。

  但眼神已经把秦小王爷是个风流客调侃了一番。

  若是时间充裕,处地适宜,其实沈若锦也不介意跟他一起洗。

  只是现在,显然不太合适。

  “知道了,改日。”秦琅手捧两支梅花,不紧不慢道:“我都记在账上了,夫人休想赖账。”

  沈若锦顿时:“……”

  这种事,秦小王爷竟然还记账?

  真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秦琅把那两只梅花带回屋子里去,找了个白瓷瓶插上,一短一长,斜插着,出乎意料的风雅。

  他把花瓶放在桌上,又移到了窗边,找了个最合适的位置摆着才去沐浴更衣。

  沈若锦这几天风里来雪里去的,一路奔波,洗了个半个时辰才洗完。

  换了衣衫,拿玉簪随意挽了个发髻,顿时一身轻松。

  天色渐渐暗下来。

  很快就到了三军共宴时辰。

  今日天公作美,大雪停了之后,出了太阳,雪化了许多。

  夜里冷归冷,在军营里升起篝火,将士们围火而坐。

  火光映红了一张张脸,火头营杀猪宰羊,把整盆整盆的肉往将士们桌上搬。

  酒也是整坛整坛的。

  把好久都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士兵们馋的不行。

  元启盛装而来,作为皇室之子,端起酒碗与三军同乐,说了些“将士们劳苦功高,大齐能收复失地,让西昌人低头来和谈,全都仰仗诸位在战场上奋勇拼杀!”

  “皇上有旨,待和谈商定,有功之人即刻进京受封赏,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落下!今日本皇子再次代父皇犒赏三军,酒肉管够,诸位尽管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这话说的还算有良心,能活到现在的士兵大多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身边的兄弟不知死了多少轮,就盼着边疆安定,能领些军费回家置办些田地屋宅,安度余生。

  二皇子一向会说场面话,也深知沈家在西昌威望极高,先笼络、实在笼络不成,就只能换人执掌西疆兵权。

  死了一个杨万雄,不是还有刚崭露头角的蒋淮安,一直在沈毅麾下做事的卫青山、李鸿振他们吗?

  这么多人,总有一个能为我所用。

  元启算盘打得响,借着犒赏三军,试图跟将士们打成一片,还端着酒杯跟沈老将军套近乎,“老将军,这一杯我敬你,没有你们沈家就没有今日的西疆。你腿伤未愈,不必饮,我干了。”

  声落,二皇子直接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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