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流
阿公见不到她会担心,元启见不到她,八成以为她连夜跑了。
沈若锦把地上的两个酒坛拎起来,轻声说:“小十下次再来看你们。”
晨风拂过山林间,寒意随之而来。
沈若锦转身下山去,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松树下的秦琅,惊诧地停在原地,“你怎么在这?”
“你在这,我怎能不来?”
秦琅心道你可算是看见我了,大步上前走向沈若锦。
他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了沈若锦身上,嗓音低沉道:“阿公见不到你会担心,那我呢?”
沈若锦解释道:“昨夜喝了不少酒,有点难以自制,牵了马就跑落月关来了……”
连她自己都是临时决定来落月关的,都没提前告知阿公,更没法跟秦琅知会。
沈若锦这三年独来独往惯了,的确没想过要跟夫君报备。
这话说着说着,她自己都不想解释了。
反正不管什么理由,都怪牵强的。
沈若锦道:“我来跟舅舅和兄长们说,这次西昌和大齐是真的要和谈了,他们在天有灵,应该也想喝两杯,所以……我给他们带了两坛酒。”
“你只带了两坛酒?”秦琅并没有责怪她一个人半夜跑到落月关来的意思,反而问她,“还是为和谈之带的?”
沈若锦微愣,“不为和谈,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你我的婚事。”
秦琅把一直背在身后拿到了沈若锦眼前,他也拎了两坛酒。
秦小王爷一手拎着酒,一手牵着沈若锦,“你我的喜酒,也该让舅兄们喝上两杯。”
沈若锦压低声音道:“你我的婚事,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假夫妻,骗骗旁人也就算了,怎么连我舅舅和兄长们也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秦琅心说谁跟你各取所需的假夫妻?
要不是战事吃紧,来了西疆之后,每天都没个空闲,早就成真夫妻了。
何至于到现在,夫人还想着跟他一拍两散。
沈若锦定定道:“实话。”
秦琅不假思索道:“这话我不爱听,你收回去。”
沈若锦顿时:“……”
秦琅分了一坛酒给沈若锦,让她拿着敬亲长,徐徐道:“我千里追妻,追着你来了西疆,不就是为了陪你回门?既是陪新妇回门,哪有不见她亲长的道理?”
沈若锦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秦琅作为镇北王府的小王爷,绝不能插手西疆的军务。
他追着新妇而来,即便被卷入两国战事之中,也是无奈之举。
所以停战之后,秦小王爷立马就诸事不管,甚至在元启来到遇水城之后,暗示卫青山等人把手头的麻烦事全都甩给二皇子。
这人看似慵懒闲散,却是个会未雨绸缪的。
今日找到落月关来,要给她长眠于此的舅兄们敬酒,或许是随机应变,做戏给人看的。
后面或许有京城来的眼线藏身在山林间。
沈若锦用眼角余光扫了四周一眼,非但没看见什么可疑之人,连飞禽走兽都没一只。
“看哪呢?”秦琅抬手用指尖点了一下沈若锦的眉心,“看我。”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沈若锦越发肯定,一定是有眼线在跟踪秦小王爷。
不然这么冷的天,他放着好酒好肉不享用,跑来跟她祭什么墓碑。
看你就看你。
沈若锦自是知道不能打草惊蛇,她独自一人敬了战事平定的庆功酒,这会子又跟秦琅一起敬喜酒。
秦琅同墓碑说:“各位舅兄,我是沈十夫君——秦琅,说起来,咱们两家也算世交,虽说常去沈家走动的是秦祁不是我。但咱们也都是打过照面的,不是生人,更不是外人。”
他说:“我跟沈十成亲了……人人都不信我俩情比金坚,能长长久久,连沈十都不信。我真是伤心,你们可得管管。”
沈若锦听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有点不妙。
秦小王爷这人戏瘾怎么这么大呢?
下一刻。
她就听到秦琅跟舅兄们说:“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们,最好是死而复生。退而求其次的话,就多给沈十托托梦,让她离不开我,让她多喜欢我一点。最好……日日相见不相厌,夜夜同寝亦同心。”
日日相见不相厌,夜夜同寝亦同心。
沈若锦暗自琢磨了一下这句话。
心想秦小王爷可能是风月场里混久了,同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多了,这种话张口就来。
秦琅带的酒,是西昌最好的明月醉。
一打开就酒香四溢。
他先自己干了一口,才给舅兄们一一敬了过去。
沈若锦忽然觉得秦小王爷这人是真的挺有意思。
她也开了酒坛,喝了一大口。
剩下的都浇了在墓碑前。
新人一双,喜酒两坛。
敬奉亲长。
愿山河无恙。
愿诸君,魂兮归乡。
第119章 五湖四海任君去
祭拜过万英山的无名碑,沈若锦和秦琅赶回遇水城已经是午后。
沿途遇上了刚出城的蒋淮安。
蒋兄像是没想到会在城外遇到他们,整个人都有些懵,也就可能是酒还没醒。
蒋淮安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们是来堵我的?”
“堵你?”秦琅笑道:“蒋兄你怕不是昨夜喝多了,酒还没醒?”
“不是来堵我的,那你们怎么在我前面?”
蒋淮安昨夜作为灌醉二皇子及其随从的主力,喝的那就一个多。
他一觉就睡到了中午,醒了之久就马不停蹄地离开遇水城。
犒赏三军之前,元启幕僚私底下找过他,说沈家祖孙这两日就得回京面圣,又说卫青山和李鸿振等人能力有限都做不了一方主帅,只要蒋淮安投效二皇子,日后西疆的军权必然就是他的。
蒋淮安转头就去找了沈老将军,老将军说只要他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果。
他不要这样的结果,他要沈老将军和沈十都好好的,他想让当今天子知道,西疆不能没有沈家。
在西疆这个地界,任何人都替代不了沈家。
所以蒋淮安喝完庆功酒,醒来的一件事就是走。
回归山林也好,游历天下也行,反正就是不能投靠二皇子。
蒋淮安觉得自己走得挺快的,也避开了府中众人,怎么就在城外被沈十和秦琅堵了个正着呢?
就像之前他路见不平杀了几个西昌,就遇上了来找他的秦琅。
秦小王爷这人莫不是跟他有什么不解之缘、?
蒋淮安百思不得其解。
“我昨儿半夜去了一趟落月关,刚回来。”
沈若锦见蒋淮安又不穿锦袍了,换上了他那一身虎皮猎人装扮,心里猜到了几分,蒋哥儿这是要走。
秦琅开门见山道:“蒋兄这是要去哪?”
“我回……”
蒋淮安刚要说回家去,身边忽然有一人一马飞掠而过,快的只留下一道残影。
还有摇曳的金铃声。
路过的百姓发出惊叹,“刚才那是?”
“什么马能跑得那么快啊?”
“乔夏!”沈若锦回头看去,高声喊道。
“还是被发现了。”
纵马疾驰出去的乔夏在远处勒马而立,而后调转马头,让马儿慢慢地跑回去。
秦琅笑问道:“你又是上哪去?”
乔夏摸着马儿的鬓毛,“我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我父亲该为难我母亲了。”
乔氏一族因为有独特驯马本事,养马卖马,家产极其丰厚,乔父家中姬妾成群,并不待见乔母。
只是顾及着发妻的身份,才没有将其休弃,只留在家中当个摆设。
沈若锦明白乔夏的难处,更为她在西州城有难时带了万匹骏马来支援而感激万分。
乔夏要走,她并不阻拦,只温声道:“要回家去,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不辞而别,可不什么好习惯。”
“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分别了,哭哭啼啼的样子,难看。”
乔夏说着,眼眶微红。
上一次跟她好好道过别的人,是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