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她记得只有年纪尚小的息兰没有许人家。
息扶藐乜她哭得微红的脸,漫不经心地递过一张干净的帕子,道:“去年她刚出阁,嫁给去了李府,夫婿高中,年前举家搬去京城了。”
“这般啊。”孟婵音心中泛起愧疚。
她嫁得不好,息府人没有给她送信,因为之?前身份之?事,她也不敢打听?,竟不知息兰也嫁人了。
孟婵音捏着?帕子,踌躇着?又问:“那姨娘,母……夫人身体可还好?”
息扶藐沉默几息,神情淡然地答道:“姨娘与母亲嫌府上?空荡,回去祖宅了,身体都还好。”
难怪府上?看起来这般冷清,原来是所有人都已经走了。
兄长?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府邸,太孤独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孟婵音如此想着?,又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兄长?应该也已经成婚了,有妻儿在,怎会?孤独。
她柔声问道:“阿兄,怎么不见嫂嫂,不知道她是否知晓我来了,哦,对了,嫂嫂是哪里的人?一会?儿见了她,我好与她有话讲。”
她觉得年纪最小的息兰都嫁人了,而?且府上?的姑娘都陆陆续续全嫁出去了,息扶藐今年也已经有二十六七,也应该娶妻生子了。
甚至还在想若是见到?小侄儿,她应当如何与之?相处,在青州的府上?没有孩童,所以此刻她心中有点忐忑。
然而?眼前的兄长?闻言微抬起墨黑的眼眸,盯着?她。
孟婵音被他这样看着?,无?端紧张地捏着?帕子。
他看了一眼,兴致缺缺地靠在椅靠上?,淡声道:“婵儿这些年看来一心都在旁人身上?,从未打听?过息府对吗?”
孟婵音喉咙一哽,不安地捏着?裙摆揉成一团。
她是没有关注过息府,甚至连兄长?的夫人是哪家的姑娘,何时成亲的也不知道。
“阿兄……”她轻咬下唇,欲开口:“我……”
息扶藐站起身,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指责:“妹妹舟车劳顿,我便不打扰你了,好生休息。”
他似乎对她什么也不知情而?不悦,她察觉后应该说些什么缓和的,可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孟婵音咽下蔓至唇边的话,体态柔柔地站起身,对他欠身:“阿兄慢走。”
息扶藐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孟婵音跟在他身后,然后安静地靠在门框上?,身量单薄披风披在身上?,好似偷拿兄长?的。
她眼波盈盈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隔了很久才收回视线,转身回到?屋内,坐回到?凳上?,白玉细长?的手?指慢慢托起尖尖的下巴,神色涣散地发呆。
春心没睡多久,起来后见房中没有姑娘,以为是出去了。
在外面转了一圈,打听?了府上?压下的情形,才在小室中找到?趴在小榻上?刚醒来的姑娘。
“姑娘,你怎么躺在这里?”
孟婵音刚醒来,眼尾又粉又润,嗓音柔哑:“刚刚阿兄来了,与他说了会?子话,结果太困就睡了。”
春心扶着?她朝着?去铺毛绒毛皮的小榻上?。
孟婵音见状眼睫抖颤,手?指抵在鸡翅木榻的背靠上?,不敢去躺,摇头说:“回房去罢。”
春心没察觉她有什么不对。
两人回了房间。
孟婵音坐在窗边,脸颊薄粉,像是松了口气般微微喘气。
这般柔弱体态,三分病娇的姿容,哪怕是春心见了,心口要和是发烫的。
姑娘在闺中上?门求娶的人就很多,只是后面时运不济,婚事接二连三告吹,最后拖得实在年纪不小了,夫人就做主,找了一户身家清白的府,定下婚约嫁过去。
春心都还记得到?,那时候家主惦念老家主,府上?的人还一直尊称为长?公子。
订婚时,长?公子还在昆山,姑娘出嫁前夕才赶回来,然后亲自背姑娘上?的花轿。
春心坐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姑娘喝口茶水润润。”
孟婵音接过来,浅呷一口:“可有打听?过阿兄他们?”
春心在去后厨要热水的时候,就已经打听?过了,遂将在外面打听?的话告知她:“刚才问过了,家主还没有娶妻,府上?那些姑娘都嫁出去了,夫人们也去了主宅,现在府上?只有家主,很是清净。”
这些刚才孟婵音已经从息扶藐口中得知了,但还不知道他竟没有娶妻。
她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睑,想到以前爱慕兄长的人很多,暂借住在府上?的兰可欣表姑娘一直想嫁给阿兄,怎会至今都没有娶妻?
不禁让她想起了所嫁的夫婿。
她的心咯噔一跳,终于晓得为何兄长会忽然生气了。
或许……万一,兄长也与她那夫婿一样,身体有恙,不适宜娶妻生子,所以便没有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至今没有娶妻。
想到?这般风华绝代的兄长?,竟也有这种?难言之?隐,她眼中渐渐浮起疼惜。
孟婵音放下茶杯,转头认真对春心道:“春心,阿兄没有娶妻之?事,你日后莫要再去问缘由?了,知道吗?”
春心一怔,转而?也反应过来了。
这个年纪的青年至今不仅没有娶妻生子,甚至连个通房小妾都没有,后宅干干净净的,府上?也没人催,本就很怪异。
若是以前尚未经历事,或许还会?去想是洁身自好,现在……
春心想到?姑娘那只能看不能用的前夫君,眼中也蔓延出怜悯。
“奴婢晓得了,不会?再去问家主的事。”
孟婵音放下心,见她也跟着?累了好几日,便让她去休息。
春心没推辞,出去回到?以前的房中。
一人无?事做,孟婵音便在房中的书架中抽出几本诗,倚在窗边安静地看。
暮色四合,天渐渐暗下。
下人在客厅摆了晚膳,将她请来。
原以为兄长?也在,她好赔罪白日说错的话,结果来后发现他没有在。
孟婵音柔声问吉祥:“怎不见阿兄?”
吉祥道:“家主在书房忙,很少来大?厅用饭,姑奶奶别担忧,一会?小的就去送饭。”
孟婵音点头,没再问。
一个人用膳很孤独,面对满桌精致的菜肴,她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回到?蝉雪院。
春心将房中的床幔放下,缠枝香炉中的沉香换了,重新染上?淡淡的安神香。
“姑娘别多想了,快些睡吧。”
春心打着?哈欠,困意朦胧地看着?倚坐在窗边,仰头赏月的孟婵音。
孟婵音回神,温声道:“好,你也快回去休息罢。”
春心点头出去。
孟婵音从床边起身,上?前吹灭床边的小灯,躺在床上?闭上?眼。
因许久没有躺过这张床,一切的景与气息都很熟悉,让她连梦中都是曾经。
兄长?一贯冷淡,可对她们这些妹妹都很好,每每出府时间长?了,会?带回来很多稀奇的小玩意儿。
她年幼还说过天真?的话。
说,以后要嫁给兄长?这样的男人。
当时兄长?是什么神情,她忘记了,梦中也看不清。
月高悬在上?空,黑猫在院子被枯藤给缠住了,死命挣扎,还发出凄厉的惨叫。
春心被打搅得睡不着?,出来将黑猫抱出来,低声说了几句话,起身时留意姑娘的房门没有点灯,以为她睡得熟悉,便放心回去房间去了。
天边的圆月又大?又亮,哪怕屋内不点灯,清冷的月光透过菱花窗折进来,地板上?一片白霜。
孟婵音身着?单薄地坐在窗边,双手?托着?下巴,眺望天边的月亮。
她睡不着?。
从见过兄长?后,她的心一刻也没有安稳过。
兄长?在她的眼中是父亲,是值得依赖的靠山,可他却和她曾经的夫婿一样身体有疾。
他这些年过得不比她好。
在窗边坐了许久,孟婵音起身取下挂在木架上?的披风系上?,悄然拉开门,提着?微弱的明月灯出了蝉雪院。
正午夜时刻,整个府上?静悄悄的。
风吹来,冬末春来的寒还是会?透过披风,钻进骨子里。
她拢紧披风,提着?灯的手?发僵。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去什么地方,只是不想再待在房中,出来熟悉自幼一起长?大?的地方打发时间。
以前她还怕鬼,现在却能独自一人走在幽静的长?廊上?了。
越过长?廊,记忆里对面有一片湖,七八月时粉的、绿的很招眼,她会?和姐妹一起去游湖。
孟婵音一口气走到?湖边,累得忍不住弯腰柔喘。
透过平静的湖面,她看见了自己的面容,半分生气也没有,脸色惨白,漆黑的眼珠空荡荡的,再也没有小姑娘的那种?天真?。
她蹲在湖边,放下手?中的灯笼,想要去触碰湖中的自己。
还没有碰上?,便有一双修长?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猛地往后拉。
孟婵音还没有反应过来,鼻尖撞进僵硬的胸膛,酸涨得眼眶登时蓄起雾。
“你在做什么!”
青年低哑的声音含着?厉色的威仪,让人情不自禁生出慌乱。
阿兄……
她慌张地抬起艳白的小脸,水盈盈的眼无?措地望着?他深邃冷峻的面容,“阿兄你怎么在这里?”
息扶藐没有回答她的话,盯着?她,眼神像是有火,轻易就能将女人燃烧得浑身发烫。
男子的气息太浓了,她忍不住想往后退,忘记了身后是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