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息长宁睨了眼,没说什么,只是将碟上的糕点用瓷勺另用小碟装上,起身放在孟婵音的面前:“阿姐,吃,是你平日最爱的糕点,我特地给你留的。”
这句话让三姨娘的脸色一变,连息柔脸上也微微露出些许尴尬。
虽然阿宁是好意,但孟婵音不喜欢他做这种事。
她对眼前的少年摇头,轻声道:“我现在还不饿。”
息长宁瞥了眼三姨娘,没打算再讨好旁人,转而端着糕点坐在她的身边,整个人懒懒地仰着头。
如此尴尬的一幕让众人脸上的微妙,一直持续到下人从外面进来通传。
“长公子来了。”
下人话音落下,宽袖锦袍的青年金冠墨发,从外面进来。
众人皆站起身。
息扶藐目光掠过角落的两人。
少女安静地垂着头,鬓发松软的柔和了白净的侧脸,而站在身边的少年高出她一个头,似是为她保驾护航的一堵墙。
两人之间的亲昵显而易见。
身边的仆人拉开椅子,息扶藐收回收视线,神色森暗地坐下。
在息府,但凡家主在府上,无论是谁皆要等家主坐下动筷,方才能动。
他坐下后众人陆陆续续地坐下。
还没开始用膳,上首的青年微抬眸,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道:“近日府上工匠都不在吗?怎的还有人坐凳。”
这话不重不缓,听不出情绪。
三姨娘表情一僵,很快便恢复如常,道:“椅子有蛀虫,被下人拿下去了,等会子便拿上来。”
此事的确是她思虑不周全,本是想着前几日孟婵音都没有来过前厅用饭,今日恐怕也不一定会来。
有心想让流落在外的亲女儿感受到她的喜爱,特地只在下面加了个不起眼的凳子,却忘记了孟婵音若是来了该如何自处。
大夫人看了眼三姨娘,侧首吩咐身边的侍女,再去拿一把椅子给孟婵音换上。
其实孟婵音坐什么地方都没关系,不想让别人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所以寻常也不常来大厅,而且原本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她动了动唇,垂着头对大夫人小声道谢:“多谢夫人。”
大夫人笑了笑,一脸仁慈。
三姨娘有些坐不住了,眼含歉意地对着她说:“婵儿,抱歉,是三娘思虑不周。”
端坐在椅子上的孟婵音毫无芥蒂地笑着摇头,又乖顺地垂下眼睑,安静得得似透明人。
她是在三姨娘跟前长大的,自然比旁人更了解三姨娘,留着她不过是因为娄子胥喜欢她。
一旦娄子胥不喜欢她,非要与她退婚,她是绝对不会准许息长宁当时来留她的。
以前她只觉得姨娘虽然带她不亲近,或许是因为更喜欢阿宁,可现在才发现,原来姨娘对息柔与对她……截然相反。
菜上齐后尊位动箸,底下的人方可动。
孟婵音没有多大的食欲,随意吃几口便作罢了。
饭座上无人讲话。
直到饭用完,大夫人才开口:“此次圣上亲封昆山府主,要在昆山修葺新府邸,你运送金丝楠木去昆山,也在昆山待了一段时日,目前觉得可有能走商?”
东离刚通商会,昆山距离邻国较近,此次他是顺势前往昆山勘察地形,若是能修商道,不仅能让息府更上一层楼,还能帮圣上解决昆山地势不通京之事,所以不少人都盯着他从昆山回来,打算看他如何处理。
而常年冰雪,想要修通商之路并非易事。
此事涉及甚广,三言两语在此时也说不清楚。
而且他知晓,母亲只是顺而搭话罢了。
“一切尚好。”他浅笑:“母亲可是还有别的话要嘱咐儿子吗?”
大夫人闻言在心中斟酌言辞。
哥儿是从她肚子爬出去的,年轻时息老爷万花丛中过,光是女人便有七八房,子女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也好在她早早诞下嫡子,保住了正室之位。
而她生的哥儿自幼便聪慧,更是在老爷死后,独自一人撑起了整个息府,从小到大他做何事都从不让人操心。
但大夫人心中仍旧有些道不明的感受,孩子越大越难让人看清。
如今息府安稳,他也早已到了成家的年岁,与息府交好的沈府长公子与他同岁,今年都已经有了第二个孩子。
偏生他还不急,甚至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大夫人面露惆怅,轻叹:“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前些日子看了几位相貌、家室、品行皆与藐哥儿相配的女子,而是眼见哥儿也这般大了,娘心中想,哥儿应该去看看一位贤惠的女子,早些成家。”
大夫人说话一向温柔,在场的人皆垂耳听着。
息扶藐也未曾打断大夫人,待她说完后才淡笑道:“此事母亲做主便是。”
“你又如此诓骗我。”大夫人看着他,眉头微蹙。
这句话他说了也不下十回了,但每次到了相看女子,总会以各种缘由,最终结不了姻缘。
再是迟钝的人,也晓得是因为什么。
没有他的松口,谁也掌控不了他,即便是生他的人。
一旁的息长宁撑着下颌,望向前方清冷平淡的男人,桃花目轻压:“母亲不用为大哥担忧,大哥这般人不愁嫂子的,说不定早就心有所属,改日就将嫂子带到母亲面前,给您过目呢。”
他说话讨巧,又顺耳。
大夫人心中忧虑少了些,顺势说道:“其实我一直听闻沈府那个女儿生得温雅漂亮,想你抽空去看一看。”
听见大夫人说沈濛,孟婵音忍不住微微抬起头。
孰料恰好与他视线碰上。
青年的眼皮微怠抬起,目光荼蘼如雪,似带着一点隐蔽的晦涩。
第8章 阴暗 她丢弃的帕子,他都爱得贴身而放……
她心微微一跳,别过眼,尖尖的下巴埋得更深了。
息扶藐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说的沈小姐?我今日已见了。”
“如何?”大夫人追问过去。
“好。”他颔首,“只是瞧着体弱些,母亲且等她好生养几年。”
再养几年,他等得,人家姑娘也等不得,眼看着也是及笄了。
这话没拒绝,却胜似拒绝。
大夫人熄了心思,想到今日他回来就去看了姑娘,难保心中没有娶妻的心思。
大夫人转头看向今日一起出去的孟婵音,“我记得沈姑娘好似与婵儿交好。”
被点的孟婵音坐起身,垂首称是。
大夫人颔首,问了几句沈濛平日都在吃什么药,品行如何,俨然真的听进去了息扶藐的话。
孟婵音一一回答。
大夫人一直问,最后随口问了一句:“最近几日也不冷,婵儿穿得这般厚,若是身子有哪些不适,要尽早请大夫看看。”
丈夫风流,留下数不尽的孩子,凡是经大夫人点头纳进府中的妾生的孩子,都是大夫人亲眼看着长大的,孟婵音自幼便乖巧听话,心中也是喜欢过一阵子的。
这也是大夫人知晓她并非是息府的子女,还默认她留在府中待嫁的原因。
可随口的一句话,孟婵音却心跳一乱,很快回过神,垂首道:“多谢夫人。”
大夫人点点头不再问什么,反倒上面的青年似极其照看妹妹,也问了几句:“府中有大夫,晚些时候我派府医给妹妹诊脉。”
众人皆知虽然府中弟弟妹妹不少,但大多数畏惧息扶藐,只有孟婵音小时最黏他,哪怕现在她不再是息府的人,却也是当了十几年的妹妹,两人自幼便好情意一直不曾减少。
而且孟婵音还有与娄府的婚约,随口的一句话使人人听不出什么来,在心中喟叹情意深厚。
只有孟婵音知道,自己脸上的笑有多假,“不用了阿兄,老毛病了,过几日便好了。”
一言一句皆带着同往日般的尊重,哪怕她现在穿这般多,是为了掩饰在衣领之下他留下的痕迹。
青年平淡的目光落在她因乖巧低顺的姿势,而露出乌黑发髻上。
少女尖尖一截白皙下巴抵在梨花绣上,安静、乖顺,任谁见了都让会自然地产生怜惜。
大夫人身边的息兰撅起小嘴撒娇:“阿兄,我也要。”
息兰是大夫人的小女儿,再过几年才及笄,还一直被养在身边最是天真烂漫,此时听见阿兄关心别人心中难免有些吃味。
别人不敢对息扶藐如此大胆撒娇,但同父同母还年幼的息兰却可以。
息扶藐睨她一眼,“如此,晚些时候也让府医替你看看牙,那些个甜食也别吃了。”
青年的话音不重,带着淡淡威仪。
息兰一听,不干了。
她依偎在大夫人身边牵着袖子,可怜兮兮地假意抹眼泪:“娘,你看哥哥,又欺负我。”
大夫人乐得见得两兄妹比旁人自然亲昵,脸上的笑也真实了些,连连说笑宽慰着息兰。
息兰很是好哄,很快便忘记了这茬,扭头与身边的其他姊妹说一会儿要看什么戏。
孟婵音垂着头听周围的热闹,目光失焦地盯着自己搭在膝上的手,思绪早已不知飘去了何处。
用完饭后还有小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前方的息扶藐身上,但息扶藐并未在此留多久,事务繁忙,稍坐片刻便离开了。
他一走,所有人都没了压力,说笑玩乐得比之前要开得不少。
看似热闹的场景中,倒是她身边的息长宁,注意到她此时的百无聊赖。
息长宁偏头矮声道:“阿姐,你若是倦了便先回去,这里恐怕还得有一会儿。”
孟婵音是有些累了,但也还好,知道已不适宜眼前的场景。
三姨娘身边依偎着娇小黏人的息柔,时不时地抬起下巴从三姨娘手中咬葡萄,其他的姐姐妹妹都围在一团指点台上的戏,要不就是打玩。
她身份尴尬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