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空晚
谢望移过目光与她对望,似乎在问怎么了?
群玉飞快地低下头,想着是不是要问问谢望,帮他澄清一二。
正常男子听到自己被造谣,有这种?污名缠身,不说气得要跳脚,怎么也?得将传播流言的人揪出来,追究责任吧。
群玉递去一道安慰眼神,谢望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将眼梢瞥过去,满含笑意?。
这二人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艾力江瞧得一清二楚,愈发对群玉势在必得。
宴过半程,想到安郡王与他的交易,艾力江将丹利可汗给他求亲的信物拿出来。
“我?等远道而来,除了朝贡献礼,还因为父汗有令,我?们突厥愿与大庆结为姻亲,求娶公主?为下一任可敦,只要我?父汗和下一任可汗在位期间,公主?诞下身具两族血脉的孩子,我?突厥绝不会对大庆有不臣之心。”
此话一出,引得不少官员议论纷纷,若是此举能行,至少也?能保大庆五十余年和平。
何况新帝如今膝下没有男丁,若是将来小皇子出世,将来留给他的只会是太平盛世。
与众人的激动热切不同?,谢望眸光倏地一沉,态度冷硬,“不知道二王子,是要求娶哪位?”
倘若他说要求娶群玉,那么谢望不会让他活生生走出麟德殿的门。
“自然?是秀外慧中、贤名在外的持盈公主?。”
艾力江灼灼目光从?群玉身上移开,不情不愿的按照安郡王的计划,吐出持盈公主?的名字。
“持盈公主?婚事早就?定下,按我?们大庆的话讲,她如今算是韦家半个?新妇,依朕看你们突厥应当不会做出这等强盗行径吧?”
谢望面喊讥讽地拒绝了他,不等艾力江出口反驳,就?又道:“我?泱泱大庆,兵强马壮,铁骑万千,雄师百万,即便是尔等有悖逆之心,我?大庆铁骑必将踏平突厥;念及两族百姓,我?大庆不兴兵戈;何况两国和平稳固,民族荣辱全都系于女子的钗裙之下,世间男儿岂不羞惭泣泪,自愧弗如?”
原本群玉还担心谢望会答应,毕竟持盈与他到底是堂兄妹,又横隔着灵帝弑父之仇,他如果?将这笔账算在持盈头上,也?不会有人反对。
所以她已经绞尽脑汁想着,假如谢望真的答应让持盈和亲,她应该怎样帮持盈免除这桩婚事。
谁知意?外之喜降临地这样快,群玉感?动得不像话,涓涓泪水夺眶而出,红着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被群玉充满爱意?的目光望着,谢望心里颇为畅快,嘴角轻勾,余光瞥向她时满眼温柔。
她唇瓣翕动,开合半天冒出句:“夫君真好……”
谢望看懂了,顿时明白她是太过高兴了,不由得想着宴席若能早些散尽,他好拥着玉儿找她讨赏。
圣上这样铿锵有力的话说出口,席上礼部官员面上浮起臊意?,在场之人有不少都是先帝朝时的老人了,回忆起往事更是老泪纵横。
当年突厥的册满可汗也?是这样求娶先帝之妹绥阳长公主?。
原本长公主?已经在相?看,因为突厥求娶,被先帝赐婚远嫁西域。
临行前,长公主?有诗赠言:出嫁辞乡国,由来此别难。圣恩愁远道,行路泣相?看。
灞桥一别,长公主?再无归期,后来突厥内乱,公主?客死他乡,册满可汗之弟丹利可汗上位,与大庆在平丘多次鏖战失败后终于向大庆投诚。
艾力江则是没想到会遭到谢望的拒绝,这和安郡王先前说的完全不一样。
他又不是求娶谢望心尖尖上的嘉和郡主?,区区一个?持盈公主?,又不是他嫡亲妹妹,有必要闹得这般僵吗?
被谢望当场落了脸面后,艾力江满腔怒意?,冷声呵斥,“拿酒来,本王子今天要不醉不归!”
乌日珠听到他憋闷的声音,觉得和谢望比,艾力江简直就?是没眼看。
瞧瞧大庆皇帝这样的好儿郎,若是和亲不成?,大不了她嫁过来也?行啊!
宴席散尽,突厥人回了四方馆,艾力江喝得不省人事,是被人抬回去的。
接收到谢望的眼神后,群玉不忘让春禾去永春宫走一趟,给公主?递个?消息,虽说谢望出面拒绝了,可她总觉得突厥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还是要和持盈告知一声,免得她着了道。
一切准备就?绪后,群玉心跳怦怦,景阳宫也?不回了,黏着谢望要做他的小尾巴。
她很少有这么粘人的时候,想来是方才拒绝让持盈和亲这番说得她太过感?动,这会对自己爱意?愈发浓厚。
谢望心里怡然?自得,面上却是不显,故意?问道:“玉儿是有话要说吗?跟着哥哥作甚?”
“没什么话说就?不能跟着哥哥了?”群玉声音娇俏,情意?都从?乌亮的眸中弥散开。
被群玉这样望着,谢望别提有多受用,嘴上却乐得逗她,“那哥哥要看折子,你在这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保证不会打搅哥哥。”她还是用这种?娇滴滴的女儿音哄他。
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谢望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玉儿光是在这站着,对哥哥来说就?是打搅了。”
“哪有?”群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戴,没什么不妥呀。
“玉儿还不走的话,我?就?当你是想要奖励哥哥了。”他低沉醇厚的声线响起时,群玉听得莫名觉得脸热。
“不管,反正我?不走。”她还敢和谢望耍赖,大有一副就?不走来了,能耐我?何的架势。
谢望慾念升腾,喉结滚动两下,“好,那玉儿自己过来躺好。”
“你、你想得到美!”群玉尾音不自觉往上勾,狠狠瞪他一眼后这才走上前抱他。
知道她是个?口是心非的,谢望也?不想把人逼急了,也?就?回抱着她,不以为意?道:“方才和乌日珠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听他提及乌日珠,群玉想到了她说的那件事,“你在灵州是不是以霍玉这个?名字示人?”
“对,可是乌日珠同?你说我?了?”谢望没想到她二人方才说得眉飞色舞,竟是与自己有关。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你不好男风啊!”群玉撇了撇嘴,有些闷闷不乐。
她语调很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谢望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
谢望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哄道:“怎么了乖乖?那些谣言都是假的,我?不好男风只好你。”
“可是只有我?知道,我?不想他们都说你。”群玉将头埋在他胸膛,感?觉自己被热意?包裹着。
谢望大抵明白她是怎么了,他脸上挂着笑,温声道:“那些谣言是我?故意?放出去的,灵州那边民风彪悍,直接拉了男子钻床帐的事情不计其数,我?怕自己被人捉了做女婿,无法回京见你,只好出此下策。”
听他这样解释,群玉又回想起乌日珠说,灵州那边的女儿家,最喜欢谢望这一款文臣面武将身的男子了。
他这么有法子对付那些娘子,显然?是没少被人邀约钻床帐!群玉暗暗生了闷醋,语调凶出一句,“谁叫你生得这样狐媚货色,走到哪都容易招惹小娘子!”
谢望僵滞一瞬,有些难以置信,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玉儿这是在意?他呢。
“哪有?哥哥生得不好,除了你就?没人会要我?了。”谢望低声下气地哄着,只是面上浮着一抹笑意?,出卖了他的心绪。
“你还笑!我?看你就?是很得意?!”不知道为什么群玉委屈地哭了出来,她心里泛着酸,觉得好难过啊。
他如今是天子,除了那些看重他皮囊的女子对他趋之若鹜,还有不少为了利益权柄的女子想要进入后宫。
群玉最讨厌争来抢去的了,他如今成?了香饽饽,谁都要来咬一口,烦死了!
“没有别人的,乖乖你看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哥哥很可怜的,小时候我?被关在小南苑里,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下人陪我?说话,只有你愿意?理我?,从?那时起哥哥就?只有你。”
回忆起从?前,谢望眼里闪着烁烁的光,面上又带着几分落寞。
“那你也?只有我?一个?妹妹吗?”群玉忐忑不安地问了一句。
谢望语调温柔,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对,你是妹妹,也?是妻子。”
“那持盈和玉仪呢?她们都是你的血亲,她们才是你的堂妹。”
群玉低着头,眼神躲闪,觉得自己问这样好矫情,但又架不住实?在是想知道谢望内心的真实?想法。
谢望帮她理了理蹭得发乱的鬓发,继续哄道:“于哥哥而言,她们只是皇室的公主?,只有你与我?才是一家人。”
“哥哥帮持盈拒绝突厥求亲,理由其实?也?很简单,我?不希望大庆子民的安定,是靠牺牲女子换来的。不同?的是倘若突厥人要求娶你,哥哥恐怕没法保持理智,镇定自若地拒绝他们。”为了让群玉安心,谢望耐心十足地同?她剖白心迹。
群玉成?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那你要怎么做?”
谢望笑了笑,“恐怕哥哥手里的酒杯会砸在他头上。”
群玉不再扭捏,开怀大笑道:“原来哥哥也?有失态的时候。”
他像逗猫儿似的挠了挠群玉下巴,在她耳畔轻呵,“是吗?你还嘲笑起哥哥来了?不知道什么叫做长兄如父吗?”
“那爹爹要怎么惩罚我??”见他煽风点火,群玉同?样不甘示弱,挺腰问他。
“乖乖,自己打开。”谢望低头去捉她的唇,留下一句情人间的呢喃。
群玉乖顺照做,攀着他的脖颈,感?受着巨大的刺激灌入胸腔,没入四肢百骸。
他太温柔了,她不喜欢。
于是群玉对着他的耳廓吹气,鸦睫轻颤,娇滴滴地嗓音像蜜浸过一样甜,“哥哥没吃饱饭吗?”
谢望接受到她的挑衅,便知道自己的心疼对她来说没有用,“叫什么哥哥,继续喊爹爹。”
两颗蓬勃的心跳互相?碰撞在一起,抵死缠绵之余,灵魂飘飘欲仙好像出了窍。
*
永春宫里,持盈在得知春禾的传话后,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只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元霜一番话浇头打灭。
“公主?,二殿下的意?思?是,这门亲事还是应下为好。”
元霜说这话时心虚的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什么意?思??”持盈疑惑不解,她的确答应二哥,退亲以后婚事都由他做主?。
即便是他要靠自己拉拢权贵,嫁给大腹便便的氏族子弟,也?都可以。
毕竟她受皇家荣养,以身报恩没有什么不好的,可二哥为什么非要她嫁给外族人。
持盈少时读史,很清楚突厥人猖狂时,屠戮灵州边疆数十座城镇,若非霍家人在河西横空出世,恐怕突厥如今也?不会对大庆俯首称臣。
何况若是谢望答应突厥人,将她和亲嫁出去,持盈兴许也?就?认命了。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二哥的意?思?。
“公主?若是嫁去突厥,等新可汗上位,会帮助二殿下的。”元霜是安郡王府的人,在她看来一切利益应该以他为先。
“可是二哥不是不知道,突厥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是与他们合作,边陲百姓岂有活路!”
持盈满腔愤怒,她不明白二哥究竟要做什么。
从?前在崇文馆读书时,先生们常常称赞二哥,说他颇有父皇风范,是他们的表率。
突厥人来京朝贡,四皇子与他们关系匪浅,二哥对此嗤之以鼻,还说四皇子其心不正,不可与之为伍。
如今他自己也?变成?四皇子这样,持盈对他非常失望。
“元霜,我?改主?意?了,本宫要嫁谁,由我?自己做主?,二哥也?说了不算。”
丢下这一句话后,持盈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谁知元霜听到这话心底有股愤怒激荡,公主?怎么能这样自私。
殿下又不是让她和亲嫁人后再也?不管她,等殿下荣登大宝,自然?会想方设法将公主?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