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空晚
依旧没有听到声音,谢望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推开门大步流星地闯进去。
结果竟然?看?见换衣裳换一半的群玉柔弱无力地倒在床上。
衣摆都来不及拉下,香肌雪肤暴露地彻彻底底,谢望喉头滚动,硬生生移开视线,上前替她拽好?。
群玉闭着眼双手捂住脑袋,脑中的轰鸣声渐渐消退,整个人?也都不敢乱动。
“玉儿,玉儿,我抱你去太医署。”
谢望自然?也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夜里宫中留守的太医不多,等人?过来又要耽搁不少时间。
正?当谢望打算把人?打横抱起带她离开时,群玉伸手拽了拽他,“我没事,就?是想到了之前的事。”
听她这样说,谢望心中缓了一口气,将人?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好?,没事就?好?,哥哥带你换个地方?休息。”
群玉累得连眼皮都没有抬,闭上眼靠在他肩头,轻声“嗯”了一声。
闻着他身上清寂檀香,群玉眉头渐渐舒展,总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谢望将人?送到隔壁偏殿后,正?准备起身离去时,袖摆被人?拉住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能不能别走。”
谢望呼吸一滞,唇角不自觉弯起,“好?,哥哥不走,等你睡着再走。”
“不要,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我抱着……”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愈发没有底气。
明明白日里她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他,说什么?要和他划清界限,可方?才头痛欲裂的时候,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又觉得莫名安心。
“玉儿的意思是,要抱着我入睡吗?”谢望眸光晦暗不明。
她点头“嗯”了一声,眨巴着一双杏眼,似乎在问?可以吗?
“那玉儿想好?了吗?倘若你和哥哥同床共枕,就?不能再嫁阿旬了。”
谢望犹如?清磁般的声音低沉温润,带着一股温柔的诱哄。
“好?,那就?不嫁了。”群玉眉头蹙地愈发厉害,像是在嫌他啰嗦。
谢望也看?出她的不快,也就?没再趁虚而入。
真把人?欺负狠了,到时候她又要哭。
于是他和群玉一起并排躺下,都不用展臂将人?捞入怀中,她自己便贴过来了。
群玉将脸颊压在他炙热的胸膛上,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闻着这股宁神的檀香,群玉呼吸逐渐平缓,她又沉沉进入梦乡。
即便是在梦中,她的眉头都是不由自主地蹙起,谢望伸手帮她抚平,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
希望她明日醒来,还记得自己夜里说的话。
尽管谢望明白,自己这样做很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可倘若不这样哄着她松口,玉儿又如?何能够接受他。
那个劳什子阿旬最好?是早就?娶妻生子,已经变成不修边幅的老男人?,这样即便是群玉再看?到了,也绝对不会说想要嫁给他。
毫无征兆的,虚相?旬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寒凉夜风吹来时,灯烛昏昏,室内忽明忽暗,他将毛笔搁在笔山上,取下镇纸后,等墨晾干,这幅画也就?能裱上挂好?了。
画中笑靥如?花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在凤鸣山庄玩闹的群玉。
第68章 每回宁儿吃不下,哥哥没……
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群玉揉着惺忪睡眼,伸手去摸旁边的人,却摸了个?空。
今日是常朝,谢望夜里将人哄睡后,也就拥着群玉眯了半个?时辰。
临走前他还特意叮嘱了春禾,若是她醒了来找自己,直接带她去紫宸殿就是。
只是谢望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忘记春禾并非是群玉从小相伴长大的婢女。
因着这一点,群玉醒来后也不好意思唤人。
她也没穿鞋袜,光着脚走到装着衣裳的妆柜前,给自己挑了身衣裳。
鹅黄色的交领襦裙做内衬,外?套一身藕粉色的对襟褙子,穿上罗袜后,选了双豆绿色的绣鞋。
春禾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进来伺候,见娘子已经穿戴齐整后,端来面盆伺候洗漱。
等群玉从屏风后出来,又被彩云引至妆台,“娘子要梳什么样?的发式?”
昨日帮群玉梳过头后,谢望怕她还想梳时兴发式,特意让尚宫局挑了一批人送入长宁宫。
方才?光是伺候洗漱的,依春禾为首便有四个?人,群玉一个?人不认识,始终沉默着。
这会听得她问,只好小声道了句,“还是昨日那样?的双丫鬟吧。”
彩云面容端肃,一板一眼地道:“郡主头发多,梳云髻、望仙髻更好看?,再不济依着您今日的着装,梳垂练髻也不错。”
“那就垂练髻吧。”群玉只当她如今身份不同,为着端庄体面,不能只由着自己喜好。
彩云手巧,不多时便用红绢束好两边的头发,珠翠妆点,佩环簪玉,等风一吹像檐角挂着的铃铛,撞出清脆声响。
春禾见娘子的嘴角一点点垮了下去,便知道她有些不高兴了,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制止,就被身旁的宫女睇了一眼,像是在暗示她别?随便说?话。
“这样?会不会太繁琐了些。”春禾就当做没看?见似的,帮着群玉解围。
果然听得这话,群玉眼神?倏地抬了起来,巴巴地望着她,就差点头应声了。
“依着郡主今日着装,要这样?打扮才?好看?呢。”彩云斜斜瞥她一眼,并不把她这句话当回事。
后来彩云还想为群玉匀粉描眉,都被她摇头拒绝了,“已经可以了,我不要摸胭脂。”
光是梳完发式细细调整,就已经花费了半炷香的功夫,再这么坐下去,群玉真的要受不住了。
看?在郡主拒绝,彩云也没好说?什么。
终于被允许起身,群玉求助地目光望向春禾,“阿兄现在在何处?你能带我去吗?”
这又是成何体统,圣上一国之君,郡主岂能日日歪缠?
彩云正要张口拒绝她,就见春禾目光转向自己,“圣上如今在紫宸殿,说?是等郡主醒了想找他,随时都可以过去。”
二人顺利离开长宁宫后,群玉拍了拍胸口,感激道:“春禾,你好生厉害,我方才?被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春禾被她夸得脸红,“哪有,是娘子谬赞了。”
“哎呀,你就谦虚吧。”群玉笑吟吟地打趣她。
因着方才?发生的小插曲,群玉和春禾倒也拉近了距离,去往紫宸殿的路上群玉一直在与她说?话。
直到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春禾你既然在我身边伺候有些年头了,那你肯定知道我阿爹阿娘都去哪了吧?”
这个?问题实?在是让春禾回答不上来,她斟酌好半晌,到底是支支吾吾吐出一句,“娘子不妨问问圣上?”
群玉看?出一丝不同寻常来,到底没有搭腔。
在群玉的记忆中,承恩候霍达这会在灵州河西军中,阿娘则是吃斋念佛,替父亲也替大庆将士们祈福,望佛祖保佑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可春禾的反应不大对劲,平白叫人生出几分不安。
群玉来到紫宸殿时,大理寺少卿崔濯刚好来禀从孟家二夫人薛氏那抄没的资产近半都是出自萧家。
萧家世代书香世家,萧家老爷子在先帝朝时任职国子监祭酒,奈何自小备受宠爱的幼子,也就是萧韵的父亲萧琢,却是个?喜好舞刀弄枪,不爱读书的性子。
甚至还妄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闯荡江湖,凭借着一身本事劫贫济富。
为此萧家老爷子可谓是操碎了心?,后来更是扬言道:只要他安生待在盛京,去兵部谋个?一官半职,日后的婚事也都全凭他做主。
没过多久萧琢娶了江南首富秦纪平的独女秦知音,光是嫁妆便铺满了半座盛京城,更不用说?西市一整条街的陪嫁铺子。
陆家皇商出身,若是靠着这些家私为女儿招赘上门,想来陆家产业全都能保住。
奈何秦知音非得嫁给萧琢,父亲的万贯家财也都弃之不顾,除了带进盛京的陪嫁,余下那些都被族中兄弟瓜分。
可萧家自诩清高,与她这等满身铜臭的商户女说?不到一处去,婆母轻视她,其余的妯娌看?不上她。
即便是有夫君疼爱,秦知音心?中悲苦,年纪轻轻便气滞而郁,生下女儿没多久后便撒手人寰。
萧琢心?痛至极,带着女儿辟府而居,与萧家人鲜少往来。
可即便如此,秦知音带来的嫁妆依旧引得不少人眼红,萧家妯娌更甚,纷纷介绍自家妹妹,为萧琢说?亲。
好在萧琢并未首肯,一心?教养女儿长大,甚至早早教她管理母亲留下的偌大家业。
萧韵虽然没有母亲,但父亲给她的疼爱一点也不少。
族中小辈都在读书时,萧韵会随着父亲去山涧钓鱼,春水煎茶;也会在夏天摸鱼抓虾,即便是弄得满身泥巴,萧琢也不会怪她;秋天去山上捡板栗,摘柿子,偶尔遇上打猎过来的庄户人家,也会送她一两只小兔和野雉;到了冬日里天太冷她不爱出门,父女二人围着暖意融融的火炉,烤番薯、烤时蔬,日子过得好不痛快。
她在萧家族学读书时缺课的理由层出不穷,却也引得不少人心?向往之。
彼时能在萧家族学就读的除了高门子弟,便是先帝的几个?孩子同样?也在这里读书。
六皇子谢逐便是羡慕她的轻松自在,与她日渐接触下来,更是与萧韵渐生情?意,这才?有了后头的事。
后来萧韵嫁给霍达,她的嫁妆与母亲相比同样?不少,只不过她不怎么亲自打理,大事小情?全部交给绪娘。
故而谢望看?完崔濯递交上来的折子后,为了确保薛氏替孟淑妃打理的大半资产,都是出身于萧家,让人传绪娘觐见。
群玉在后殿待的无?聊,所以悄悄来了前殿,她躲在屏风后面,静静看?着阿兄坐在龙椅上,面容冷峻,端肃持重?。
作?为本案关键证人,早在崔濯查清薛氏经手的产业时,便亲自与住在虚宅的绪娘打过招呼。
得知要面见圣上,绪娘不由得想起那日,谢望来崇仁坊搜寻群玉时,那般吓人的阵仗。
后来还是虚相旬说?与她一同进宫面圣,绪娘这才?松了口气。
虚相旬搀扶着腿脚不大好的绪娘入殿,行过礼后谢望吩咐小全子,“搬把圈椅来,让绪姨入座。”
绪娘连连道谢,等她入座后,就听得谢望问道:“若是朕没记错的话,萧姨的产业都是你从前打理,好端端地怎么都落到孟氏手上了呢?”
提起这桩旧事,绪娘不免落泪,“当年我嫁给阿岑他爹,不过半年便有了身孕,夫人心?疼我让我好好养胎,铺子上的事她全都交给了旁人。”
崔濯想到薛家当年如日中天的东兴楼,“此人可是薛氏?”
“正是薛家娘子,她那时年纪不大,却将东兴楼做得声名鹊起,我知晓她是个?有本事的,也就安心?了许多。”
提及这桩陈年旧事,绪娘难免有些激动,“谁知薛氏与孟淑妃竟然是一伙的,暗地里对账目做了手脚,还去官府更改了立契文?书。”
谢望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你是何时才?发现的?”
“将阿岑带到两岁,我便和夫人说?铺子上的事可以交给我,谁知夫人却说?薛娘子如今急需用钱,帮她搭理商行铺子,也是为了接济病重?的母亲,不好将人辞退。此后我便和薛娘子一起搭理铺面,后来我发觉账目不对劲,想盘问掌柜时,却发觉那些跟了夫人许多年的掌柜不是被换掉,就是被调去旁的铺子上了。”
绪娘敛下眼,声音晦涩,“那时候我想告诉夫人,谁知侯爷死讯传回来,夫人忙着料理丧事,也就没空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