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空晚
这些年众人为?了找到绪娘可谓是?废了一番功夫,她隐姓埋名,成为?和丰楼方掌柜的第六房妾室,这才侥幸保全了性命,当?初和丰楼被孟淑妃抢走时,没有波及到她。
甚至还摆布着方掌柜,将孟淑妃私藏甲胄,为?四皇子募集大量军资一事?的铁证留存,就为?了有朝一日彻底扳倒她。
若非绪娘被人纳为?妾室之前,还与夫君育有女儿岑娘子,嫁给了和丰楼的酒匠,母女二人不知要何年何月相认,绪娘也不会这么?容易被德叔找到。
母女二人这些年一直在想方设法和德叔他们联系,只是?德叔行事?谨慎,迟迟没有露面与她们相认。
直到娘子有难,岑娘子不惜以身入局,也要将群玉从谢望手中解救出来?。
德叔将群玉安置在虚宅,又说等她出了月子后,再想法子入宫面圣,揭露孟淑妃这些年来?的罪行。
虚相旬却觉得此事?太过武断,“师父,师妹的身子骨不好,如今四皇子又风头正盛,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德叔眉头紧蹙,心底无端生出几分不快,“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玉儿已?经耽搁这么?久,不能将那等毒妇除之后快,如何为?你霍叔报仇雪恨?”
“师父,师兄说的没错,只是?光凭这件事?,恐怕不能还我霍家清名。”
父亲死?了这么?多年,她们霍家驻守河西多年,枕戈待旦,不应该背上叛国贼、欲谋反的骂名。
扳倒孟淑妃并不能还霍家清名,圣上又偏激多疑,这些时日以来?二皇子动作频频,又受到谢望的栽赃嫁祸,想来?他已?经对二皇子不满。
只是?二皇子和四皇子针锋相对,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分出胜负。
群玉要做的,不仅是?让孟淑妃永无翻身之日,四皇子无法争储,更有辅佐二皇子成为?新帝,还霍家清白?。
德叔语重心长地?开口,“难怪你与二皇子颇有私交,想来?此事?三年前你就在谋划了。”
群玉点了点头,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了。
虚相旬见她神色倦怠,连忙带着德叔离开,“师父,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千万不要让谢望找到师妹。”
想将她的死?瞒得密不透风这是?不可能的,依着谢望的聪慧早晚会怀疑到虚相旬也不对劲。
在这个时间里,他必须为?师妹留足退路,不让谢望找到她。
离开崇仁坊那间宅子之前,群玉带走了一只岑娘子亲手缝的布老虎。
她的针线活不好,但总想抓紧时间为?孩子尽些心意。
所?以群玉绣的那只还是?留给了宁儿,祈求宁儿身子康健,能像布老虎一样?勇敢无畏。
群玉不敢奢求宁儿长大后不会怪她,世上有哪位母亲,能够狠下心来?抛弃孩子。
这件事?她做错了,但群玉并不后悔。
如果她带着孩子,将来?东躲西藏,一旦被谢望找到,如何能复仇?
何况将孩子留给谢望,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份念想,即便是?来?日他见到自己,也能少怨恨一分。
再者,看在孩子的份上,谢望总不会对孙大夫、曾婆子、小?雁青雀等人痛下杀手。
为?人父母者,总得为?孩子积福不是?嘛?
的确如群玉所?料,将当?日与群玉有过接触的所?有人都审问过后,依旧是?一无所?知。
谢望并没有为?难众人太久,孙大夫依旧被扣在院子里,和曾婆子一起照料宁儿。
她是?早产儿,本就应当?费心养育,只是?谢望却不敢看她。
他从前还说过,只要是?群玉生得孩子,总不会太丑,他不会嫌弃的。
可如今看来?,怎么?瘦巴巴的像个猴子,即便是?他心里并不嫌弃,也还是?纳闷,孩子怎么?既不像她母亲,也不像自己。
曾婆子接生过不少孩子,连忙说好听话宽慰他,“宁儿现在还小?,已?经比很多孩子都要漂亮了,郎君且等一等,不出半年,保准能将宁儿养的白?白?胖胖的。”
谢望始终保持沉默,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他伪装的很好,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认定群玉已?经死?了。
甚至对群玉因为?自己生的是?痘疫,怕传染给众人,所?以留下的遗愿是?选择死?后立即火葬这件事?深信不疑。
谢望夜不能寐,不眠不休的像一只陀螺,白?日里武德司的事?情?亲力亲为?,即便是?受伤也不在乎。
到了夜晚守着宁儿,手边放着酽茶和公文,扶着宁儿小?小?的摇篮,像小?时候哄妹妹睡觉一样?哄她。
谢望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影子被拉得老长,他整个人的灵魂空缺了一块,只有看见宁儿恬静的睡颜,他才会稍稍得到喘息。
往日谢司使英姿勃发,如今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憔悴与疲惫。
他眼眶深陷,眼底布满无数个不眠之夜积累的红丝,他只能靠着回忆过活,证实玉儿爱过他的痕迹。
每每这样?哄着骗着,他自己也能相信这是?真的,她是?真的有存在过的。
夜深人静里,谢望就靠着群玉那几身旧衣安神,只是?属于她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淡了。
即便是?他想亲自熏衣,用群玉从前最爱的栀子香,味道也是?截然不同。
他摁着跳动不止的额角,青筋暴起,在极力克制着无法言表的慾念。
谢望害怕弄脏仅有的几身衣裳,单独拿了群玉从前用的白?绢帕子,上上下下的安抚动作着。
一声声“玉儿”的轻唤从喉间溢出,他很用力地?纾解,白?帕裹得严严实实,怎样?都不够。
仅仅是?这样?已?经没法子满足他了,他开始没日没夜的画画,将各式各样?的玉儿画下来?。
和他第一次在木舟里亲昵的玉儿,和他在莲庄水榭边走边做,和她在紫藤花下,和她一起吃荔枝,喝交杯酒,看她穿火红的舞衣跳舞。
娇俏可人、媚态横生的玉儿跃然纸上,他藏于暗室在心里偷偷回味。
只有在夜里他心中的慾念攀着思?念交织的那张网肆意生长。
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里只有玉儿和宁儿。
可玉儿宁愿死?也要离开他,巨大的痛苦让他陷入自责的泥沼,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谢望的伤心悲痛众人有目共睹,姜腾适时出面帮他解释,说是?原先那位失而复得的爱妾生子时死?了,谢司使如今心如绞痛,还望诸位同僚莫要刺激他。
这样?一番话倒是?圆了圣上的猜忌,免得谢望又犯下欺君之罪,彻底惹他厌弃。
如今满朝上下都知道,谢司使白?日里就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失去雨露滋润,没了生机,唯独对圣上交待下来?的差事?和家里的孩子这两桩事?格外?上心。
多少陈年旧案在圣上的授意下,被谢望翻出来?,和孟少尹一起查办。
两个失意悲苦的男人联手,将犹如染缸一样?波谲诡异的盛京搅得天翻地?覆。
孟澜并不知晓群玉的计划,只当?她是?因为?难产所?以去世了。
他算得上是?为?数不多,早就知道孩子是?谢望的人。
于是?趁着谢望不注意公报私仇,一拳砸下来?,谢望眼冒金星,压根就没有还手的机会。
何用想要上前替他拦,谢望却并不躲闪,“退下,让他砸。”
不这样?,怎么?让暗地?里的那群人放下戒备,以为?他真的相信群玉死?了?
得了谢望发话,孟澜拳拳到肉,也在他胸口狠狠砸了几下。
谢望一声不吭,回到家里吐了几口血。
怕吓到宁儿,又换了身衣裳才敢去见她。
新来?的那位乳母姓虞,才死?了丈夫,生下个遗腹子,比宁儿没大几日。
因为?求到曾婆子这里,她向谢望举荐,收留了这个可怜的女人为?宁儿做乳母。
只是?奇怪的是?,这位虞娘眉眼间与玉儿有两三分相像,一颦一笑,甚至穿戴打扮都是?仿照着玉儿来?的。
谢望不是?没有发觉,而是?故意放松戒备,给她可乘之机。
不这样?怎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个虞娘必然不简单,说不定能够顺藤摸瓜,找到她背后之人。
没多久入了夏,蝉鸣初起,谢望静坐屋内,给宁儿打扇,怕有蚊虫叮咬。
腰肢纤细有致、体态翩然的虞娘莲步轻移,提着灯往屋内走去。
只要今夜她能成事?,闹得人尽皆知,想来?那位郎君也能安心了,日后她们娘俩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第48章 “不如我入宫为妃吧。”……
“怎么能让郎君亲自打扇,这等小事奴婢来?吧。”
虞娘甫一进门,便瞧见他那张如霜竹冷月似的?脸,两眼寒寒地盯着她。
他单手摇着摇篮,另一只手晃着蒲扇,并不耽误哄宁儿安然入梦。
那点温和神色倏然间换成猜疑防备,即便是要做戏,他也不愿意和这个女人有太多接触。
“我在这,姑娘不需要你伺候。”
谢望到底是搭理她一声,免得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唱不下?去。
“郎君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养孩子学问?可大着呢,就比如您这蒲扇不该这样打。”
虞娘又?哪里是轻易就会被他的?冷漠打倒的?人,依她来?说?这男人嘛,就是面上?越冷,底下?才越热,才能尝出个滋味呢。
观察他好几日,虞娘始终被他寡情冷漠的?神色吸引,愈发积极的?向贵人打听,几乎就是把群玉的?穿衣打扮和性?格钻研摸索了透彻。
就比如现在,若是那位爱妾在,手指搭在扇柄,接着沿路向下?,握住他的?手。
谢望不会给?她这等机会,将手一甩,蒲扇顷刻之间被他丢出去,砸在虞娘身上?,痛得她捂着胸脯,把肩一缩蹙着眉,轻柔着嗓音,娇滴滴地叫唤,“郎君砸人作甚?您弄疼奴婢了。”
“住口,好好说?话,再敢大声叫嚷,信不信我丢你去喂鱼。”
虞娘见好就收,不由得想起那位贵人的?叮嘱,说?谢望这人,没有她想得那般容易接近。
可她才死了丈夫没多久,若不按照那位贵人的?吩咐,只怕是孩子都?护不住。
贵人的?意思?是让她从长计议,切莫打草惊蛇,可虞娘哪有那么多时?间,他夫君欠下?的?大笔赌债,若事情晚一日办好,孩子便危险多一分。
只要尽快完成贵人交代之事,拿到大笔赏银,她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也正是因为她太过急功近利,像是跳梁小丑,谢望反而暂时?留她,想通过她揪出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摆布。
这会虞娘又?听他说?将自己丢进喂鱼,顿时?打了个寒颤,那处莲池是从原先的?中庭改的?。
听说?就是他那位爱妾死后?火葬的?地,却因为姑娘喜欢鱼,谢郎君寻了工匠引来?活水,扩了好大一方莲池。
移栽过来?的?莲叶郁郁葱葱,常有蜻蜓立在枝头,与肥嘟嘟肆意游动的?锦鲤相映成趣。
姑娘被人抱在凉亭下?,光是看红白?锦鲤争鱼食就能看大半日呢。
若真被他这样教训了,虞娘想想都?觉得狼狈至极,到时?候成为满院子的?笑话,她才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