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宗瑞这时候赶紧说:“赵舍人确实是有名的美男子。官家一夜未合眼,该休息了。高娘娘打发人来送早膳了。”
这帮老家伙们也是一夜没休息。
赵策看了眼下首的人,也叹息说:“众卿辛苦了,今日除夕,今晚宫中不设宴了。众卿今日归家,诸事年初七后再议。”
几位老臣躬身谢恩。
赵策一回头赵诚已经退到了台阶下,真是滑不溜手,心眼如筛子般。也不知道赵士义怎么生出这么精明的孙子的,那大孙子他见过,诚实稳重,有君子之风。
难不成赵士义那样的人,孙子居然个个龙凤?
再一想自己家的糟心事,心情一塌糊涂。大手一挥:“赵诚,明日照常进宫当值。”
赵诚气得说不出话来。黑心老板真是折磨人为乐。
老晋王见他生无可恋的模样,很是不明白他怎么能懒成这样。
赵诚:“臣领旨。”
众人散去,官家要回去休息了,赵诚也想回去了,总不能跟着去后苑娘娘们的住处守着吧。
官家吃好了睡了才说:“让赵诚初七再进宫,再敢偷懒,朕送他去河北路军营去操练。”
赵诚听着宗瑞的旨意,嘴角抽抽。这尼玛狠人。
宗瑞反而觉得官家是真的喜欢赵诚,越喜欢的小辈,就会时时刻刻记着,才会这样提溜着他,官家这几年性情十分沉寂,身边人都怕他。
太子几年都不和官家好好说话了。父子俩如仇寇,早没了天伦之乐,如今来了个赵诚,闷头闷脑的,又乖觉又躲懒,官家时时刻刻盯着他,十分有兴致骂两句,还时不时逗逗他,也是觉得有意思,而且官家心情也好了。
人和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
宗瑞就说;“官家并没有真的要训斥你,你莫有怨言。”
赵诚:“我知道。”
但是我要是反抗,那就不好说了。
但今天早早能回家,也是好事。
午时不到他就飞奔回家,进了门就换了身日常的衣服,躺在罗汉床上,看着炉火上的水壶翻腾,阳光从窗口洒进来,光柱中尘隙翻动,静谧暖和。
他就静静躺在那里听着屋子里自然发出的声音,一切都十分美好。
杜从宜进来见他呆成这样,上班把人上成这样?
牛马也过如此了吧?
“怎么了?要补觉就赶紧睡,等傍晚要去正院里吃饭,今晚人都在。来安这两天都忙的不见人,惠安都在厨房忙了一天了。”
赵诚睡不着,就是喜欢躺在这里胡思乱想,这会儿往里挪挪,让杜从宜坐在身边,问:“我这段时间忙的顾不上过问,家里怎么样了?”
杜从宜:“怎么?你又要查我的账?”
赵诚听的笑起来,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摩挲,她手上还有墨迹,可见之前也在忙。她这个属于技术工种,对人际交往反而不太擅长。
“娘子这是小人之心了。”
杜从宜冷笑:“忙你的吧,年底腊月,能有什么事?好像祖母的哥哥从川蜀回来了,就这两天的事,过了初一,你估计要去拜访。”
赵诚:“这个年,我要拜访的人太多了。除了亲近的,其他的一概不去。”
杜从宜问:“不去没事?”
赵诚想起那位心思深沉的官家调查他,没滋没味说:“去了才麻烦。我莫名其妙成了官家近臣,四处走动多了不合适。”
杜从宜被他逗的笑起来。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但是府里肯定会安排你去的。”
毕竟他升职后,离权势太近了。
赵诚:“阿姐过年不能回来,还有舅舅那里,岳父家里,年前的礼送了吗?”
杜从宜:“都送了,扬州的礼走的早,没有去吕家,直接装船送扬州去了。舅舅家里只有舅母在,送了礼,她立刻就回了礼,年前望你去一趟,只是你也没时间。年初二再去吧。至于杜家不挑礼。”
上次说的杜二的夫婿的差事,最后也没等到回信,可能也不了了之,加上东宫的丧事,杜良镛的生辰宴也没办成,可能是杜二或者罗家不同意吧。
冯氏也没有给她消息,杜从宜也再没顾得上过问。
两个人在屋里闲聊,赵诚问起:“跟你的老师学了这么久,有收获吗?”
杜从宜:“有,技艺这种东西,就是在勤练。等开春出去走走。”
户外写生需要实景。
赵诚:“我估计出不去了,到时候让人陪着你去吧,趁着有时间,多出去走走也好,我出不去了,你多替我看看吧。”
杜从宜是个花架子,嘴硬心软,外强中干。
要是赵诚但凡拦一句,或者有哪一句不愿意她出门,她肯定头也不回就走了。
但偏偏赵诚给她安排的妥妥当当,连出门都给她找好由了。她自然不好意思就这么抛弃他,尤其两个人像队友一样,她先背信弃义,多少是有点忘恩负义了。
听着赵诚说的,都有点替他难过。
来安推门进来,在门厅玄关处喊了声:“晚上去正院里,要不要带礼物?”
杜从宜被问住了,赵诚笑说:“带着吧,他们肯定会闹的。”
也是,他腊月二十三才得来的差事,这几天在家也是两头不见明。天黑就进宫,天黑才回来,府里谁也见不着他。
今晚人都到齐了,肯定会逮着他一直问的。
总归一年到了年尾团聚的时候,汴京城里家家户户升起灯笼,端王府里难得有了笑声。
今晚发赏钱,开年新料子裁新衣,人人都高兴。
杜从宜昨天已经盘了账,该分红的分红,该发赏钱的发赏钱。
院子里赚钱最多的是银屏,她已经是大师傅,得的分红有几百贯,多得她都不敢要,杜从宜和她说:“你现在也不是女使,是藏花楼的大师傅,这个钱是你该得的,也不要觉得其他人少,你就不好意思,你的天赋好,做得好,自然就该拿的多。”
银屏死也不肯离开府里,觉得愧对主人。
她从前的梦想,是等到年纪了,将来出去了回到乡下嫁个本本分分的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好了,因为杜从宜,她的人生完全不一样了。
银屏是个老实性格,觉得杜从宜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了,就直接说:“大娘子,我前几日见着银朱了,她过得不太好。她向我求助,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那日银朱在这里闹事,赵诚厌烦这种搅局的人,特意没让杜从宜粘手,让来复领着人送还给二伯,让他看好人,别乱跑。
可能这件事惹恼了赵宗回,银朱被收拾了一顿。
但她是个胆大的,百般讨好赵宗回,就是想抬妾,可赵宗回院子里的女婢太多了,抬为妾室的一个都没有,女婢们有姿色的更是多,她容貌不出挑,身段也一般,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温柔小意,且放得下身段百般讨好,要想抬妾室,只能讨好二夫人。
可刘氏是什么好人吗?她根本不可能给赵宗回抬妾,时间久了银朱自然也就失宠了,赵宗回书房里的差事轮不到她了,只能在院子里当差,反反复复的勾心斗角,才十几岁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再见银屏一身好穿好戴,心里羡慕的要命,想起从前在三房当差,好吃好喝,院子里人少,是非也少,也没人欺负她,后悔是自然的。所以就哭着求银屏救她。
银屏哪里敢答应,回来和来安说了一句,就被来安训斥了一顿,来安是恨惨了银朱。
这会儿又和杜从宜偷偷说起,杜从宜乍听见银朱的名字,这才几个月,她就过的不好了?
“她怎么了?”
“说是二房院子里的女使们欺负她。”
杜从宜笑说:“那求你也没用,毕竟你和二房的老爷说不上话。”
银屏听的吓了一跳,二房老爷出了名的喜欢漂亮女婢,府里的小女姑娘们都怕。
杜从宜也知道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到底情分不一样。
“她自愿进去的,要是想出来,肯定在府里呆不住的,你让她自己想办法,二夫人不是非要压着她不可。她若是愿意出府,自谋生路,也是个活法。自赎倒是可以借钱给她。”
杜从宜对银朱这种人,没有恨意,只是单纯讨厌而已。
但这不是银朱为奴为婢,低人一等被人欺压的由。
银屏见她并不真厌恶银朱,感激说;“我明白大娘子的意思了,若是她再找我,我会和她说的。谢大娘子。”
来安还是不能接受这种背信弃义的人,背着杜从宜和银屏说,大娘子心善,尤其是对女子格外宽容,但是这不是银朱背信弃义的由,她背叛了咱们三房,如今回头求你,不过是见你富贵,心生嫉妒。她对你没有好心,只剩不甘心,你自己长个心眼,她要是再烦扰你,不必会就是了。
银屏觉得来安说的也对,也不敢忤逆来安的话。
汴京城的大事,轮不到内宅的小人物们来操心,但内宅里的恩恩怨怨,落在这些小人物身上,一点都不比朝中的大事来的轻松。
总之一年到了尽头,所有人回顾往昔,对来年充满了期盼。
第079章 心安
赵诚带着杜从宜出发去正院里,他一路上还和杜从宜说:“来年把这边柳树换成其他的树。”
杜从宜冷的两只手缩在袖筒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随口应付:“行吧,那就刨了,换成其他的。”
赵诚笑起来:“我的意思是柳树不吉利。”
杜从宜心想,我都能到你们这个鬼地方来,还谈什么吉利?
但嘴里依旧附和:“那就换成吉利的。”
主打一个不扫兴。
赵诚看她见鬼的表情,但依旧胡说八道,就笑起来。
只有她才能让他有那种熟悉的感觉,觉得同伴仿佛有病,但依旧不会反驳。
拥有自由的灵魂。
永远不屈于环境,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不会觉得孤独。
他伸手牵着她的手,说了句:“有娘子在,真好。”
杜从宜跟见鬼似的,看了眼后面偷笑的女婢,使劲挣扎都没挣扎开,索性就随他了。
反正她不怕丢人。
和弟弟谈恋爱,不就图他嘴甜嘛。
反正她的自我感觉挺良好的。
正院里的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今晚很难得二房的人都到了。不知道刘氏是怎么和儿子说的,那位刘婉月也来了,而且她第一眼就看到进门的杜从宜伸脚踩了脚赵诚,抽回了被赵诚硬拉着的手。
她目光悠悠从赵诚脸上扫过。
陈氏见她来了就喊:“五弟妹来了?”
杜从宜看着满屋子的人,男人都在东面的厢房里,女眷坐在这里,见两个人进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