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青姿
这会儿在给赵诚画水彩像,赵诚手里拿着书,但闭着眼,根本不看,旁边的一枝琴丝竹垂下来,正悬在他头顶。
杜从宜画的很满意,冬日的一枝绿,和他很相配。
赵诚在家不见人,但是架不住别人来家里见他。
章奎午后领着人来,来了也觉得无奈,进门就和他介绍;“这是,枢密院当值的小李相公。”
那位小李相公身后跟着的是林汝为。
几个人乍一见,还是有几分尴尬,章奎还抱歉和杜从宜说:“师妹,打搅了。”
杜从宜笑笑:“师兄客气。”
几个人听的诧异无比。
赵诚知道章奎拒绝不了,这位小李相公的父亲,就是去年冬天从东南回来的任宣抚使的李伯继。康渤案中,有他的影子,朝中十分有威望。这位小李相公算起来是章奎的前上司。
赵诚知道章奎被这位压着,也不生气,只管说:“来,咱们去书房说。”
亲近的朋友,他都在杜从宜的书房里招待。
外面的客人都在他的书房里。
那位小李相公倒是挺有礼貌:“赵大人,冒昧登门,实在失礼。只是我有求于人,也顾不得这礼数了。”
赵诚看起来仿佛一点都不介意,好脾气说:“好说。”
几个人穿过游廊,远远看到那边的赵敬和赵恒过来,赵诚喊了声:“大哥。”
这下热闹了。
赵敬:“五弟有客人?”
章奎见了人,就赶紧说:“凤石兄,好久不见。”
章奎小赵敬几岁,都是熟识的人。
赵敬笑说:“有段时间不见你了,上次还是在五弟院子里见了你。你们日渐忙碌了。”
章奎和赵恒也打招呼;“二哥。”
两兄弟已经沿着游廊过来了。
几个人遇见不免寒暄一番,赵诚给赵敬兄弟介绍了小李相公和林汝为。
今日的林汝为十分沉默,一改去年每每聚会就高谈阔论的姿态。
林相公最终没能上位,又不得帝心,想要左右逢源当好裱糊匠,结果两面都不落好,成了眼下这个尴尬的境地。
林汝为见了人觉得尴尬,自然话就少了。
赵诚只是装不知道,赵敬是认识李冈的。
“子敬,好久不见。”
李冈心里泛苦,今日他是登门求人,这赵若甫也是奇怪,原本听说他或朋唤友,朋友众多。
结果事到临头,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和赵若甫说得上话的人,赵若甫就跟与世隔绝了一样,谁也搭不上他的关系,他只好盯着章诚甫,章舍人也是官家面前露了脸的,但是他顾不上了。
“凤石,好久不见。”
李冈比赵敬大几岁。
赵诚只管招待人进书房去,来复守在门口,也不准其他人打扰。
李冈也顾不上其他,进了门就说:“不瞒各位,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赵诚:“李大人有事只管直说,若是能帮的上忙,我一定不敢推辞。”
他说了,若是能帮的上。若帮不上,那就不必强求了。
李冈开门见山:“东宫案,牵扯太广。张相公一脉,连同东南籍的官员,如今人人自危,范德查案只求错杀,不敢错过,如今更是查到一副经手了御史台林俊的画。这画来的十分蹊跷,冯家、张家、都有沾染。可画在官家手里,范德如同疯狗般,见人就咬,但凡让他盯上的,不死都脱层皮。张相公已经去职,在老家乡下养老,绝无二心,张家被剥夺功名的更是有数十人,冯家被发落的不下十数人,张家一门八进士,这是何等的荣耀?这么下去,朝中只会越来越乱……”
赵诚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直接问:“李大人究竟要说什么?”
李冈没想到赵诚这么难说话,甚至不等他把话说完。
书房里陪客的,没人敢插话。
赵诚问完就说:“依我之见,李大人刚才提及的,任何一个人,逃不过一个教唆储君的罪名,东宫是怎么去的,你比我清楚,他们不该死吗?”
李冈张张嘴,竟然一时间忘记刚才接着要说什么了。
赵诚继续说:“《马球图》是前朝废太子墓中的壁画,只是被以讹传讹出来的,并不存在这幅画。东宫得了这幅画,然后将此画送给官家,是想做什么?官家没有计较东宫的用意。那送画给东宫的人又想做什么?明明是假画,又事关废太子。《马球图》是谁画的?经手了哪些人?最后到东宫手中,又用了哪番说辞?李大人想说经手的人。是无辜的对吗?或者说张相公一门八进士,是美谈,不该就此一朝落地再难翻身,是吗?”
李冈哑口无言,只好说:“赵大人,好伶俐的口齿。”
第087章 画不是重点
赵诚见他不死心,还振振有词,叹气问:“官家痛失爱子,朝廷失了储君。这个后果,谁来承担?是官家?还是东宫死了的内侍?还是后妃?或者是李相公说的这一干人等?”
你们压不过官家,就在太子身上动手,教唆的年幼的太子叛逆和官家打擂台,和官家打擂台。
要是我的话,只会绝了你们的根。
李冈到底觉得难看,林汝为插话说:“若甫说的太绝了。”
赵诚看了眼林汝为,其实有点为他可惜,年纪轻轻,他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前程。
“我和张家的恩怨,想必汴京城的人都知道。但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我和张尧只是私怨,我只会自己踩着他的脸,报我的仇。但张家和冯家的事情,我无能为力,就因为我在官家身边当差,你们来找我没用。这请愿也好,求饶也罢,若是张家觉得屈,只管去御史台,去和范德对峙,和官家去承情。官家其实是个念旧的人,不会不给当年护送先帝南归的老臣这个脸面的。”
你们趁着先帝死在北面,官家登基仓促,就此想要拿捏官家,自己心虚的事情,为何输了不敢认?何况你们诓死他唯一的儿子。
他没剐了你们,已经是顾全大局了。
赵敬立刻说:“子敬找五弟,确实没有用,他腊月二十七,才进宫当差。内侍不得掺合朝政,这是规矩。你们僭越了。”
李冈自知自己白来了,可他也有非来不可的由,他母亲就出自张家,有个堂妹嫁去了冯家。地方豪族都是千丝万缕的关系,谁能脱得开?
他在御史台当差,向来能说会道,只是没没料到赵若甫好一张利嘴,如此难说话。让他哑口无言。
只好改口说:“凤石见谅,我也是受人之托,不得不来。”
林汝为面色也不好看。
赵诚招呼了一声:“坐吧,喝茶。”
李冈坐了一盏茶不到时间,就匆匆起身走了,林汝为也跟着走了。
毕竟赵诚连一丝面子都没给他们,他们也是急了,竟然会寻到赵诚这里来。其实赵诚不知道,李冈给开出的条件,是张家在东南的五成产业。赵诚都没能让他张嘴,可见张家是真的到了危难时候。
不排除官家借此机会,痛下杀手。
人一走,章奎就生气说:“这是压着我,非来不可,真真是急眼了。”
赵诚笑起来:“来就来吧,不用生气。范德还在查东宫案?”
章奎看了眼赵敬,才小声说:“怎么可能不查。那可是官家唯一的儿子。如今大寺都快关不下了。”
赵诚叹了声,没说话。
赵敬皱眉:“李子敬刚才说的什么画?哪来的画?”
自从前一天他知道官家收藏的《江山图》是杜从宜画的,就对这个很敏感。
赵诚其实并不清楚,只是按照刚才李冈说的推测,那副画他之前听章奎提起过。
章奎说:“就是若甫刚才说的,那些人送给东宫的,东宫把画送给了官家。只是官家当时没有和东宫计较。眼下事发,范增肯定会挖出来这画是出自谁的手。若甫怎么知道,这画是假的?”
赵诚:“我当然是问你老师了,我又不懂画。他都说了,这画原本是传出是前朝废太子死后,摩士鸠为纪念废太子画的他生前的打马球场景。但汪先生说,废太子墓最后又被搬迁,改葬入前朝帝陵中。这幅壁画自然被人所熟知,后来成册过,是陪葬品。”
所以不可能流出来。
赵敬问:“所以这画现在出来,为何没人知道是假画?”
赵诚:“那必然是……技艺超群。”
他说完,就想起自己家里那位,仿画技艺也不简单,改日问一问她。
章奎摇头说:“我见过那画,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假。我相信很多人都相信,那是前朝的画。”
几个人说的赵敬真想一睹风采,是何等的假画,骗过了那么多人。
赵恒听的急躁,问:“就不能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到底辨一辨,究竟是真是假?这么猜来猜去,算是什么事?”
赵诚轻笑说:“当然不能,有些事情,是不能拿到台面上的。太子行事不端,屡屡犯事,不论是他本意,还是那些人借由他的名头在外行事,他逃不过立身不正的名声,更别说他以下犯上,继而最后用禁药直至殒命。”
赵诚这话就说的很不好听了,甚至是指责。
赵敬皱眉:“若甫慎言。”
章奎也有些尴尬,非议储君确实不合适,但赵恒有这个叛逆仔在,根本不担心这个。
他立刻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人教唆,有人蛊惑,总要有人负责。”
赵诚见话题越说越收不住了,就改口问:“大哥找我什么事?”
赵敬;“我是想问你,北面的战事。”
赵诚:“现在情况不明。只知道官家主战,相公们已经在准备了。”
章奎:“我听同僚说,昨日林副相被驳了面子?”
赵诚好笑:“你听谁说的?刚才林汝为可没提。”
章奎笑起来:“你可真是……别管有没有,是不是真的?”
赵诚大致讲了昨日的情形,章奎感慨:“他出身关西,偏偏不肯为关东百姓着想。”
赵敬却说:“他也是为东南百姓考虑,并不是一味怯懦畏战。”
赵恒:“那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什么心思了。说出口的话不算话,但做出来的事是藏不住的。他儿子这不就跟着李冈,替人跑腿了吗?”
赵恒不恋仕途,自然说话也不好听。但是道是对的。
几个人闲聊了一中午,傍晚章奎才走,赵敬等章奎走后,才问赵诚:“你说,我谋北方的地方官,怎么样?”
赵诚错愕看他,这是失心疯了?逆行向战火?端王府的子孙各个都这么高尚?
“不怎么样,家里没有人会允许你去的。”
赵敬一听果然着急了。
“我只是去北方,不一定就去河北路,去边镇。大名府以南,也是可以的。三叔当年可是带头去的边镇安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