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去闲人
老张怎么都没想到裴见明竟会背着薛氏养外室,小心翼翼地将里头情形窥探明白,正想偷偷溜走,回头时却又被吓了一跳。
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正呲着牙冲他笑?,“瞧什么呢,老张头?”
老张吓得一哆嗦,径直摔在地上。
……
薛氏是隔日晚间才想起老张头的。
她自?幼争强好?胜,既享受着侯府当家少夫人的威风与荣耀,平素也难免忙碌,早晚总有各种内外庶务要忙。
这日伺候太夫人用完晚饭,回到四宜馆后好?容易闲下来,便盘算起这两日有没有漏掉的事。
这一盘算,便将晴月叫到了跟前。
“前儿老二媳妇出门?,老张头怎么说,可查探到了什么?”
“哎哟,我倒忘了去问,他也是,拖了两天都还没来找我回话?儿。”晴月说着,赶紧出去让小丫鬟去喊人。
小丫鬟去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
“他媳妇说,前儿出门?后就没见他回来,已经等了两天也没信儿,也不知是不是主子派了要紧的事。还让我问问晴月姐姐呢。”
晴月闻言微诧,先将小丫鬟打发了,忙回屋将这话?禀明薛氏。
薛氏闻言倒是微微一怔。
老张是她的人,这两日并没派旁的活,按道?理不该连着两天没回家。
除非碰见了什么意外。
难道?是盯梢时撞破什么秘密,被老二媳妇或者那位私会的外男给处置了?
第30章 护短 头都没回,带着云娆大步离去。……
关于老张头?的失踪, 薛氏没?能查到?任何旁的线索,只知道他那日离开家后跟着云娆的马车走过朱雀长街,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薛氏自然不能去问云娆那日的行踪。
但忠心耿耿的老仆忽然失踪, 又牵扯着被她视为眼中钉的云娆, 这?种事终归让薛氏十分恼火。
她也?不再?藏着掖着, 既然怀疑到?云娆头?上, 当即让人去查问云娆出阁前的情?形。
很快, 晴月便打听到?了燕熙的事。
而燕熙文武兼修身手出众,这?事儿打探起来简直轻而易举。
薛氏再?不迟疑,认定此事是燕熙所为。
究其根源则在?云娆的身上。
不过证据确凿之前, 薛氏并不想将暗里盯梢的事翻上台面落人口实,便差人回娘家递了个信儿,请他们打个招呼暗里追查老张头?的案子。
她则在?暗里盯住了云娆。
这?日前晌京城下了场大暴雨, 等到?云散雨收, 却又是盛夏暑热里难得的凉爽天气?,连带林间?吹来的风都带着清爽之气?。
女眷们惧热贪凉, 不免纷纷出屋散心。
就连太夫人都起了兴致, 瞧着云销雨霁碧空如洗,院里的草木亭台也?被雨水冲刷一新, 阳光下熠熠生彩,便有?意去后院赏玩菡萏。
两房女眷听说,便都陪她同往。
薛氏瞧太夫人兴致勃勃, 还跟崔氏商量着晚上在?荷池边摆上几?桌,娘儿们趁着望日听曲观舞,共赏圆月,也?好热闹一场。
崔氏亦有?此意,又叮嘱道:“这?场雨后虽说凉快了些?, 可如今已入了伏,过两天到?大暑时节,更是热得难熬。该提早让人把别苑收拾好,若太夫人愿意动弹,咱们就去山里避暑。”
“母亲放心,都安排着呢。”薛氏正当盛年,底下又有?数位帮手,这?些?事上倒安排得很是周到?。
崔氏听着很是满意,等太夫人换好衣裳,便陪着走出如意堂去后院游赏。
她婆媳俩最得太夫人欢心,一左一右地陪在?旁边,明氏跟裴雪琼姑嫂两个跟在?崔氏后面,旁边则是范氏带着几?位儿媳和裴锦瑶。
到?得荷池边的水榭,早有?人备了茶水糕点?。
众人依序入座,隔水戏台上丝竹渐起。
戏文里进士登第光宗耀祖,太夫人瞧着戏台上的热闹,想起自家儿孙们屡次科举不第,忍不住隐隐叹了口气?。
情?知嫡长孙裴见明不擅科考,老五裴见祐又体?弱多病,就只能指望旁的儿孙——
“这?阵子没?见着老三,是在?忙些?什么呢?”她最先问范氏。
范氏便道:“侯爷交代了些?事,让他去历练,前些?天出了京城还没?回来呢。”
“历练本事固然要紧,读书的事却也?不能荒废。虽说咱们这?种人家不必全靠科举,到?底出个进士能增色不少。他年纪不大,这?回春闱权当试炼,还是该安心读几?年书,下回再?试试。”
太夫人说着,便又叮嘱孙氏,“你平常也?该多规劝规劝,叫他在?读书的事上多多用心。”
孙氏忙含笑起身道:“孙媳妇记着了。他虽在?外头?忙碌,却也?牢记着长辈的教诲,这?回出门还带了书呢,说是抽空温习。”
“这?便好了,几?个兄弟里,他算是读书最肯用功的。”太夫人颇为满意,又问老四裴见青的课业,让明氏多多规劝。
说到?十四五岁的裴见熠和裴见晔,更是叮嘱道:“他们都是读书的年纪,最该严加管教的,平常可不能纵他们贪玩。”
崔氏和范氏齐声应是。
末了,太夫人便笑眯眯瞧向薛氏,“他们几?个做叔叔的不长进,没?能摘个状元回来,咱们昭儿却是聪明懂事的。听侯爷说他读书时很有?进益,该好生找个先生教导。明老先生是大儒,门下弟子众多——”
她瞧向明氏,含笑道:“恐怕还得烦劳他稍加留意,帮着为昭儿物色个有?学识有?能耐的,打小儿就栽培起来。”
这?话?说得倒客气?,明氏忙应了。
薛氏其实也?盼着儿子能读出个名堂,知道明老太爷在?朝中门生众多,不由跟着夸赞明家的学问,捧得明氏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一屋子其乐融融,薛氏慷慨谈笑之间?,忽然话?锋一转提起了云娆——
“说起来,二弟妹的兄长也?是弱冠之年就中了进士吧?听说也?是个青年才俊。”
她素来自恃身份眼高于顶,难得竟夸起云娆,让满屋子的人都有?点?意外。
云娆只好道:“是家兄运气好罢了,如今也?只小心摸索着,可不敢当才俊之名。”
“那是弟妹谦虚。”薛氏笑瞥着她,又向太夫人道:“江公子非但才学过人,交游的也?都是才俊。前阵子翰林院选了位姓燕的新科进士,我娘家兄弟说跟我有?点?渊源,我心里还疑惑呢,后来一打听,原来那位是江公子的好友。弟妹在闺中时,想必也?认识他吧?”
此言一出,云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便只谨慎答道:“有?过几?面之缘。”
薛氏却是铁了心要在?长辈们跟前挑破此事,自管贴坐在?太夫人身边,向云娆调侃道:“二弟妹姿容出挑,当初想必也?是求者如云,不知里头?可有?没?有?这?位才俊?”
这玩笑开得有失分寸,令太夫人笑意微敛,“都是已经成亲的人了,可别胡乱打趣。”
薛氏轻笑了笑,被嗔了也?不痛不痒,只留意着范氏的动静。
——她就不信二婶真能袖手旁观。
果然,范氏放出消息后盼了许久才等到?这?热闹,眼瞧着火星儿要被太夫人压下去,不由笑道:“母亲不知道,老二媳妇是香饽饽呢。得亏我提亲早了一步,若不然,怕是真要被人抢走,那可就没?老二如今的好姻缘了。”
她一捧场,薛氏便接着道:“二婶也?是一番苦心。不过,如今咱们既成了一家人,有?些?话?还是得提醒弟妹。”
说话?时看向云娆,语气?稍肃。
云娆瞧着那俩人你唱我和,便大约猜到?薛氏想闹什么幺蛾子。
心底有?些?烦厌这?种捕风捉影明枪暗箭的行径,她抬目迎上薛氏的视线,淡声道:“大嫂有?话?不妨直说。”
声音冷清,与寻常的含笑内敛迥异。
薛氏习惯了云娆退让隐忍,陡然被她这?样暗藏不豫地逼视过来,反而有?一瞬心虚。
不过事已至此,她很快提起了底气?。
“这?阵子听说弟妹频繁出府,不是去书坊就是拜望老工匠,忙碌得很。咱们这?样的门第,京城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行事还是得谨慎周全些?,那些?不知来路的外男少见为妙,免得招来风言风语。”
这?话?说得不好听,云娆几?乎冷笑。
旁边明氏看不过去,开口道:“大嫂这?话?从何说起。二嫂跟富春堂商谈雕刻是正事,前次我还一道去过,哪有?什么不知来路的外男。”
“我不过是提醒一句罢了,二弟妹是名门闺秀,自然心怀坦荡。只是人言可畏,旁人未必也?这?样想。毕竟……”她盯住云娆,笑意深晦地道:“我听说那位姓燕的才俊也?很爱去书坊。”
这?话?一说,意图已是昭然若揭。
若真的好意提醒,私下里跟云娆说就是,何必众目睽睽下搭起戏台扯出这?些?隐情?来?
云娆平素敬她诸事操劳,极少与之口角相争,此刻却被薛氏恶心的不轻,径直挑明道:“大嫂的意思?,是怀疑我出府是为见他?”
她诘问得直白,眼底更是暗藏锋芒。
薛氏反而被问得一怔。
她原本认定了老张头?是栽在?燕熙手里,笃定云娆心内藏私,被当众揭穿后必定会露出马脚。届时,不管云娆与燕熙之间?是藕断丝连,还是要一刀两断,只消步步紧逼,总能让这?小官之女自乱阵脚。
谁知此刻争锋相对,云娆竟毫不露怯?
满屋安静,连太夫人都沉下了脸。
薛氏并无?真凭实据,没?能从云娆身上窥出破绽,旁边的范氏已抽身退出安静看戏,一时间?被架在?那里,有?些?进退维谷。
便只能强笑着道:“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弟妹也?无?需动气?。只不过人言可畏,尤其咱们这?种人家,品性德行丝毫不能出错,免得让人议论,该留神避嫌防患未然才是。”
话?音未落,外头?忽有?珠帘轻响。
屋里众人都被妯娌间?的口角吸引了注意,竟没?一个人察觉有?人靠近,直到?听见珠帘响动才陆续瞧过去。
就见裴砚站在?门口,神色冷沉。
……
裴砚今日原本去了校场,因有?事回府寻云娆,才只身赶来这?荷池畔的水榭。
他久经沙场,练出了极佳的耳力。
离水榭不远时他就听见了里头?隐约的说话?声,因听起来似乎跟云娆有?关,便格外留意。到?了跟前,也?早早示意仆妇丫鬟不必行礼通报,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到?了门外。
薛氏的追逼,云娆的反诘,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瞧见云娆面笼寒霜,是成婚以来从未有?过的不悦姿态,裴砚对薛氏愈发不满,朝太夫人行过礼之后,便向云娆道:“怎么不高兴了?”
他的语气?堪称温和。
云娆望着他,只觉那眼神如暖流直触心底,无?端将方才憋着的气?怒化为委屈,一时让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倒是旁边范氏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口浮沫道:“也?没?什么大事。朝华方才紧追着提醒,怕云娆跟那位燕公子往来,会惹人非议。”
朝华是薛氏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