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 第51章

作者:归去闲人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日常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如今这样的?局势,皇上既倚重?武将,于你也是难得的?良机。”裴固吃着热乎乎的?番薯,趁机教导,“京城里?的?事不像在边关打仗,弯绕多着呢。有?不认识的?人、不明白的?事,该多来这里?走走。”

  “孙儿明白。”

  裴砚早年独自摸爬滚打,不知吃了多少的?苦才走到今日,对裴固如今的?主动卖好不甚领情,只将话锋一转,道:“孙儿今日过来,还有?件事想问一问祖父。”

  “你只管说。”

  “听说今日在如意堂中,江氏无故挨了鞭子,不知祖父可知情?”

  裴固听了这话,惊得险些被热腾腾的?红薯噎住,忙拿了茶水来润喉,诧然?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也是眉头微皱。

  她其实猜到了裴砚可能会为今日纷争兴师问罪,才特地来远心斋,想哄得裴固高兴之后抢先知会此事,说说背后的?苦衷。只消裴固能体谅她的?苦心,后头不管裴砚再?怎么闹,她都无需太放在心上。

  谁知裴砚回?来得这么早,她都还没提起话茬呢,就找上门来了。

  只好搁下板栗,将青霭吵嘴打架,险些伤及裴锦瑶的?事说了,道:“咱们这样的?府邸,最该讲究规矩,若放任下人们如此胡闹,往后还不反了天去?如今趁着小事责罚教训过,让她们长了记性?,也不至于往后闹出大事来。”

  裴固闻言颔首,“若是以?奴欺主,是该严惩。”

  “可若不是呢?”裴砚道。

  太夫人被问得直皱眉头,“锦瑶亲口所言,你母亲亲眼看到她衣裳都湿了半边,差点就掉进水里?。这寒冬腊月的?,若是落下什么毛病,她一个?姑娘家往后可怎么办!”

  裴砚没回?应她后头那些扯远的?话,只是道:“据孙儿所知,三妹妹与青霭各执一词。”

  “是那丫鬟嘴硬,死不认错!”

  “衙门审案,尚且能让人慢慢辩驳对证,问明白了才定下罪名去发?落。祖母倒是利落,一眼就能看出真假了?”

  太夫人尊荣一生,向来只有?被晚辈们恭敬捧着的?份,何曾听过这般嘲讽?

  顿时沉下脸道:“你这是什么话!”

  旁边裴固也轻咳了声,道:“不过是个?小丫鬟,若真是受了委屈,赏点东西稍加安抚也就罢了,你又何必……”

  “祖父忘了,江氏挨了鞭子。”裴砚打断他,“既是各执一词,不如我再?去问问三妹妹。”说着,径自站起身?朝裴固揖了揖,就要转身?出门。

  裴固瞧他雷厉风行的?样子,反倒慌得一把拽住他衣角,“这孩子,急什么!三丫头是闺中千金,你跑去审问她和身?边的?丫鬟,成什么体统!”

  “不让我问,那祖父是想惊动衙门?”

  这话说出来,太夫人立时急了眼,斥道:“家里?芝麻大点的?事情,关上门说说也就算了,你非要这样闹,是诚心要你祖父难看,打侯府的?脸是不是!裴砚,你虽得皇上赏识,去也不该这样无法无天!”

  她憋了满肚子的?气,沉着脸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就想摆祖母的?架子,“向来尊卑长幼有?序,就是在皇家……”

  还没骂完,既被裴固斥道:“你闭嘴!”

  他瞪了眼结发?的?妻子,想着自己寿宴将近,府里?却?还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闹得鸡飞狗跳,只觉脑瓜子嗡嗡直响。

  今日这事若换成旁的?儿孙们,他必定会与妻子一道斥责教训,让晚辈恭顺守礼,哪怕里?头有?些冤屈,也没人敢多说几?个?字的?。

  可裴砚是什么人?

  沙场上拿命博出来的?悍将,最是桀骜难驯,若真个?脾气上来追究此事,但凡问出裴锦瑶在这件事里?藏了猫腻,她那闺中待嫁的?侯府千金的?名声该怎么办?何况,江氏身?上有?朝廷给的?诰命,不管是何缘由,她挨打的?事一旦传出去,计较起来可轻可重?。

  说千道万,都怪他这结发?妻子心胸狭隘、老而?昏聩,非要去点裴砚这个?炮仗。

  如今跑到她跟前来卖好,是指望他镇住裴砚?

  若他真能镇住,那反而?好了!

  裴固气恼烦躁之余,想着他一位儿孙满堂的?侯爷,却?管不住这么个?混账孙子,甚至还得放下身?段去笼络,心头又有?些悲凉自哀。

  但眼下,他显然?只能安抚裴砚。

  “后宅纷争,实在不值得兴师动众。不过江氏无辜受累,确实不太妥当?。”裴固面沉如水,看着裴砚背影商量道:“就让那执刑的?婆子去给江氏请罪,如何?”

  太夫人听了这处置,就想反驳,被裴固重?重?按住肩膀,递个?眼色拦住了。

  裴砚回?身?,视线扫过两位原该恭敬的?长辈,心里?唯余疏冷,“当?日如意堂里?孙儿说过的?话,还望祖母放在心上。既是请罪,就该诚恳些,让她在枕峦春馆外连着跪十天吧。”

  这处置,分明是要杀鸡儆猴,让满府的?人都看看欺压他院里?人的?后果。

  裴固咬了咬牙,“好。”

  裴砚瞧着他那微颤的?腮帮子,告辞后转身?出屋。

  待得屋门掩上,太夫人再?也憋不住,一把将刚剥好的?栗子掀翻在地,“你以?为这样顺着他,往后就能安生?”

  她方才被裴固呵斥得不敢说话,这会儿没了旁人,便颤着声音道:“那江氏才嫁进来多久,他就这样维护,不惜忤逆尊长!若往后有?了孩子,岂不是变本加厉!我这做祖母的?难道还不能管教个?孙媳妇了?”

  已有?许久没被晚辈如此咄咄相逼,她拽紧裴固的?胳膊,眼里?滚出浑浊的?老泪,“他这是要学老三呢,为个?媳妇,连长辈都不要了!”

  “何止是为媳妇。”裴固喃喃,视线仍停留在紧闭的?门扇。

  太夫人微怔,旋即冷笑道:“是了。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觉得潘姨娘从?前在府里?受了委屈,才心存怨怼,对咱们这样悖逆无礼。”

  “侯爷。”

  她扶着丈夫的?胳膊,说出她憋了许久的?念头,“老二既已心存怨怼,何必留他在府里??咱们膝下满堂儿孙,就算他像他三叔那样叛出家门又如何?没他在府里?,咱们眼前还能清净些。”

  “难道你就这样纵容他放肆无礼?那会将侯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屋里?片刻安静,唯有?栗子烤爆的?噼啪声。

  裴固举目,环视这座祖宗传下来的?巍峨书房、御赐摆件。

  他又何尝想步步退让?

  朝堂上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的?侯爵,他当?初也曾满身?威仪,在阖府众人跟前一言九鼎。

  从?婚姻大事到起居问安,裴元曙和裴元晦兄弟俩对他的?话不敢有?半点违逆。裴元绍年少气盛时一意孤行,他就敢把亲儿子赶出侯府,将这侯府管得秩序井然?。

  可如今他垂垂老矣,朝堂内外也动荡不安,放目望去,满堂儿孙中谁又有?那样的?魄力与手腕,能保得侯府在激荡风雨中岿然?不倒?

  至少眼下,长子长孙碌碌无为,旁的?儿孙亦无建树,官职最高、最得帝王器重?的?是裴砚。

  他看着妻子,一股人之将暮的?悲凉浮上心头。

  “你回?去好生想想,如今这情势,是他需要这侯府,还是侯府更需要他。”裴固道。

第44章 安心 她很久没被这样维护了。……

  当天?傍晚, 那位挥过藤条的仆妇便跪到了枕峦春馆外。

  云娆原本还打算去崔氏跟前立个规矩,为青霭受的委屈讨个说法,瞅见那白日?里威风凛凛、此刻却蔫头耷脑的妇人, 愣怔了一瞬后顿时猜到背后缘故。

  遂抬眉一笑, 向绿溪道:“你?去趟惠荫堂, 就说我今儿伤得不轻, 敷药之后不方便换衣裳, 明?日?再去给婆母请安。”

  绿溪也跟着笑了,“连太夫人都退让了,二夫人必定?不敢说什么, 少?夫人只管回去歇息就是。”

  说着话,脚步轻快地禀话去了。

  云娆则转身回院,等了半晌也没见裴砚的身影, 猜得他又是有事?出?府去了, 便先就着香喷喷的包子和羊肉汤用了晚饭。

  待得月过中天?,才等到他健步而归。

  见云娆披着斗篷在廊下站着, 裴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 道:“大冷天?的,怎么站在这里吹风呢?”

  “穿得厚着呢, 不冷。”云娆笑着迎上去,“将军用过饭了么?”

  “在宁王那边吃过了。”裴砚自管掀起帘子,扭头问她, “胳膊上的伤如何?了?”

  “好?多了,也不觉得疼。”

  “过来让我看看。”

  裴砚说着,自管进了云娆住的卧房,见床头的高几上摆着他白日?给的膏药,顺手?拿过来, 而后瞥了绿溪一眼。

  绿溪便忙去拿热水软巾。

  云娆估摸着也该是换药的时辰了,便到榻上褪了斗篷和外衫,宽了中衣袖子,将白日?里裹的纱布缓缓取开。

  膏药的味道冲入鼻中,不是很好?闻。不过胳膊上那道青紫狰狞的伤痕倒是缓和了许多,虽说还醒目得很,却不像最初那样肿着了,紫色的淤积也褪了不少?。

  常妈妈在旁瞧着,不由道:“将军这药膏果真好?用,才过了半天?就好?得多了。”

  “军中用的自然比咱们的好?。”

  云娆低笑着,见裴砚已经洗了手?出?来,挽着袖子似要亲自给她上药,便朝常妈妈递个眼色。

  常妈妈便起身让出?位置,就着绿溪端来的热水将毛巾浸湿了拧干,细细擦净伤处残留的膏药。而后与绿溪告退出?了屋,带人往浴房里抬热水等物,以备稍后裴砚盥洗所用。

  屋里灯烛摇曳,只剩夫妻相对。

  哪怕白日?里裴砚已经帮着上过一次药,此刻他化开膏药后烫热的掌心敷上手?臂时,云娆心底也忍不住轻跳了跳。

  隔着咫尺距离,男人身上的气息渐而浓烈,让脑海里无端涌起杂念。她怕想多了脸红耳赤,竭力找话题,“傍晚的时候,祖母身边的嬷嬷来请罪,想必是将军安排的吧?”

  “敢殴打命妇,我看她是不想活了。”

  裴砚难得有心调侃。

  逗笑了云娆,他一面轻轻摩挲胳膊好?让膏药都渗进去,一面又解释道:“三妹妹虽说居心不好?,到底是待嫁的姑娘,就没追究。”

  沙场上悍勇狠辣的武将,虽说对侯府疏冷淡漠,到底还是顾惜着年弱之人的。

  云娆便点点头,“三妹妹的性子我知道,平素是有些心高气傲的,不过她自负身份,从前其实很少?主动挑事?儿。这回忽然把青霭拉下水,我琢磨着,怕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裴砚闻言动作微顿,“说说看。”

  “今儿在如意堂里,大嫂的举动和往常不大一样,让我有些疑心。”云娆没隐瞒她的猜测,将先前在富春堂救护贺掌柜的事?情说了,道:“我帮了贺掌柜的忙,自然要坏她薛家的好?事?,大嫂怕是怀恨在心呢。”

  “只不过这些都是我私下揣测,也许是小人之心了呢。等回头问明?了消息再说吧。”

  这事?倒是出?乎裴砚所料。

  便随口道:“她又不爱雕版,去贺掌柜那里闹腾什么。”

  “兴许是要投人所好?吧。安国公府没了爵位,未必愿意这样一败涂地,只不知是要拿去送给谁。”云娆见他已敷好?了药,便拿了纱布准备着。

  裴砚接过纱布,微微皱眉。

  薛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城内外能让他们起死回生的人并?不多。这些贵人当中,又嗜雕版的……

  似乎宁王提过,庆王府里专为雕版修筑了一座书楼。

  他平素又爱笼络人心……

  裴砚抚平纱布,想起前日?与宁王一道进宫禀事?,偶遇太子和庆王时,庆王当着太子的面对宁王战功的满口夸赞。

  ——分明?是在挑拨。

  屋里片刻沉寂,云娆看他半晌不说话,只缓缓缠着纱布,有点心虚,“我……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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