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 第9章

作者:归去闲人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日常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裴砚闻声回首,拱手行礼道:“怎么,殿下又嫌京城事多了?”

  宁王头戴金冠身着锦服,在朝堂上是端贵威重的领兵皇子,这会儿却无需讲究仪态,翘着脚坐进窗边圈椅里,自管倒了热茶来喝,拧眉道:“虽说都是小事情,应付起来却也麻烦,来来回回都是那点小心思,没什么意思。”

  裴砚便笑了笑。

  靖远侯府这么大的地方尚且藏了无数的小算计,何况宁王身在皇家。虽说驻守边塞的皇子不太受圣宠,但既是领兵之人,回到京城总难免引人提防试探。

  这些事说起来确实无趣,裴砚便让他尝尝今晨侍卫送来的糕点,又问道:“外面有动静了么?”

  提起这茬,宁王又有了兴致。

  “昨儿你迎娶佳人新婚大喜,外头实在是热闹!”他倾身靠近些,比了个手势——

  “宾客的随从里少说四五个通风报信的,还都来自不同的人家,我从前竟不知京城藏了这么多北夏暗探。”

  裴砚乐见这样的意外收获,“既是他们自投罗网,倒省得咱们费力。”

  “也可见北夏为了探清楚虚实,有多舍得下血本。不过成败在此一举,没了你这拦路虎,那老太后总该没忌惮了。”宁王口中玩笑着,神色却是稍肃,“消息昨日就出了京城,想来不出几日北夏就会挥兵南下,咱们且等着消息就是。说起来,这些天还是得委屈你装病。”

  “我倒无妨,就怕殿下耐不住聒噪想早些北上。”裴砚调侃。

  宁王笑道:“好容易能诱对方上钩,我若轻举妄动被人察觉,这番筹谋岂非功亏一篑?不过我确实想早些斩除屠长恭这隐患班师回京。”

  “如今内乱频生,朝廷是缺人手。”裴砚颔首道。

  “也不止是为这个,还有件大事得回京来办。”

  “什么?”裴砚疑惑望向他。

  就听宁王道:“还没给你闹洞房呢!”

  裴砚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听见这个,不由把啃了一半的青枣丢过去。

  宁王侧身躲过,竟自笑了起来。

第10章 吓唬 伸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枕峦春馆里,云娆轻轻打了个喷嚏。

  绿溪刚把熏好的衣裳放进柜子,有点担心道:“姑娘莫不是着凉了?”

  “什么姑娘,既住进了这里,往后该改口叫少夫人了,没得让人听见了拿住话柄。”常妈妈一面提醒,一面就想让人去熬姜汤。

  云娆正指挥金墨收拾妆台,闻言笑道:“哪就那么娇弱了,不必炖姜汤。倒是里头的书架都腾出来了么?”

  “青霭正带人收拾呢。”常妈妈瞧她面色红润,不像着凉的模样,便去东厢房梢间帮忙。

  云娆也掀帘去外头瞧瞧。

  她陪嫁的东西婚礼前就抬过来了,都堆在小库房里。昨儿大婚无暇顾及,今晨既拜见过长辈,正好趁得空该将东西收拾整齐些。

  日常用的衣裳首饰和胭脂水粉最好打理,寻常不用的箱笼摆件自可收在库房,其余最让她惦记的便是小书房。

  枕峦春馆虽说偏远,地方其实颇宽敞,正屋旁边连着东厢房,是日常起居所用,后头非但有抱厦和倒座房,还有个小厨房能做些简单的吃食。院里西边是片空地,靠墙栽了两排青竹,当中一棵葳蕤繁茂的流苏树,旁边的凉亭上攀着紫藤架,很适合闲坐纳凉。

  因裴砚病着不让随意探视,夫妻俩话都没说两句,云娆不好擅自改正屋的布置,便挑了东厢房的梢间做小书房——

  那屋子格局紧凑,给裴砚作书房未免失于逼仄,给她用倒刚好。里头有现成的书架和桌案,最妙的是临窗种着一株秀致的槭树,四季风致各有不同,云娆只瞧一眼就看中了。

  这会儿青霭带着两个小丫鬟将里头又打扫一遍,云娆便让仆妇抬了她的书箱进来。

  旁的书都归置好,最后便是云娆心爱的雕版。

  从前雕的板子都还在东竹院放着,云娆这回只带了最喜欢的几幅和手上正雕刻的那两块——其中一幅是给相熟的书坊,另一幅则是经变雕版画,先前已雕刻了大半,后因婚事耽搁了还没雕刻完。

  版画的雕刻是极精细的活儿,需静下心来心无旁骛地慢慢雕琢,云娆时常要连着在窗边安静坐大半个月才能雕好一幅。那还得是简单些的,若画得繁杂些,凭她如今的能耐,怕是一个月都未必能雕完。

  这阵子忙于婚事耽搁了许多功夫,如今既尘埃落定,是该腾出功夫静心雕刻了。

  云娆轻轻拂过银杏木版,小心放进抽屉里。

  如是忙活了整日,东西全都归置妥当,又把院里的仆妇丫鬟召到跟前说了话,才算得空用晚饭歇下。

  坐落在偏僻矮丘旁的庭院格外安静,垂落的红绡软帐隔断昏暗烛光,云娆睁着眼睛躺在这张仍旧陌生的榻上,映入眼中的是新婚的鸳鸯和合欢刺绣。

  枕榻旁宽敞却空落,她瞧着旁边准备的另一个喜红枕头,这才想起她还有个夫君。

  虽说不能去探视,但既担了夫妻之名,若一直不闻不问是不是不太好?

  云娆对夫妻之道没什么经验,临睡前想着这事儿,稍微有点纠结。

  ……

  翌日清晨,便该先往婆母处问安。

  云娆这桩婚事固然是祖父母利欲熏心之下答应的,范氏做事却也不算地道。加之裴砚在侯府处境特殊,她对范氏自然也说不上亲近,只不过既担了少夫人的虚名,礼数上总不能太疏漏。

  好在夜里歇得早,加之春夜安静能得以好眠,翌日神清气爽的醒来时天色尚早,便从容更衣洗漱垫垫肚子,而后带绿溪出门。

  晨风微凉,吸入肺腑时却觉得清冽。

  云娆权当晨起赏花,到惠荫堂给婆母问安后,又陪她往如意堂去看望太夫人。

  新婚的喜庆劲还没过去,两房儿孙往如意堂跑得也勤快。到了那边,非但碰见长房的崔氏和薛氏婆媳,还瞧见了昨日不曾露面的裴玉琳。

  两厢见面,裴玉琳只疏冷地叫了声二嫂,也不曾解释昨日缺席的缘故。

  云娆自不会计较这些。

  嫁进侯府之前便预想过在婆家的处境,似薛氏那般隐然的倨傲和裴玉琳明显的傲慢都在预料之中,反衬得裴雪琼与明氏的和善难能可贵。

  云娆初来乍到,自是以礼相待。

  等问候完毕,与孙氏一道将婆母送回惠荫堂,才算是完成了任务,而后脚步轻快地回到枕峦春馆。

  甬道两侧迎春怒放,亦有桃花含苞待绽。绿溪陪云娆去长辈处问安时守着规矩不敢言笑,这会儿神情却松快了许多,挑了两支开得漂亮的折回院里,拿素净的乳白插瓶供起来摆在窗边,日头映照下只觉春意盎然。

  云娆就着茶点歇了片刻,让绿溪帮她换着衣裳,又将常妈妈叫到跟前。

  “咱们那间小厨房,妈妈觉得用着如何?”

  “锅灶碗盏倒是齐全的,今早我做糕点时也都还好使。只是这里毕竟人少,里头备的菜不多,要用时须到大厨房去领。”

  “那倒无妨。”云娆点点头,自将春衫上的丝带系好,“虽说将军病着不让打扰,但我总觉得不闻不问有失礼数。不如待会吩咐人做份汤,到时候请妈妈带个人亲自送过去,看看他怎么说。”

  常妈妈闻言,不由笑道:“这正合我的主意。咱们虽说不能坏规矩,但放着那么个病人半句话都不问,到底也不合适。”

  遂让人去大厨房领了几样新食材过来,亲自下厨做了份热汤,就着今晨做好的糕点一道装进食盒里。

  而后让院里原先领头的大丫鬟带路,亲自往杏花阁送去。

  到了那边,也没敢随意窥视,只将来意向把守的侍卫道明,只说是少夫人担忧将军病情,特地送来点小心意,请侍卫代为转交。

  侍卫接了食盒送入屋中。

  少顷,便将空着的食盒拎回来,道:“有劳少夫人费心,将军说味道很好。只是将军养伤时多用药膳,凡事都有宁王殿下安排了专人操心。将军说请少夫人不必担忧,安心住着就是,等他伤愈时自会去探望。”

  这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明白。

  常妈妈忙道:“既如此,就不再相扰了。将军这里若有要做的只管吩咐,少夫人定会尽心照料的。”

  说罢,陪着笑辞别,回到枕峦春馆后将侍卫的话原样转述。

  云娆听了,心头倒是为之一松。

  她固然对这强行安排的冲喜婚事不情不愿,却也钦佩裴砚上阵杀敌舍身护国的仗义。先前瞧他与侯府关系疏冷,还有点担心他虎落平阳后心绪欠佳,以致病情缠绵久久不愈。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宁王殿下亲自安排,自然能比侯府周全许多。

  何况裴砚是镇守边塞的要紧人物,既特地安排了侍卫把守,想必另有缘故。如今示好的态度既已表清,裴砚又发了话,就不必再去添乱。

  便将此事暂且放下,待午歇起来后一头扎进了书房。

  从江家小院到侯府深宅,没了母亲和长嫂在身旁,又须面对侯府里性格各异的长辈妯娌,要说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

  但日月无古今,书房也多相似。

  坐在临窗的长案跟前,就着窗外的暖阳柔风,只消安静下来将心思扑在雕版上,云娆的心里就剩下这尺许的天地。

  缠着麻绳的小刻刀是用惯了的,长年累月雕刻后的指腹也有层薄薄的茧,她循着早已摹好的线条一点点雕刻,青霭则安静陪坐在旁,适时帮她擦拭木屑。

  整个后晌仿佛只在转眼间便已过去。

  待日色西倾时,云娆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而后去惠荫堂问候婆母。

  如是十余日,雕版上的画终于变得清晰。

  而草木相隔的杏花阁里,裴砚也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消息。

  ……

  先前宁王放出裴砚重伤的消息时,北夏太后便觉良机不可失,盯着边塞蠢蠢欲动,只因屠长恭格外谨慎才一直没调动大军。

  直到裴砚大婚,憔悴虚弱的样子清晰落入众人眼底。

  消息递去,北夏太后再也难以按捺。

  屠长恭起初还担心其中有诈,待得探查敌情的前锋冲破大梁防守,而京城侯府仍无动静时,便再不迟疑地逮住机会率大军南下。

  早已布好的陷阱严阵以待,宁王也不再耽误,直奔裴砚的住处。

  已是戌初,夜色四合。

  裴砚得知屠长恭挥兵南下时便已摩拳擦掌,连北上的行囊都收拾好了,此刻时机成熟,自是恨不得插翅飞往边塞。

  不过夜色未深,终不及半夜出城稳妥。

  宁王气定神闲地坐在桌边喝茶,裴砚临风站在窗前,心思从边塞收回时,忽而想起一事。他稍稍迟疑了下,取张纸笺铺在桌上,挥笔写了简短的字条,而后折入信封,让留守的侍卫明日送去给老侯爷,切勿让旁人知晓。

  旁边宁王瞧见,不由道:“怎么,还有事叮嘱老爷子?”

  “让他照看着点江氏。”裴砚淡声。

  宁王稍觉意外,挑眉道:“行军之前还能记着安顿好后宅,学会护短了,不错。”

  裴砚听出其中的调侃,侧目道:“不是你说她为国出力,不能亏待么?”

  “我说过吗?”宁王摊手。

  裴砚这十余年杀伐征战,做事向来利落决断,难得惦记个小姑娘还被宁王打趣,一时间不好应对,只淡声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而后推门出去,借着夜色直奔枕峦春馆。

  ——那位冲喜的倒霉蛋不知侯府内情,若范氏将积攒多年的怨气撒到她身上,那就真是倒霉透顶了。

  老侯爷管不到琐事,终归还是得让小姑娘心里有些准备。

上一篇:鸳鸯佩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