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云沉浮
宋景渊淡淡一笑?。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谢羡风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这一切不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使了些?心机手段,不惜大?费周章地设宴,故意摆设出?这样一个戏台子——只为了故意激怒谢羡风,攻破他的心防,惹得他露出?不堪的一面?。
曾经的结发之妻,如今已经改嫁他人?;而自己亲生的骨肉,还要管另一个男人?叫爹……
没?有哪个男人?忍受得了这般的屈辱。
而那个昔日能将“若没?有你,我已经与盈儿成婚,莫家便不至于此”——这般迁怒之辞挂在嘴边,去肆意伤害发妻之人?,面?对这番境况所作出?的暴怒反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就在他勃然大?怒,作势搅乱这场荒唐的宴会,对着慕溶月大?发雷霆之时,
便是他宋景渊粉墨登场的时候了。
这是他国公府的地盘,岂容区区一个谢羡风这般放肆?
如此一来,便也能顺势彻底解决了慕溶月的心头?大?患,进而让她愈加信任自己,而逐渐为他敞开心扉。
这便是宋景渊酝酿已久的计划。
宋景渊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一边等待着身后之人?在沉默中爆发,一边暗自将怀中的慕溶月揽得更?紧。
第35章 第三十五天 火葬场开始啦!
心口那名为嫉妒的烈焰正熊熊燃烧, 谢羡风脸上的表情几乎变了形。
他愤而扭头,闭上双眼,脑海之中却浮现出了另一幅遥远的画面?……在?眼前盘旋, 始终挥散不去。
一年前, 他戍守荆川,与侵犯边界的敌军交手,险些丧命黄泉。
那时, 他与大部队走散, 四肢不同?程度地负了伤, 一动不能动地瘫倒在?乱葬岗堆, 周身充满了腐臭熏天?的尸首,而他只能独自躺在?寂静的黑夜之中,逐渐失去了求生意识,只能奄奄一息地等死。
那一刻,他望着遥远的天?边, 一心只想着, 或许, 他要止步于此了。
最?终, 他会化作?沙漠里的一抔尘土。而这个世上, 再也不会有人为他的离去而垂泪悲怆。
他阂上眼,不知不觉陷入了无边的梦境之中。
在?梦里,他却回到了临州的家中。夏夜蝉虫声鸣,清风习习。而他坐在?凉亭之中, 看着一袭裙袂翩翩的慕溶月在?月下弹琴。她的仙姿玉貌, 一颦一笑都是那样百媚千娇,将身旁的锦簇花团也衬得失色。而她的身侧,还有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正乘着风捕蜻蜓, 时而欢笑,时而蹦跳。那孩子?生得可爱伶俐,眉眼之处和?慕溶月有七分的相像,鼻子?和?嘴唇却像是仿照他的模子?——那是他们的孩子?。
这幅画面?是那样的美好、恬静——让人仿佛身临其境,最?后竟然眼眶湿润。待谢羡风再度睁开眼时,便又回到了孤身一人的冷清。他深埋于阴冷的砂砾之中,心中好似缺了一块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也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最?终支撑着他活了下去。
自那之后,谢羡风便终于醒悟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般平淡而幸福的日子?,才是他心驰神往的憧憬,他真正的心之所向。
再度恢复了清醒时,谢羡风的目光又落在?了台上和?睦的一家三人身上——但?他飘摇的视线逐渐变得湿热、黏腻,台上的慕溶月依旧娴雅从容地笑着,可她身边的男人却好像不再是那个宋景渊,而是渐渐与他自己的身形重叠,直到完全变成?了他的模样……而他们中间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女孩,也仿佛变到了谢羡风的怀中,正咿呀学语一般亲热地冲着他喊道:“爹爹,你回来了!”
谢羡风看到最?后,竟是双眼泛红,胸口酸涩不止。
如今,他早已是孑然一身。失去了恩师,也失去了故友。
她便是他的全部。
原来,他早就想要一个能够容他驻足的归宿。
而有她在?的地方,才能称做家。
……
另一边,宋景渊正耐心等待着某人暴跳如雷地冲上台,搅乱这趟浑水——却迟迟没等到他任何的反应。
宋景渊思索几许,最?终决定再火上浇油一番,他抱起了小钰,对?慕溶月莞尔道:“我先把小钰带回客房休息,你去后花园等我吧。”
见慕溶月颔首,宋景渊便离开了长廊,留她一人在?原地。
慕溶月在?后厢的花院之中闲逛起来,偶尔俯身去闻那百合花的芬芳。
宋景渊便将小钰交给了小厮,而来到了暗处,无声地观察。
果不其然,谢羡风按捺不住,很快便咬钩了。
还在?轻抚花瓣、细嗅花香的慕溶月,浑然没有察觉到,身后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了一抹高大的黑影。
直到她闻到了另一种气味。
淡淡的,裹着几分寒气,像是铜锁上的红锈,混匿在?那花香之中,不易察觉,却叫人感?觉很是熟悉。
慕溶月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却是遽然对?上了一双深邃不见底的乌眸。
慕溶月下意识地惊怵,情难自控地脱口便道。
“……谢羡风?”
她心跳如鼓,一时头脑也变得一片空白,竟是直接开口就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重逢来得太过意外,让她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直到谢羡风微启薄唇,怔怔地开口。
那熟悉的嗓音,喑哑又低沉——瞬间将她勾回了两年前的光景。
那时,她还是谢羡风的妻子?;
那时,她还那么年幼无知。以为心中有爱,便能踏平山海……
“我在?荆川待了两年,这是我第一次回京城。”
黑夜之中,谢羡风眼神滚烫,露-骨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她的身子?,从头到脚,让她避无可避,只能被动地承受。
“……我是为了来见你。”
一句话,却犹如寒气瞬地侵袭了慕溶月的身心,她紧皱眉头,登时从幻觉之中清醒了过来,也下意识地往后躲开了一步,避开了与他的直接交锋。
“……你在躲我吗?”
谢羡风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口中的语气渐软了下来,身子?却是更近一步,好似要咄咄逼人地将她挤到墙角去,强大的气势迫使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你是不是还在为我当年的失言而生气?”
慕溶月静默了顷刻,却是平静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谢将军多心了,我没有必要躲你。”
她丝毫也不闪躲,心如止水地看向他,“我只是觉得……你的不请自来打扰到我了。”
“……”谢羡风顿了顿,叹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这一回,是肯定的语气。
他的神色有了几分的松动,姿态也愈发放低:“那时,我不该怀疑你,也不该那么说?你。只是,我心里太乱了……但?那不是我的本?意。”
说?罢,他将头垂得更深,气息渐渐紊乱,几乎是贴着慕溶月的耳畔低吟道。
“月儿,自从你离开后……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回到我身边吧。”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
一墙之外的宋景渊,陷入了无比的震惊和?茫然之中。
方才,他见谢羡风锋盛气凌人、气涌如山,与慕溶月拉扯之时,就好似面?对?猎物蓄势待发的猛虎。
而面?对?他如此这般的锋芒逼人,慕溶月却始终反应冷淡,不疾不徐。看似是他在?操控对?话掌权,实则却是她在?暗中主导局势的变幻,颇有四俩拨千斤之势。
可她姿态愈是气定神闲,谢羡风便愈是心中急躁、自乱阵脚,气氛也就逐渐被推向了白热化的高-潮。就在?宋景渊以为他终于要忍不住发作?之时,可最?后——
他竟然,却只是抓着她的肩头,红了眼地开始道歉。
事态的走向超出了宋景渊的预料,他隐约感?到一丝不安,正意欲上前打断这局面?——可刚迈开腿,却又生生遏制在?了半空之中。
一码归一码,其实……这是一个难得可以刺探慕溶月内心最?真实态度的时机。
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很有可能便再也听不到她的真心话了。
其实,宋景渊也真的很好奇,如今的慕溶月,对?于谢羡风究竟是个怎样的态度。
她迟迟不肯对?自己敞开心扉,是否因为——她心中还留有对?谢羡风的一席之地?
宋景渊莫名的有些焦躁。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内心的不安感?,决定暂且按兵不动,看完慕溶月会作?何反应。
闻此言,慕溶月只觉得一阵恶心犯怵。
尤其是那一声不伦不类的“月儿”,更是令她头皮发麻、浑身不适。
“将军恐怕是误会了。”
她猛地甩开了谢羡风的手掌,肩头的衣襟却被他无意中揉出道道衣褶。她蹙着眉将那些皱褶抚平,再抬起眼时,望向谢羡风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失去耐心的厌嫌。
“我承认,我过去的确曾喜欢过你,但?那不过是年少?时的情愫萌动,恰好你又在?那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边,仅此而已,若是换了别的人也是一样的。”
她的言语,宛若一盆冷水泼在?了谢羡风的身上。他神色一僵,连语气都变得生硬起来。
“什么意思?”
“谢将军,还需要我说?得再直白些么?”
慕溶月却盈盈一笑,倏地勾起小指,轻掸去谢羡风肩头的一片落叶,那动作?带着几分轻佻的蔑然,凝视着他的目光也透着丝丝的戏谑。
“你于我而言,就好似是闲时豢养的一只雀儿,逗来解解闷罢了。”
“谢将军……又何必当真呢?”
谢羡风方才因为她骤然的接近、指尖擦着他的肩头而过,这番亲密之举而意乱情迷,可下一瞬,她的冷傲之语又陡然将他推入了冰窟的深渊,这般忽冷忽热的折磨,让人不禁发狂。
“……我不信。”谢羡风的呼吸都变紧了,猛地朝慕溶月,“阿月,你还在?同?我说?气话,是不是?”
慕溶月低低地反笑了起来。
“你不信便罢了,难道还要我向你证明?别再幼稚了。”
见她转身就要走,情急之下,谢羡风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穷追不舍道,“……阿月,你要去哪里?”
他无意识地用力,慕溶月吃痛地闷哼一声,他便又像触电般松开了手,她才终于得以挣开桎梏。
“谢将军,请自重。”慕溶月紧锁眉头,一边摩挲手腕上的红痕,一边瞪视着始作?俑者,“如今我是国公夫人,你在?国公府与我拉扯,成?何体统?”
谢羡风脑中嗡的一声,连血液都开始凝结。
宋景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