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撒盐
院子里早候着了四名宫女和两个小太监,打眼一看年纪都不大,都老老实实的低着头。
“奴才们见过孟良媛,良媛如意安康。”
王福来带完了路便向孟初请辞,怡兰从袖口拿出个荷包塞过去:“公公拿着喝茶吧。”
他也没推辞,接完就塞袖袋了,不知道是不是孟初心理作用,总觉得接了银子后他笑的真诚多了:“奴才谢孟良媛赏,路途辛苦,皇子妃那也留话了,您明日再去请安便是。”
孟初一向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前世刚大学毕业就出了意外投胎到这,十几年下来,从前的记忆也渐渐模糊,但好在她爹娘都很疼爱她,生活水平虽然比不上前世,也没吃过什么苦。
进宫前她娘也没觉得她能被指给个皇室宗亲,只嘱咐她少说少做,要是受了委屈出宫告诉她,她总有办法帮她出口气,就算是遇到惹不起的,大不了她亲自半夜提个粪桶去泼他们府外墙角——她娘原话。
等怡兰和几个婢女收拾个差不多了,时辰也入了午,之前宫女里有一个机灵的人求孟初赐名,孟初知道这是不可少的一步,名字如代号,总得让他们也安心,知道她是把他们当自己人的。
四个婢女跟着怡兰取名,分别叫望兰、赏兰、香兰、玉兰。
太监则是一个叫丰米,一个叫丰谷。这两人长的有六七分相似,不过一个脸长些,一个脸圆些。
孟初问了一句才知道,他们两个竟然真是一对亲兄弟,不知遇到了什么变故,才让兄弟两个都当了太监。
香兰从膳房取了午膳回来,她今日刚到,膳房的人也摸不清她口味如何,孟初一看桌上摆的,一道白切鸡,一份红油茄子闷肉,并两个小炒蔬菜,一盅冬瓜玉米排骨汤。
汤不知是六皇子府的哪位掌膳师傅炖的,清淡又鲜美,里面配的冬瓜火候刚刚好,没有烂成一糊,也没有夹生。
孟初吃的时候只夹一边的菜,剩下的可以分给怡兰她们吃,虽然这种让别人吃自己剩菜的感觉十分别扭,但下面这些宫女太监,就指望着主子剩下点菜赏下来,让他们沾沾油水。
她算了算,自己一个月的份例最起码顿顿吃好没有问题,怡兰跟着她一起算,还把每个季节份例中的的布料首饰算给她听,孟初再大概估计一下,省个几年,她也算是有些家底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银子送出去,她爹俸禄少的可怜,全凭她娘在下面县城的几个嫁妆铺子,平日里还好,吃穿不愁,她的花销在几个小姐妹里都数得上号,等冬天碳贵菜贵,家里就局促了。
看孟初兴头正高,怡兰也没敢打击她,只在心里叹气,唉,份例是这么定,拿到手就不一定什么样了,在后院不得宠,份例自然就会被胆大包天的奴才昧下一部分,就比如这午膳,定的是几荤几素,炖鸡是荤,鸡丝也是荤,白菜梗子是素,白菜心也是素,不过见人下菜碟。
下午时候有嬷嬷来给孟初量尺寸,量完后先送了几身听到消息后就做好的,尺寸差不多的衣服来,量着她尺寸做的估计得好几天才能做完,孟初很理解,这可都是手工做的,放她前世那都得是几位数的私人定制了。
睡前玉兰端了水来给她泡脚,她立在一边,看上去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她看着就还小,虽然孟初现在和她岁数差不多,但怎么也是多活一辈子的,看她站在旁边不敢啃声,像罚站似的也不忍心,“怎么了?什么为难事?”
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声音是越说越小:“……主子,殿下下午的时候接旨到南边办差去了,咱们、咱们刚得的消息。”
这不好事吗?孟初心再大也大不到刚进府就和个陌生男人怎么样啊!但她心里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面上还得摆出一副:啊怎么办她第一时间见不到六皇子好失望。
“希望殿下办差顺利,今晚咱们也早点歇,你们都退下吧。”干巴巴的跟念书一样说完,她实在挤不出眼泪啊。
玉兰松口气,给孟初床帐子散下后端着水出去,出了屋门刚要拐去院墙泼水,就被今晚守夜的怡兰堵着了,她想从旁边过,怡兰左脚一迈挡着她的路。
“妹妹以后说话还是干脆些吧,怎么,还要主子猜你的心思?”
玉兰脸都红了,下意识将目光看向院子里给花浇水的望兰,对方连个眼神也没给,专心致志得干自己的活。
“好姐姐,我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且记着吧,这要是在宫里,吃个板子也不冤。”
吓得玉兰手里捧着的盆都要端不住了,怡兰又打量她两眼,便进屋给孟初守夜了。
几个婢女住一个屋子里,怡兰今晚守夜,要在孟初床榻外的帷帐那里候着,现在自然不在,玉兰把声音压低了说:“真不亏是宫里出来的,说话也太吓人了,动不动就打板子……”她们都是皇子府从官伢里后采买来的,学规矩的时候犯错,都是罚挨饿最多。
望兰冷笑一声,“也就是咱们这个主子心慈,不然何必要怡兰说什么吓唬你,你早该吃板子了。”
玉兰自己也知道她是看主子不像心狠的人,才三分做七分的姿态,希望主子听到消息不要对她撒气,但望兰这么一说,又想到被怡兰堵着时对方连个眼神都不给,心里就不痛快了。
“怎么说咱们也是一起的,是自己人……”
“我只知道我是主子的人。”
赏兰和香兰对视一眼,一个去拉玉兰,一个去拉望兰。
赏兰:“咱们既然分到这,有缘一起伺候主子,自然都是自己人。”
香兰拉着望兰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玉兰,胆子小,又偏偏是她第一个晚上去伺候就寝,偏要说那等要紧的事,许侍妾那婢女,说错了话让她听着不顺耳,罚那个丫头熬了两个大夜跪着不许睡。”
话说到这望兰气消了,她也知道自己性子不太好,常常与人有口角,又有香兰、赏兰给她递台阶,日后还要一起相处,便主动先退一步:“是我不好,嘴笨,说话不中听。”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玉兰犯了错,望兰说她的几句多半还是提醒她的意思多些,此刻过了心里那阵不痛快便不好意思了,“还是我做错了,过几日请姐姐们吃糕点。”
闹了一通,明日又要早起,四人便吹了蜡烛入睡了。
竹月色的床幔隐隐约约透着光,屋里还点着一盏灯,这是丰米说的一个习俗,搬家的第一晚,得留灯,足人气,还辟邪,怡兰自幼在宫里自然对这些不清楚,听到了就照做,反正也没坏处。
孟初望着床顶思绪有些散漫,说起来六皇子也是倒霉,按旧例出宫建府的皇子会封个爵位,偏偏五皇子犯了错,皇上气的干脆把封爵的旨意扣着了,六皇子身为弟弟,自然不好越过兄长,于是也没受封,六皇子府外的牌匾都是空的,毕竟总不能写个六皇子府上去吧,那还不让人笑死?
虽然说她现在连面都没见到,但还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六皇子能顺利封郡王——做皇子的良媛,和做郡王的良媛,每月的份例差不少呢。
她想到她爹娘,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得消息,知不知道她已经在这了,她娘要是知道她入了皇家,得吓个半死,想到这又偷偷摸摸的在心里祈祷,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元始天尊,此后无论前程如何,希望不要祸及家人,阿弥陀佛。
第3章 且看来日方长 她眼里可没有咱们……
翌日清早。
怡兰小心翼翼的隔着屏风先喊,喊几声听到孟初似乎醒了,有翻身的动静,这才绕过屏风,把帷帐、床帐的都系起来。
醒的时候孟初还是懵的,瞧窗外的天色,也就刚蒙蒙亮。
“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主子,您今早得去拜见皇子妃呢。”
那也不用那么早吧,孟初实在困的没力气说话,就看着怡兰、香兰两个人忙得团团转,漱口、净面、梳发,这个过程中她的手还在玉兰那修指甲呢。
怕时辰来不及便没有染蔻丹,用一种淡粉色的软膏把整只手敷上,又拿了棉布裹了一层,孟初琢磨了一下,和手膜一个意思。
香兰给她修着眉,“主子的眉形可真好看,细细弯弯的,都不用怎么修呢。”
怡兰搭话:“头发也好,这么长都没分叉,乌黑乌黑的。”
她两接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孟初上上下下夸了个遍,要不是孟初理智尚存,估计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绝世美女了。
在孟初的强烈建议下,怡兰不得不放弃了自己想梳的凌云髻,梳了个简单的双平髻,这个发髻连簪子也戴不了几个,但孟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却满意极了,一看就是很“无害”。
孟初的眼睛虽然大,但并不是杏眼,眼形中圆而眼尾微翘,看人未语三分笑,肌肤白皙,虽然骨架小,却不是一眼看上去就觉得瘦弱,而是感觉她肤白盈润。
她梳妆台上的首饰不多,还是从家里带到宫里,又带到这的,但一件件都很有巧思。
她娘是宁愿她少几件,也不愿意光为了面子好看,打一些样式老旧的金银首饰充场面的,不如把钱多花在工艺费上,贵精不贵多。
怡兰挑出一对银蝶镶蓝宝石钗,虽然一眼就看出那镶在蝴蝶眼睛上的蓝宝石是边角料打磨的,也就绿豆大小,但钗做工却并不粗糙。
她想着自家主子如今连六皇子都没见到,低调些也不是坏处,索性把这对钗给孟初戴上,又给她发额中间簪上华胜,原本不过平平的发髻和首饰搭配起来,效果竟然让人眼目一新。
“怡兰你手可真巧。”
“奴婢之前跟宫里的嬷嬷学过不少日子呢。”原本是想给宫里的嫔妃当梳头宫女的,可惜她掏不出银子,又没那个运道,最后在寿康宫一位太妃那待了三年。
太妃逝世后,她又没个干娘或交好的人帮衬,只能回到内务府重新分差事,怡兰实在不想再这么苦熬下去,便花了银子派给了秀女,这才侍候了孟初,怡兰想想这两个月,可见人自有她的运道。
香兰把昨日针线房嬷嬷送来的一套窈蓝色底的琵琶袖裙裾捧来,上面用更深一些的群青色绣了银边的忍冬纹,等把衣服换好,怡兰一看,竟然已经到了卯时。
“主子,早膳是只能等回来再用了,第一天去给皇子妃请安,总要提前些。”
孟初忍了又忍,还是问出口:“以后日日便要这个点去吗?”
怡兰不知该怎么回,虽然宫中因无皇后去了妃嫔日日请安的规矩,皇子妃们也上行下效没有要求过侧妃们请安时间,可日日去自然最好,只是看孟初这样也不像能坚持的。
要说三四日去一趟吧,又怕传出去不好听。
香兰毕竟在府里日子久,便不像怡兰因为初来乍到而束手束脚,她眼神一动,笑道:“主子放心,咱们皇子妃仁慈,日日为太后礼佛奉孝呢,从不让良媛侍妾们日日请安的。”
不知是不是孟初多心,总觉得香兰话中似乎藏着什么,不好言说。
大早上没睡足便被喊起来,又折腾那么久,肚子里还空空如也,走出房门的时候,孟初只觉得脚下跟使不上劲一样。
香兰知道府里院子的路,正好和守夜的怡兰换班,跟着孟初去请安,她心想早知道该让主子吃些糕点垫垫,也是她们头一遭,做事不够周全。
直到快走到了曲梧院,孟初可能是饿过劲了,反而精神许多,院门有位婢女已经在候着了,一看到孟初便知道是昨日进府的孟良媛。
“奴婢见过孟良媛。”
孟初叫起她,让香兰塞了个荷包过去,这本就是第一次见面给赏钱的不成文规矩,婢女便笑着收下了,之后她身为皇子妃院里的婢女,可就轻易不好再接其他人的赏了。
她给孟初带路到了正堂,“奴婢还要到门口处候着呢,您进去吃吃糕点,喝喝茶。”
一路上孟初只看路,没有张望两边,从脚程算这院子可比她的院子大多了,直到了正堂门口,才抬头往前一看,正堂上方悬着登平嘉世这四字牌匾,再跨过门槛往里走两步,才发现已经有两个人比她更早等着了。
这两人面对面,坐在靠门的位置上,孟初一进来,便见她两对视一眼,一起起身屈膝行礼:“婢妾见过孟良媛。”
“快起。”孟初一听这自称便知是府里的侍妾了,“不知两位妹妹如何称呼?”
话说出口的时候孟初还有些不习惯,这两位年长她些,但位份不同,按这里的规矩自然不以年龄论起。
“婢妾姓许,也是刚侍候殿下不到三月。”先说话的许侍妾面容姣好,她一身桂红色束裙,外罩一件芙蓉色夹衫,头上簪钗齐全,右手腕还戴一支嵌珊瑚石的银镯子。
孟初心中感叹,果然受不受宠,只看穿衣打扮便心里有数了。
另一位则低调多了,看上去二十五六的年纪,在孟初前世自然是正风华正茂,但六皇子如今似乎也才不到弱冠之年,想来应该是从前侍候的宫女收用的。
五官不过淡淡,但脸上带笑时却自有一番温柔,身上衣服的颜色略显老气,但料子看上去倒是不俗,“婢妾姓春。”
互相见过一番,孟初坐在了正榻右手下第二个位置,昨日香兰与她大概说过,府上有两个侍妾,和加上她算三个良媛。
坐下后她就专心致志的捧着茶发呆,没再出声,倒是余光扫到许侍妾往她这看了几眼,孟初只当她是好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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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孟初带路的婢女走后自然没有还去门口,她今早就是为了这个第一次请安的孟良媛才在那候着罢了,谁没事去院门口喝西北风。
她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里打盆冷水精神精神,墙边的连翘朝她招招手,“栀子,快来。”
栀子走过去瞅瞅她,“你定是有事要问到我了。”
连翘瞧瞧周围,小声问:“刚进府的这个孟良媛……”
话没问完就被打断了,“这话是你问还是哪位姐姐问?”
这话说的,连翘瞪她一眼:“我问这些做什么!……自然是紫藤支使我来。”
紫藤是皇子妃身边的陪嫁丫鬟,在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皇子妃深居简出,常常有事只让紫藤吩咐下去,又或是让身边的卢嬷嬷出面,至于来问孟良媛的事,栀子只一想便觉得,不会是皇子妃的意思,八成是紫藤自己的盘算。
心里想了一圈,栀子面上也没露出什么:“我身为奴婢的哪敢去打量良媛,但只远远一瞧,不论容貌,单只说姿态气度,便能压许侍妾三分。”
连翘一下子睁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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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孟初喝了半盏茶,另两位良媛才到,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三人便只是简单通了下称呼。
陈良媛坐在她上首,两人对了下眼,都笑了一下,孟初催眠自己,就当是开学见新舍友了。
这时一个小丫鬟从正堂后绕出来,“皇子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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