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嗞咚
花漓其实没有太多儿时的记忆,也根本不知道关于自己身世的事,还是在与花莫姐妹交心后,才知道自己是谁,父母是何人。
她与花莫是一母同胞的双生花,父亲随卿年原是肃州通判,为官清廉,却被扯进兜犯私盐一案,成了替罪羔羊,被逼写下认罪书,自尽于家中,同时一把大火预备赶尽杀绝,是伺候母亲的贴身婢女沐青带着尚在襁褓里的两人逃出去府。
只是她一个女子要带着两个孩子逃命何其不易,一次为了避开官兵,沐青抱着两个孩子走山路出城,结果突逢雷闪暴雨,一个孩子不慎被弄丢,也就是花漓,至此两姐妹彻底分散。
花漓垂低下羽睫,大概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害怕雷雨的原因。
而家毁人亡的惨况,哪怕她不记得也难掩愤恨伤痛,爹娘是惨死,而她和妹妹失散多年。
花漓握紧双手,林鹤时睇见她攥紧至发白的手,眉心敛蹙,“有一件事,你们应该还不知,半年前,随大人的案子被翻出来重审。”
林鹤时将目光移到花莫身上,花莫目光怔然,忽然意识到什么,微白的唇抿紧。
“是萧琢在你假死后,翻出了当年的旧案彻查,确定你们父亲乃是无辜被牵连,还了随大人的清白,一干官员已经全数下狱服刑。”
“当真?”花漓凝眸紧紧望向林鹤时,“父亲的罪名被洗清了?”
林鹤时眸光柔软,看着她点头。
花漓欢喜之余鼻尖又酸涩的厉害,只可惜这份清白来得太晚,万幸她和妹妹相遇了,她们还好好的活着。
“若你们身上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我便可上报朝廷,恢复你们的身份。”
花漓自然没有,她看向花莫,花莫沉浸在思绪里,良久才怔怔点头,“我有。”
当年沐青姑姑将祖母送给母亲的传家玉佩放在了她身上。
她手忙脚乱的从怀里翻找,花漓看着她不利索的动作,两条细眉轻拧起。
花莫只告诉了她,关于她们的身世,却绝口不提关于萧琢的那部分,她不知道两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以至于她反应如此之大。
花莫好不容易翻找出那枚包裹仔细的玉佩,仔细递给林鹤时。
林鹤时抬手接过,目光了然划过两人,“你们应当有话要说,这里留给你们。”
花漓还有满腹的话要问林鹤时,只是眼下她更担心花莫的状况,抿唇点点头。
花莫垂低着头颅,根本不敢去看花漓的眼睛,反复咬着苍白的唇嗫嚅:“姐。”
“你不想说,就不说。”
花莫怔然抬眸,看到花漓眼里满是对她的心疼,顿时满腹的苦涩和委屈翻涌,扑进花漓怀中,“我是怕你会看不起我,我不敢说。”
花漓心疼揽紧她,声音也哽咽,“胡说,才不会。”
第64章 锁住
夜风吹动着院里的树木, 枝叶摇晃的出树影落在窗棂上,屋内投出的灯火又将其拉长延伸,就像是花莫口中那些纠葛, 千丝万缕。
“沐青姑姑离世之后, 我设法去了当年陷害父亲的荻大人府上为婢,我想要报仇,可我高估了自己,我差点死在那里,是萧琢救下了我。”花莫轻声说着, 停顿了许久, 才接着开口, “他答应, 找到机会会帮我给父亲翻案, 那之后, 我就一直在他身边。”
“之后你们互生情愫?”花漓把呼吸放得很慢, 问得也小心翼翼, 就怕惊扰了花莫。
花莫苦涩扯了扯嘴角, 互生情愫?不过是她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厢情愿。
她是怎么喜欢上萧琢的呢?可能是他太温柔, 以至于,她一步步沉溺沦陷, 贪求这一点温柔, 而把心给了他。
“我以为, 他也是真的喜欢我。”
花莫说的很轻很轻, 即便过了那么久,再提起当初两人遇到为难时的相依为命, 他更是为了救她险些丧命,她的心还是会疼。
可她忘了他是什么身份, 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救她一个小小的婢女。
花莫还在笑,笑着笑着,眼眶却洇湿的厉害,花漓慌张道:“我们不想了,不说了。”
花莫已经压抑太久,她找不到人说,不敢说,只有现在,只有这一次,她才敢吐露。
“原来什么都是假的,他只是要我给他心爱的人试药,她身子弱,承载不起太烈的药性,所以需我先服下,再以血喂她。”花莫字字如泣血,泪水不断淌落,左手握上自己腕上的疤痕,一点点握紧,直到那一片皮肤都失了血色,“我划了自己手腕,问他是不是要这些,他气疯了,把我关了起来。”
她身体不断发抖,花漓扑过去用力抱住她,“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花漓眼里是强烈的心疼,恨不得把萧琢千刀万剐。
花莫埋在她肩上,泣不成声,她不明白萧琢到底要干什么,她割了血他不要,她要走,他不允,甚至以替父亲翻案做威胁,却又在她假死后,为父亲洗清了罪名,现在这样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让那混账有多远滚多远!”花漓咬牙切齿的骂道:“往后我们再也不惧他!”
花莫逐渐平复下呼吸,姐姐说的对,往后,她与萧琢再没有任何关系。
经过这么多的波折,姐妹俩终于坦诚相见,知晓了彼此所有的艰苦,感情只愈发深浓。
花漓牢牢握着花莫的手,“今夜我就睡你这里了。”
两人在桃源村时便是睡在一屋,花莫也十分怀念有姐姐陪在身边的踏实感,乖巧点头,又想起林鹤时兴许也会话要与姐姐说,不由得有了几分迟疑。
见花漓已经去橱柜里抱了被褥出来,斟酌道:“你不是有话要与林大人说?”
花漓一边铺着床铺头也不回的小声说,“谁理他。”
其实她也想去找林鹤时,可谁叫他方才那么冷漠,那就憋憋他好了。
花漓想着,撅嘴轻哼了声。
*
她想着林鹤时先来找自己,然而那夜之后的许多天,她几乎都见不到他的影子,只听无涯说他一直在忙,花漓从一开始的生闷气,渐渐开始有些没找没落。
今早也是,等她起身打听林鹤时的去处,才知道他已经离开。
新派来伺候的丫鬟青菱察言观色,“姑娘可要奴婢去给公子传个话。”
“不用,他自是有事要忙。”花漓忍着心里的冲动拒绝了。
微抿的唇却隐隐有又要撅起的迹象,花莫鲜少见她这般变扭的模样,偏头瞧着。
“瞧我做什么,走吧,去找阿婆和小瑶吃早饭。”花漓把脑子里那点闷闷的心绪全揉成一团,抛到旁边,拉着花莫往花厅去。
四人一同用着早膳,林莲萍不时给花漓和花莫碗中添菜,眼里满是对两人的关怀和疼爱。
花漓抿笑道:“阿婆我们自己来。”
花莫也在旁附和。
“欸。”林莲萍笑着颔首,“多吃点,你们两都要好好补补。”
花漓心里感动,她起初还曾担心阿婆在知道她的过往后,会心有芥蒂,却不想阿婆待她们更为关心。
林莲萍也是从林鹤时口中知道了原委,林鹤时还专门叮嘱她不要对两人有偏见,她哪会有偏见,她和小姐当初就是过得艰难,只心疼这两姐妹自小分别所受得苦。
陪着林莲萍用过饭,又坐了许久,花漓提议道:“天气也好,不如去园子里坐坐。”
林莲萍笑道:“你们去吧,我还想抄几卷佛经。”
花漓想说陪她,林莲萍先一步道:“抄经得静心,我一人就好。”
花漓闻言点点头,与花莫和林瑶往花园里去。
一路上,林瑶都紧紧攥着花漓的手,花漓被她捏的手里都快生汗了,打趣笑道:“小瑶别是要把我的手攥折了。”
林瑶却没有笑,一本正经的仰头看着花漓,“我怕又把姐姐弄丢。”
花漓玩笑的眼睛浮上内疚,小瑶到现在都以为她是被人掳走,不知道是她骗她了她,对着林瑶诚然的双眼,花漓自责不已,一时喉间发涩,不知说什么。
她反也握紧林瑶的手,“好。”
思绪不知怎么又转到林鹤时身上,那时他一定也是极不好受的吧。
算了,等今日他回来,自己就与他好好谈一谈。
花漓因为想着要与林鹤时说什么,怎么说,就连逛园子都心不在焉,还是青菱跑来说林鹤时回来了,她才回过神。
扭头朝通往前院的石径望去,果然看到林鹤时正远远走来,心里不由的一喜,旋即又有些不自然,今日回来到是早,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呢。
远远对上林鹤时的目光,花漓正想要不要避开,他却先一步把视线移了开。
花漓当即恼了,他这几日不声不响就算了,这下又是什么意思,花漓也故意把头扭向一旁。
林鹤时信步走到几人前,花莫点头与他致意,“林大人。”
林瑶则欢喜跑上前,而林鹤时与两人都打了招呼,唯独没有理睬花漓。
花漓瞪着足尖前的碎石,更气了。
林鹤时只当没看见她微鼓的粉腮,温声道:“所幸不负所托,户籍已经办妥。”
花莫大喜,“真的!”
花漓原还在生闷气僵持着,听到他如此说,立即抬眸朝他看去,见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户籍。
林鹤时将户籍递给两人,花漓迫不及待的接过翻开,仔仔细细看着手里盖有官印的户籍,只觉得不真实,抬指抹着上头“随花漓,随花莫”几个字。喜悦和激动一涌而上。
她都不记得自己用过多少假名,从今以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别人自己是谁了。
花莫已是热泪盈眶,终于,父亲恢复清白,她们也不在是罪臣之女,她紧紧捏着户籍向林鹤时道谢:“多谢你。”
林鹤时温和一笑,“随二姑娘不必客气。”
随二姑娘,花漓在心里默默咬着几个字,只觉得好听,眼睛亮闪闪的等着林鹤时也唤自己一声,结果他只瞥了自己一眼,说了声“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然后真的就走了。
花漓咬着唇,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爆发,瞪大眼睛问花莫,“他什么意思?”
花莫缄默看她,她有时候觉得花漓心思玲珑,有时候又不开窍的很,林鹤时摆明是气还未消,等着她去说软话。
“果然有了权势的男人就变得不可一世。”花漓气愤说着,想起他方才走来时不可一世的疏冷模样,直接把手里的户籍往花莫怀里一拍,颇有几分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我还不信了。”
花莫头疼不已,她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她看向花漓追着林鹤时而去的背影,不过好歹是过去了。
花漓一直追着林鹤时出府,他腿长步子也大,追的她气喘不已。
见林鹤时站定在门楣下,花漓气恼跑上前,等走近了,看到站在林鹤时对面的人,又蓦然顿住,气势更是消了个七七八八。
是段祤。
花漓目光微僵,林鹤时偏头朝她睇来,没有情绪的一眼让她头皮发麻,这么看她干什么?又不是她找段祤来的。
“我有几句话想与随姑娘说,还望沈公子能高抬贵步。”段祤这话虽是对着林鹤时说着,眼睛却一直看着花漓。
“这事恐怕无需问我。”林鹤时淡声说着,脚下却没动。
花漓心里拿不准段祤要跟自己说什么,还在犹豫,就到林鹤时事不关己的话,一股无名的愤懑往心上冲。
余光瞥见林鹤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想到他这几日的冷漠,想着故意气他,于是对段祤点点头,“你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