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满塘 第52章

作者:末雨 标签: 强强 正剧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啧,又是根硬骨头。”云英撇嘴骂了句,捋好细纲索瞅准机会套上孙荡的脖子,两头握手处搭在孙荡背后,扔给关循。

  关循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也只得飞快地接过,双臂张开,左右勒紧。

  云英则绕到孙荡面前,捡起关循掉下的匕首,看着孙荡面色渐渐涨红,双脚不住地蹬,张大嘴,又发不出声。

  发出声也无济于事。

  陶昉这书斋甚是风雅,离正堂隔着景隔着湖,外头的喧嚣传不进来,里头的狼狈也透不出去。

  “我替三贞九烈的莹玉娘子向二爷问声好。”

  话音一落,一刀猛插入胯下,她盈盈笑着,吃力地将匕首在体内转了个圈,卡在骨间。

  孙荡顿时猛地挣扎了几下,关循险些没站稳,手臂极尽最后一丝力,孙荡总算不再动弹。

  他长吁一声,刚坐下来,云英从袖口抽出短刀,抵上他咽喉,那双嫣红的唇一张一合:“此地不宜久留,关大哥随我走一趟呗。”

  关循抬眼觑她,冷笑道:“你这是请人的态度?”

  她眉眼一弯:“你老实些,出去了,我给你赔不是。”

  水边蚊虫多又泛着水腥气,裴晏等得烦闷,抬眼看着湖心那头,已过一刻钟,云英却迟迟不放暗哨。

  他细想还是不妥,便让卢湛不管那么多,先冲进去救人。

  卢湛点点头,刚转身,便见云英押着个男人出来了。

  待两人走近,裴晏与关循相视一眼。

  “怎么是你?”

  “原来是你。”

  云英撇撇嘴,“等回去再慢慢叙旧吧。”

  裴晏蹙眉道:“孙荡呢?”

  “死了。”不等裴晏责问,她赶忙扬了扬手里的短刀,“有他也是一样的。”

  刀尖刚一离开咽喉,关循突然发难,反手制住云英。半空立刻射来两三发弩箭,关循拎起云英的身子做挡,一支箭扎进了她肩头。

  卢湛拔剑护住了裴晏,也分神朝箭来的方向窥视。一青灰色人影纵身落下,挡住关循的退路。

  卢湛看清来人,下意识喊道:“陆三?”

  陆三冷眼盯着关循,朝卢湛喊道:“你左我右,攻他下盘。”

  “不行!”云英赶忙叫停,陆三在她身后,她只能看向裴晏,“他死了,线索便断了!”

  裴晏抬手制止卢湛,陆三急得骂道:“姓裴的你别逼我连你一起杀!”

  卢湛亦不示弱道:“你试试看!”

  “都闭嘴。”

  裴晏头疼得紧,顿了顿,看向关循,“你想要人质,拿着她没用。我与她换,你带着我才出得了城。”

  卢湛急忙抗议,被裴晏瞪了一眼。

  关循冷笑道:“我记得你,廷尉少卿,京城来的大官。”

  他说着,手里的短刃抵得更紧些,微压进云英咽喉的皮肤。

  “你既愿意与她换,说明拿着她,就有用。”

第四十三章 拈酸

  竹林里,四人僵持不下。

  眼见湖对岸,陶昉的侍从匆匆跑入书斋,吓了个踉跄,连滚带爬地朝正堂去。云英忍不住催道:“关大哥,再耽搁,等前边那些人见着二爷的尸身,大家都走不成。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我们慢慢谈?”

  “我与你们没什么好谈的。”关循警惕地缓缓侧身,“让你的男人都站一块去。”

  云英看了眼陆三,微微颔首,陆三退到卢湛身边,她趁机朝这两人使眼色,示意关循右腹有伤。

  “别耍花招。”关循左手用力一捏,她肩颈骨节嘎吱作响,又道,“弩箭扔过来。”

  陆三瞥了眼卢湛,取下左手袖箭绑带扔了过去,关循一脚碾碎了机关,垂眸看了眼那箭矢,“早晨在县衙,是不是你?”

  陆三不置可否,骂道:“不该留你活口。”

  他在城里等了两日,趁婉儿出门收账才快马追上,怕卢湛发现,一直远远跟着,直到见她与裴晏分头行事。

  他本也是跟着她去的,但没走多远,便发现街角暗巷聚着些人,三步一哨地围着县衙。

  他自问不是卢湛的对手,担心裴晏若有闪失,怕是护不住她,这才远远上树窥视。

  云英却不知这一出,蹙眉盯着陆三:“你早上在县衙?”

  陆三没好气道:“废话,那么多人,就凭这狗官的三脚猫功夫,要不是老子,他早就被大卸八块了!白天风流快活的时候,他没告诉你吗?”

  卢湛先沉不住气:“你骂谁呢!”

  陆三冷哼一声,转头半截树皮啐到卢湛脸上,眼珠朝关循那头微转:“谁没种我骂谁。”

  “岂有此理!”

  卢湛拔剑劈向陆三,陆三扬手挡开,右臂衣衫划破,露出里头三根长尖刺。陆三左手一翻,指尖勾出腕下尖刺,目不斜视地甩向关循,卢湛亦以迅雷之势翻身刺向关循右腹。

  关循下意识躲了陆三的暗箭,闪避不及,腰间被卢湛的剑锋划过,他咬牙提拎起手中人质挡过去,裴晏厉声叫停,逼得卢湛收剑。

  身后十余人已提刀冲进了湖心小筑,不容他们再僵持下去,裴晏沉声道:“你要如何才放人?”

  关循从县衙逃回来时被孙荡偷袭,本就伤得不轻,方才奋力与之搏命,腰腿上好几处筋肉撕裂,也无意多做纠缠,硬撑道:“你们别跟来,到地方我自会放了她。否则……”

  他说着,左手用力一摁,云英肩上箭伤涌出一股鲜血,顺着单薄的衣衫晕染开来。

  月明如水,关循押着云英穿巷前行,脚步愈发沉重。身后三人已不见踪迹,但他心知定不会太远。

  云英见他没有往城门方向,而是朝着码头而去,试探道:“你伤这么重,还想走水路?”

  关循哑声道:“女人太聪明可不太好,别逼我杀你。”

  云英撇撇嘴,转眸换了个话头:“赵焕之与高严都死了,今日一过,陶昉这条路也算走到了头。关大哥就这么回去,老家的兄弟就白忙活了,何不另谋高就呢?裴大人身后的贵人,可比陶昉要有能耐得多。”

  关循沉吟半晌,冷笑道:“你这算盘打得虽好,却是下错了注,孙荡既会卖我,便该知我不是那能做主的人。”

  云英笑道:“只要湖心小筑的人都死了,再送陶大人一个剿匪头功,昭告天下。孙荡究竟是怎么死的,又有谁知道?”

  停在岸边的两艘商船烛火通明,船上传来船工赌钱吆喝声。

  关循临岸边停下脚步,沉吟不语,似在犹豫,云英趁热打铁道:“卖不出去的盐,便和泥沙无异。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行当,情义归情义,钱归钱,缺了哪样都凑不齐一桌人,关大哥以为呢?”

  关循转过弯来,冷笑道:“但好生意是不会送上门的,我焉知你这不是斩草除根之计?”

  云英忍不住翻白眼,“看你上道才抬举你,不信算了。”

  “放屁,你分明是与孙荡有仇,想拿我糊弄你那当官的男人。”

  云英微微扬眉,抿笑道:“我就说你上道了,关大哥真是懂我。”

  关循用刀逼退她贴近的身子,嗤笑一声,“两个男人还不够你折腾的?省省力气,我不吃你这套。”

  云英垂眸扫了眼他腰上的伤,“那你吃哪套啊?”

  关循神色一凛看向她身后,云英下意识回头,胸前被猛地一推,后退两步跌坐在台阶上。

  扑通一声,再抬头已只余粼粼水波。

  卢湛和陆三吵了一路,互相埋怨对方出手不够准,裴晏跟在后边头疼得额前青筋都快要炸了,却也无话可说。

  他方才就不该让她独自回去的,直到追上码头,见云英站在岸边,他才松了口气。

  陆三先一步挡在裴晏前头,伸手替云英拔出肩上的袖箭扔进水里,撕开一溜衣摆,先扎紧了止血。

  卢湛左右张望,问道:“那家伙人呢?”

  “跳水跑了。”

  陆三猛一回身踢了卢湛一脚,他没站稳掉进水里,扑腾了几下才爬上来,怒道:“你干什么?!”

  陆三眯着眼,看出卢湛不识水性,登时乐道:“没听见跳水跑了吗?你不追?我助你一脚之力啊。”

  卢湛气得吹胡子瞪眼,但看裴晏摇头示意,只得气鼓鼓地忍下。

  云英抿嘴笑了会,忽地想起正事:“陶昉还在湖心小筑里,我只打晕了他。孙荡死了,关循跑了,大人最好快些回去逮几个人。就算生意谈不成,兴许也能拎出他们这条线上别的蚂蚱,当中若有吴王的人,这一趟便也不算白来。”

  裴晏点点头,目光盯着她肩上的伤口,“你没事吧?”

  陆三横瞪他一眼,抢答道:“哪回沾着你没点事?活瘟神还好意思问。”

  说罢抱起云英便阔步而去。

  回客房,陆三边给云英处理伤口,边将宋平的近况简单交代,“一去一回得月余,你说要利用裴晏杀元昊的,下个月能行吗?”

  云英面露难色:“哪有这么快的……”

  陆三猛地一掰她脱了臼的肩膀,云英疼得狠踢了他一脚:“你就不能轻点!”

  “你又骗我!”

  “没骗你。”云英拧眉推开他,动了动肩,拿起案前烈酒浇到伤口上,“元昊平日都前呼后拥,就算加上平哥,也难以近身,更别说全身而退。裴晏带的太子卫率里,颇有几个高手,要么等他们闹起来,趁乱杀了,要么等他罢免元昊,届时元昊自然要卸甲回京,随行的人少,我们才有机会。”

  她上好伤药,拿布条扎紧,“东宫想要江州的兵权,先取代李规,再撤军镇,这顺序不能变。若元昊先倒,江州刺史的位子,惦记的人就多了。但裴晏近来似不再盯着李规了,他与李规应是达成了一些约定。”

  陆三心下存疑,但又挑不出毛病,只得没好气道:“你不必与我解释,我反正不懂你这些弯弯绕绕。”

  云英笑着捏他鼻子,安慰道:“放心,眼下急的人可多着,东宫……还有李夫人,一个个的都比咱们急,先静观其变吧。”

  陆三点点头,默了会儿,噘着嘴嘟囔,“你这么费心思帮他找盐贩,我看你也挺急的。”

  “顺手的事。”

  “你少诓我。”

  云英沉了口气,幽幽道:“东宫势微,若裴晏在江州讨不着好,难说过几年会是什么光景。”

  “你信他那些鬼话?”

  云英笑了笑:“不信。东宫眼下的确重视寒门,那不过是因士族各有所倚,宗室与北朝旧部又频频与天子叫板。寒门依仗东宫,不也都是为了他日鸡犬升天,能跻身士族之列么?各取所需罢了。”

  “不分南北,打压士族,均田分权,都只是为了皇权稳固。待他大权在握,睥睨天下之时,岂会再革自己的命?”

  窗外星月交辉,眼前忽地晃过那日黎明之际,那灼灼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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