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
她不可置信道:“你是能把他当普通护卫,我呢,”她指了?指自己,“我能吗,我敢吗?”
那可是陈樾!
除了?棠袖,试问谁敢真的?将陈樾视作护卫?
哦,皇帝敢。
总之她不敢就是了?。
却听棠袖道:“你怎么不敢。”
之前不还故意当陈樾的?面嘲笑他难缠?
这一说,杜湘灵也记起之前那一遭,忙捂住嘴咳嗽一声说:“今时不同往日,我未来几个月的?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全看江夏侯心情?好?坏与否。我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浑身上下毫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哪敢怠慢江夏侯啊。”
说话间,两?人进了?慈庆宫,正巧让沈珠玑听见最后一句。
沈珠玑看向棠袖:“江夏侯?”
棠袖把杜湘灵不乐意皇帝让陈樾护送的?事一说,沈珠玑点点头:“皇上也是为我们的?安全着想。此行有?江夏侯在,很多东西不必忧心,路上可以轻松许多,你应当高兴才是。”
杜湘灵也情?知论?政治素养,以及对圣意的?理解揣测,自己这个在外漂泊野惯了?的?肯定比不上常年呆在京师和嫁进东宫的?,她们顾及的?方方面面定然比她能想到的?多多了?,当即做小讨饶:“是是是,出行在外安全第一,回头我就打?把金刀送江夏侯当谢礼。”
棠袖问:“鎏金还是纯金?”
杜湘灵:“那肯定纯金……等一下,”杜湘灵警觉,“该不会到时我送了?他,他转手又?送你,你到手后直接融了??”
棠袖唔了?声:“能让你送出手的?金刀,想必非常值钱吧。”
杜湘灵笑骂:“真是心眼?儿全钻钱眼?儿里了?。”
这般说笑打?闹,气氛松快,沈珠玑听着看着,唇边不自觉盈起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棠袖和杜湘灵注意到,互相对视一眼?,不动?声色松口气。
这么久,总算让沈珠玑露出个笑脸。
帮沈珠玑把该清点的?清点完,眼?看时间差不多,三人简单用点膳食,便?准备动?身出发。
虽只是普通出行,但太子?妃出宫仍算是大事,即便?提前吩咐过一切从简,清道旗、绛引旛等仪仗也还是少不到哪去。杜湘灵觑着眼?,数了?数光伞就有?五把,她不禁有?点忧愁。
原本还觉着就算再磨蹭,也顶多月底就能到洛阳。现在看来,下月能到都?够呛。
这样的?话,清明能登上老君山吗?
杜湘灵越想越忧心忡忡,她们清明要为朱徽娟供灯的?。
诚如杜湘灵所想,因为仪仗,队伍行进速度简直比蜗牛还慢,过了?大晌午才堪堪出了?紫禁城。等再离开皇城范围,杜湘灵已经彻底瘫成一团。
就在杜湘灵忍不住跟同车的?棠袖碎碎念,这样走下去,要猴年马月才能到洛阳,就见棠袖掀帘往外看了?眼?,说:“马上就快了?。”
“嗯?”
杜湘灵疑惑,正待发问,就感?到马车速度陡的?加快。
她不由也掀帘,细听一阵,原是江夏侯向太子?妃请示,得到准许后下的?令。
不错。
杜湘灵欣慰点头。
江夏侯还是有?点用处的?。
洛阳离北京不算远,有?陈樾命锦衣卫提前打?点好?沿途一切,便?是仪仗行进再慢,走走停停的?,也还是在三月初便?到了?洛阳。
在洛阳休整几日,队伍继续启程,前往位于洛阳西南的?老君山。
到山脚时,三月十一,正好?是清明前一天。
老君山相传乃道教始祖老子?的?归隐修炼之地,自古以来便?为无数善信朝拜圣地,当今也曾于万历十九年诏谕老君山为“天下名山”,颁赐《道大藏经》,一时闻名遐迩,举世皆知。
由于随行人员众多,又?太子?妃想亲自登顶,因而终于慢腾腾到达老君庙时,夕阳西下,这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古老庙宇在余晖斜照下庄严静谧,肃穆宛若仙宫,以致沈珠玑才抬头看了?那么一眼?,就不自觉潸然泪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她泣道,“可能是心里突然一下子?就好?受了?些吧。”
前来迎接太子?妃的?方丈闻言,双手结印道了?句:“福生无量天尊。”
沈珠玑含泪回礼。
时间太晚,三个女人拜过太上老君,便?在老君庙里住下了?。
至于陈樾,则直接被棠袖撵走了?。
她们三个是真来散心没错,他又?不是——除护送她们之外,他肯定还被皇帝安排了?别的?差事,不然皇帝不可能那么轻易同意他离京——棠袖让他自去办他的?事,留几个人保护她们就行,顺便?他走,也能让杜湘灵眼?不见为净。
陈樾也知道自己这一路都?碍着杜湘灵的?眼?,闻言爽快点了?宋勉章等数十位锦衣卫留下,交代一番,约好?接她们的?时间,随即趁天还没黑透,带着剩余的?锦衣卫疾速下山。
陈樾一走,杜湘灵立马吐口气,总算知道为什么棠袖总说江夏侯难缠。
他确实是很难缠。
用过斋饭,结束洗漱,三个女人躺在一块儿,说会儿话再睡。
杜湘灵提议来一场深夜谈心。
出乎意料,杜湘灵话音刚落,沈珠玑就先行开口。
沈珠玑说太子?有?一选侍,十分宠爱,甚至好?几次为着选侍责骂于她。
棠袖了?然,这说的?必然是那位截胡太医的?西李。
沈珠玑说完前提,道:“太子?宠爱那位选侍,很少去我那儿,也很少看徽娟。”
杜湘灵惊诧:“真的?假的??”
之前朱徽娟还没出事的?时候,整个东宫拢共也就只三个孩子?在养着吧,就这太子?还不经常去看朱徽娟?
棠袖倒若有?所思。
朱由校比朱徽娟小一些,都?有?些害怕太子?,朱徽娟作为太子?第一个孩子?,又?是女儿,在太子?那里的?待遇可想而知,并不会好?上多少。
杜湘灵听着,真心实意地生气了?。
“太子?这算什么男人!”杜湘灵怒道,“等回了?京,看我不揍他一顿!”
沈珠玑失笑。
“你真敢揍?”
“不敢。”
杜湘灵理直气壮。
嘴上过过瘾还不行吗?
沈珠玑笑了?瞬,又?开始叹息。
男人啊,都?是一个德性。
继而话题一转,转到棠袖身上。
“藏藏,你跟江夏侯是不是要复合了??”
棠袖也失笑。
“怎么还扯到我了??”
沈珠玑道:“江夏侯人还是不错的?,你可不能真放手不要了?。”
至少棠袖这心血来潮离京远游,江夏侯二话不说就跟来,放眼?天底下,能有?几个男人做到这份上。
好?男人本就不可多得,似江夏侯这样的?男人就更?是绝无仅有?。
聊到最后,杜湘灵率先撑不住,头一歪睡着了?。等棠袖也迷迷糊糊将要入梦之时,才听沈珠玑喃喃道:“我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宫里夭折的?孩子?实在太多了?,她的?徽娟也不过只是其中?的?一个。
第50章 宅邸 问题。
清明。
老君庙举办济幽度亡的法会, 沈珠玑全程参与,诵经拜忏,并为朱徽娟供了灯。
“娘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四十九盏光明灯前, 沈珠玑虔诚叩拜, 闭目轻声祈愿:“愿徽娟下?辈子能长命百岁,岁岁无忧。”
如果……
如果下?辈子也还愿意成为她的女儿?,就好了。
她知道她这个母亲当得不够格,连让徽娟无病无灾地长大都没有, 但……
她真的好想徽娟。
好想好想。
徽娟也会想她的吧?
灯烛明亮,青烟缭绕。
女人深深叩首,眼泪与烛泪一同?流进心?底。
……
沈珠玑在?老君山住了很久。
久到不止老君庙,老君山上其余知名的、不知名的庙宇殿堂也全认认真真地进过、拜过, 眼看?再住下?去?,太子妃怕是要就此?留在?老君山再不回宫了,不知去?哪办差的江夏侯突然现身, 接太子妃一行下?山。
至此?,杜湘灵才真正看?陈樾顺眼。
别的不提,至少她们来洛阳的路上一直平平安安, 没碰着什么匪徒强盗,在?老君山上住的这段时日也安安静静没被任何人任何事波及, 陈樾护卫的活儿?还是干得很不错的。
杜湘灵一满意,当即就往京师飞鸽传书一封, 把先前允诺的金刀提上日程, 争取下?次出海前给陈樾送上。
陈樾哪里知道他?平白得把金刀,只听棠袖小声问他?:“宫里是不是有喜事了?”
“是。太子得了个女儿?,”陈樾言简意赅,“是第六女。”
陈樾说话?声音不大, 然沈珠玑还是听到了。
沈珠玑面?无表情。
他?得了新女儿?,必然已将她的旧女儿?给忘了。
下?了山,一行人没有立即回北京,而是前往洛阳东北方向的卫辉,即太后次子潞王的封地,前去?拜见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