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黑衣男子招式凶猛,但他身后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北梁人以多对一,配合默契,他却不能移动,很落于下风。仅片刻的功夫,他就多了好几道伤。
周霓收回视线,低声和赵沉茜说:“前面有人,好像是北梁人要劫那位公主,燕朝侍卫死了一地,只剩一个了。”
赵沉茜挑眉:“你是说,那位福庆公主在前面?”
周霓点头。赵沉茜意外,她还以为这位赝品早就被谢徽等人保护着离岛了,怎么会滞留在此,沦落到身边只剩一个侍卫?
果然啊,她那几任前驸马就是嘴上说说。世人称颂他们深情,说他们为了复活她这个妖女成疯成魔,可是现在,他们又在哪里呢?还不是丢下“赵沉茜”,自己跑了。
他们挡在她们必经之路上,赵沉茜只能等前面打出结果。赵沉茜原本以为这场战斗没什么悬念,连那位福庆公主都看不过去了,喊道:“惊鸿,你先走,不要管我了。”
赵沉茜再一次意外,里面的人,竟然是萧惊鸿?
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隔着距离,赵沉茜仿佛都能嗅到他喉咙里的血味:“殿下,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周霓冷嗤,低声嘲讽:“愚忠,现在又没有皇宫大内看着,至于为了所谓主子丢了自己的命吗?那位福庆公主不会死的,即便被北梁人掳走,也会好吃好喝供着,说不定还能捞个王妃当当。但对他,北梁人可不会手下留情。”
周霓当个笑话说给赵沉茜,没想到赵沉茜却沉默地垂着眸子。周霓意外:“你想什么呢?”
赵沉茜意识到失态,立刻收敛表情,淡淡道:“无事,只是觉得他蠢。”
对她而言,死亡就发生在昨天,濒死前的痛苦,传讯符没有回应的失望,都历历在目。谢徽没有来救她,赵沉茜可以接受,因为两人本就是合作关系,因利益结合起来的联盟,不应该抱有太高期望。但是她接受不了,萧惊鸿不来救她,转头投向了宋知秋。
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在他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一心想把他培养成肱骨良将。宋知秋、皇帝背叛就算了,为何偏偏是萧惊鸿?
若是背叛那就背叛到底,杀了她谋求自己的前程,赵沉茜至少能说他有胆略。为何又在她死后,为她拼命呢?
周霓观察着赵沉茜的表情,用嘴型问:“要救吗?”
赵沉茜安静良久,漠然道:“不救。”
她从不宽恕背叛者。从不。
周霓挑眉,反正死得不是她的亲人,她都无所谓。前面刀戈渐息,传来扑通一声重响,应当是决斗出了结果。周霓探出头看,意外道:“居然是燕朝这边赢了。不过,那个侍卫和死也不差什么了。”
赵沉茜眯眼,问:“那位福庆公主一个人待着?”
“是。”周霓道,“呦,她居然没有自己走,低头去看伤者了。”
“侍卫还有意识吗?”
“不知道。她拖着那个姓萧的走,能有口气就不错了。”
既然萧惊鸿昏过去了,那就好办多了。赵沉茜直起身,说:“我们也去看看。”
假福庆公主正在帮萧惊鸿止血,听到脚步声,楚楚可怜抬头,发现竟然是一群女人。她表情怔了下,收回可怜,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怕蛇,藏在最后才走,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公主殿下。”赵沉茜注视着这位福庆公主,问,“这位大人受伤了吗?”
虽然是一群没用的女人,但有人帮忙,总好过她自己。假福庆公主顺势道:“是,他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你们帮我抬着他,我来为他上药。”
小桐一直跟着后面,她知道沉茜不会动手的,见状正要代劳,没料到沉茜竟当真蹲下,扶住萧惊鸿:“好。”
小桐一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沉茜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热心?然而赵沉茜不止热心,耐心也变好了很多,她任劳任怨打下手,不忘提醒周霓:“你不是要去寻剑穗吗,快去吧。”
周霓怔了下,道:“好。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假福庆公主瞥了眼周霓,怀疑问:“她怎么走了?”
“她心善,想替死人收敛骸骨,这些东西终究不吉利,我怕冲撞了殿下,就让她自己去了。”
“本宫记得,先前她在拍卖厅拔剑。”假福庆公主不动声色,问道,“莫非,她和杀了蛇妖的那个剑修有什么渊源?”
“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凑巧在一个舞队里,这些事倒不了解。”赵沉茜反问,“公主殿下怎么独自在此?谢相呢,他和殿下不在一起吗?”
假福庆公主想到这里脸色不善,愠道:“我和谢相的事,轮得到你一个舞舞女置喙?谢相只是和本宫走散了,一会自然会亲自来接本宫。”
赵沉茜连忙赔礼,她将一块布递给假福庆公主,小桐看到,轻轻呀了一声,正要说话,假福庆公主已接了过去。
假福庆抬头,不悦地看向小桐:“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赵沉茜凝视着假福庆公主的眼睛,轻声问:“殿下,这块布被血染红了,你要这样给萧指挥使包扎吗?”
“还是说,你根本分不清红绿呢,殷夫人。”
第58章 永眠
赵沉茜上前帮忙, 自然不是发好心,而是找机会试探假福庆。有一个女子的里衣正好是绿色的,赵沉茜就让她将衣角割下来, 拿来给萧惊鸿包扎伤口。
她不动声色将一块完全被血浸红的布递给假福庆,正常人看到血,不可能拿来给伤者包扎, 但是假福庆却接了过去,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
赵沉茜记得, 幻境里的骊珠,就分不出红和绿。
假福庆愣了下,镇定说:“光线太暗了, 本宫没看清。”
“是吗?”赵沉茜反问,“那你身上为什么有殷夫人的法宝, 蜃兽之角呢?”
假福庆听到,下意识扫了眼自己的法宝。她意识到自己身份暴露, 嘴里的牙悄悄变长, 她正要朝赵沉茜吐出毒液, 已先有一把利剑从背后捅入她心口。
周霓绕到背后,趁其不备出剑。刚才赵沉茜让她去寻剑穗, 周霓愣了下,听懂了赵沉茜的暗示。
幻境中, 她们就是在编剑穗时,发现了赵沉茜扮演的殷夫人分不清红绿。赵沉茜在借此提醒她,面前的人可能是殷夫人。
同一把剑,同样的剑招,剑势相互呼应,撕裂了她的旧伤。假福庆再也支撑不住, 重重吐出一口血。
她身上有宋玟的剑气,她根本不是福庆公主,而是“已死”的仙岛之主——殷夫人。
赵沉茜参加拍卖会时,最开始以为殷夫人熄灭灯光、半遮半掩是故弄玄虚,但刚才她回宴会厅检查,发现石台屏风之后放着一对海螺。她突然意识到,自从假福庆登场,殷夫人就再没有露面过了,偶尔说话,也是隔着屏风。
蛇会腹语,如果殷夫人扮成假福庆登场,远程用腹语传到海螺,借海螺发声,就完全可以一人分饰两角了。
这么看来,“殷夫人”的死,也是她安排好的剧本。所以假福庆进入幻境后就和殷夫人割席,声称她也是被蛇妖控制,处处和殷夫人作对,以此来取得宾客的信任。等出来后,她当众杀了殷夫人,就能彻底和蛇妖身份割裂,作为“福庆公主”回到凡人王朝。
但是她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周霓,竟然能穿过虚实,引发宋玟死前留下的杀手。宋玟虽然没有杀死她本体,但也给她留下重创,所以他们从幻境中脱离后,假福庆才会不断吐血。她假称是在幻境中受的伤,众人也没有起疑。
赵沉茜全程捏着灵蛇镯,时刻警惕殷夫人偷袭。她注意到殷夫人听到蜃兽之角时,朝胸口的项链看了眼,赵沉茜诈出了法宝位置,在周霓偷袭得手、殷夫人查看伤势时,她飞快伸手,将殷夫人衣领里的项链拽走。
赵沉茜一得手,立刻激活灵蛇镯的防护阵法,接连往后退。果然有好几道毒液喷在灵气盾上,殷夫人血红着眼,肖似赵沉茜的脸上再不见高贵优雅,嘶吼道:“把东西还我!”
到手的法宝,可没有给出去的道理,赵沉茜将蜃兽之角收好,说:“蜃乃天生地养的灵物,却被你们拿来作恶。你替人做了这么久爪牙,竟还把国师赐给你的法器当自己的了?”
殷夫人冷笑一声,说:“这是我们一族代代相传的宝物,怎么就不是我的?”
“所以,你确实受国师指使。”赵沉茜套出了真相,远远站着,怜悯而悲哀地望着她,“你真的觉得,是红衣人救了你吗?”
“和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周霓用力拔剑,带出一连串血珠,她嫌恶地抖去殷夫人的血,利刃一转抵住殷夫人脖颈,“说,出口在哪里?”
剑刃从后心穿入又拔出,殷夫人哇得吐了口血。她伤势肉眼可见严重,但脸上依然唇红齿白,容光照人。赵沉茜仔细盯着她的脸,隐约看到她脸上有一块皮肤翘边了,赵沉茜不可置信:“你的脸不是真的……是人皮?”
后方女子们听到,吓得齐齐后退一步。周霓想到石窟里面累累白骨,恍然大悟:“我就说,有些骨架纤长白皙,看之不像江湖人,原来,你除了武林英才,还杀了很多无辜女子!”
赵沉茜道:“难怪你会允许钱掌柜带着众多替身登岛,难怪在你身上闻不到妖味,因为你就是一副人皮骷髅,打算用我们当做你修补容貌的胭脂水粉。刚才那只死去的蟒蛇就是你的本体,你竟然对自己如此狠毒,在自己身上用炼傀术,将神魂生生抽出来,放入人皮中?你就这么执念当人吗?”
苗疆有一门巫术,将强大的动物炼成尸傀,供自己驱使,在这个过程中要将动物的神志一点点抽除,非常痛苦,有狠心的大巫会将尸傀魂魄转移到物体上,当做传家宝,代代相传。没想到殷夫人另辟蹊径,把自己的神魂抽出来寄居在人皮上,把本体炼成尸傀,这样她就可以同时操控蛇和人两具躯体。
就是炼傀术的祖师爷见到,都得夸殷夫人一句天才。
殷夫人被剑捅穿没有慌,被剑刃抵着喉咙没有慌,但她听到赵沉茜说她的脸不是真的,却突然激动起来,反反复复摸自己的脸:“我是真的!以后我就是第一美人,年轻貌美,身份高贵,每一个男人都爱我……啊,我的脸!”
她摸到自己的脸坏了一块,发疯暴起,朝着赵沉茜等人冲来:“你懂什么,你们生来就是人,还长了一副好皮囊,哪里懂妖的苦!如果我不是妖,囡囡不会死,殷郎不会纳妾,他不会为了一个凡人女子冷落我!你的脸最光滑,正好剥下你的皮替换,还有你的眼睛,他们说我的眼睛不像,正好挖下你的眼睛,以后我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了!”
女子们被殷夫人的癫狂吓了一跳,慌忙后退,连赵沉茜都赶紧激活灵蛇镯,随时准备自保,然而,周霓竖起剑柄,狠狠一敲就将殷夫人撂在地下。
周霓垂眸,瞧着不堪一击的蛇妖,冷笑:“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成为的凡人女子,脆弱得一推就倒。天底下竟然有你这样的蠢货,舍弃强大的肉身,高超的法力,只为了抢夺男人的爱。就算是天下第一美人又怎么样,还不是死了?”
作为被内涵到的前第一美人赵沉茜,她深深叹了口气,赞同道:“是啊,第一美人这个名头,其实和第一花瓶没什么区别。并不是长得美,就会得到快乐、幸福和爱,美丽的容貌和幸福的生活,一直都是两码事。何况,你本身长得就很美,根本无需模仿她的。”
大多数美人都嫁了一个丈夫,极少数二嫁,赵沉茜的婚姻经历丰富得格外出挑,再加上所谓的“第一美人”之名,殷夫人就错误地认为,只要变成第一美人,就可以拥有一切。
外人羡慕赵沉茜天生好命,在民间传言里,她一生下来就是嫡长公主,长了一张天赐容颜,因此得到了众多俊才的仰慕,三个驸马都是人中龙凤,在夫家的助力下成了摄政长公主,大权独揽,废立皇帝,好不风光,仿佛只是因为她长得美,人生就一帆风顺。然而只有赵沉茜自己知道,她走到那一步,究竟付出了多少。
前期她和孟氏不受宠,不得不去敌人屋檐下委曲求全时,宫斗并没有因为她长得美而对她网开一面;后期她推行新政,那些臣子也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公主,就不对她下手。
她终究还是孤独而凄惨地死在雪地。美貌没有为她带来任何豁免,反而成了她的原罪。
因为她是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所以她得到权力,必然是借助某些不光彩的手段上位的;甚至她和臣子议事,也被传成深夜幽会,霍乱宫闱。
何况,第一美人这名头,本身就是讽刺。赵沉茜的长相从未变过,但她十四岁前,宫里人人盛赞懿康、懿宁两姐妹沉鱼落雁,美艳绝伦,没人在意过大公主的长相。但在绍圣十三年除夕,镇国将军府的小公子容冲对赵沉茜一见钟情后,宫里宫外突然赞叹起赵沉茜的美貌了。
如此可见,美也势利得紧,不受宠时根本查无此人,一旦当她得到某位权臣公子的喜爱,有了联姻价值时,马上就被运作成了第一美人。
其实,赵沉茜最讨厌被人夸长得美,尤其是别人当着她的面说她是天下第一美人时,赵沉茜仿佛能感觉到,昭孝皇帝坐在上首,冷冰冰地审量她。
赵沉茜用尽全力摆脱的魔咒,竟然成了其他女子梦寐以求的桂冠。殷夫人本来的容貌独特又有韵味,美得一看就属于骊珠,唯独她自己看不到。她在宅斗这个战场上被芙蓉逼得一败涂地,她没有得到殷书生的爱,也没有生下儿子,因此走入魔障,从极端贤惠转向追求极端的美貌,以致不惜杀死自己,成为另一个女人。
她恨芙蓉入骨,可是,她又何尝不是活成了芙蓉的影子?登岛时,殷夫人巧笑倩兮,温柔大方,在男人面前灵巧娇媚,活脱脱另一个芙蓉。哪怕她已离开殷家,不再为人洗衣做饭、操持家务,而是创建了一个仙岛,可以随心挑选最合眼缘的男人过夜,用完就杀,毫不留情,但她对外,却依然自称殷夫人。
她的灵魂其实从未走出殷家,她始终都是芙蓉步步紧逼之下,那个呆板木讷、毫无还手之力的妻子。
赵沉茜难得说了真心话,但殷夫人却不领情。殷夫人摔在地上,冷笑着道:“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没有经历我的痛苦,凭什么敢指点我!我甘心化为凡人,为他生儿育女,洗衣做饭,我为他付出那么多,为什么他却变了心,嫌我变丑了,要另娶新人?男人的话都是假的,只有长得美,才不会被人抛弃,只有成为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才能得到永不变心的爱。”
殷夫人最后转为自言自语,疯狂摸自己的脸,像是入了魔怔。在场所有女人都看着她叹息,赵沉茜知道这种人没救了,懒得再费口舌点醒她。
蠢人就该多受苦,她和殷书生实在绝配,只是可惜了宋玟,成为她报复前夫的牺牲品。不过,有些公道,赵沉茜却必须替光珠讨。
赵沉茜居高临下睨着她,像在看一堆废物,冷冷道:“你说你没有得到永不变心的爱,可是,只有男人的爱是爱吗?你的女儿那么爱你,不惜以身作器也要救你,但这么多年过去,你竟然还为了男人寻死觅活,你对得起她吗?”
殷夫人疯魔的动作微顿,她十指纤纤,捧着一张尽态极妍的脸,一看就没做过任何粗活,身上也没有生养孩子的痕迹。她如愿回到了没有女儿的时候,可是,为什么她高兴不起来?
殷夫人眼里坠下两行泪,哽咽道:“我去救她了。我为了让仙人送我入城,甚至用祖传宝物做交换,我如何不爱她?我能怎么办,还要我怎么办!”
赵沉茜刚才就留意到了,现在殷夫人再提起,赵沉茜试探问:“你的祖传宝物,是指蜃兽之角?”
殷夫人有气无力点头:“是。我们一族守护蜃角已久,但并不知如何开启,姨母死后,将其传给了我。珍宝阁看到蜃角,几次想高价买走,我都没同意。后来我被那个贱人暗算,露出原形,狼狈逃出海。我在海上遇到了仙人,他告诉我白玉京疾妖如仇,要当众火烧囡囡,以儆效尤。我心如刀绞,奈何打不过那群白衣人,是仙人说可以帮我,他有办法调走白衣人,我趁这个时机回城,救走女儿,远走高飞,以后凡人世界的纷纷扰扰,就与我们母女无关了。作为交换,我要将蜃兽之角交给他。”
赵沉茜道:“他是不是还在你力竭昏迷的时候,救你出城。之后他怜惜你丧女,让你继续保管蜃兽之角。你感激涕零,为了报答他,从此甘心为他卖命,是吗?”
殷夫人慢慢点头,赵沉茜冷冷笑了声,道:“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珍宝阁的掌柜早早就搭上了国师的船,官商利益交换,他给国师输送钱财,国师庇佑他做生意。殷夫人去珍宝阁寄卖珍珠时,珍宝阁掌柜看到了蜃角项链,他见利起意,想要收购蜃兽之角,但殷夫人拒绝了,怎么都不肯卖给珍宝阁。掌柜恼羞成怒,便将殷夫人是个妖物的消息举报给国师,想让仙人收了她,自己就能理所应当霸占蜃兽之角。
国师的人来到栖霞城,见到了光珠,因此生出利用光珠摆夺魂阵的毒计。珍宝阁的商人作恶的段数显然还不及国师,国师利用信息差,在三方之间斡旋,他操纵知府抓走光珠施以火刑,引诱光珠自愿祭阵为母牺牲,同时还不断打压殷夫人,让殷夫人交出珍贵的蜃角,自动走入本就需要她出场的局。国师骗走蜃角后,发现无法驱使,只能将法器归还给殷夫人,让她看守这十万亡灵。
如此缜密的算计,难怪殷夫人至今都死心塌地为国师卖命。赵沉茜突然不寒而栗,国师下一个算计对象就是容家,他为此筹谋了三十年,在赵沉茜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也像殷夫人一样,被国师利用?
赵沉茜深色冷凝,眸子里像含着飞雪流霜、万里冰封,问:“栖霞城的十万百姓,是怎么进入蜃兽之角的?”
殷夫人呆坐在地,说道:“当年我被众人围攻,重伤昏迷,我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再一睁眼已在城外。主上说,囡囡其实是纯净的鸣蛇血脉,白玉京为了功绩,滥杀妖怪,执意处死了她。残害灵兽引发了天谴,栖霞城所有凡人都被天雷阵劈死。我听了自然心中大快,主上将蜃兽之角还给我,说之前只是为了试探我的忠心,如今我考验已过,物归原主,让我试着驱使。我满怀悲愤,全力一试,竟然真的成功了。我奉主上之命,将栖霞城亡魂存入蜃角中。只是那些人怨念极重,哪怕关在梦中,依然有怨气外泄。我为了躲避白玉京的追查,带着蜃兽之角在海底修炼,直到五年前才出来走动。”
赵沉茜听完,问道:“哪怕你再入梦境,以他人的角度旁观了当年的事情,你依然相信,是白玉京害死了你的女儿,国师占了你的法宝,夺走了十万人的魂魄,总能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却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殷夫人沉默了,许久后哂然一笑,说:“三十年了,我恨了那么久,已无法回头了。还是继续恨下去轻松一点。”
周霓不可置信,怒道:“妖物,你竟然是非不分,不知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