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然而这轻飘飘、软绵绵的剑光,在撞到霸下印的结界后速度不减,还在慢吞吞往前爬。僵持片刻后,无坚不摧的霸下印护盾寸寸皲裂,轰然破碎,剑光看着缓慢,却倏忽千里,逼至树鬼面前。
树枝触之即断,上面缠绕的鬼气嚎叫着被金光烧成灰烬,树鬼不可思议看着霸下印落地,骨碌碌滚到容冲脚边,被他轻描淡写拿起。熟悉的死亡的气息袭来,令他瞬间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树鬼不敢犹豫,效仿影妖,立即舍去本体,将全部精魂凝在一缕黑气中,意图逃跑。
容冲用袖子擦去霸下印沾的土,像对待一个老朋友,熟稔而郑重。霸下印敦厚温热,似乎还沾染着父亲的血,容冲珍而重之将霸下印收好,抬眸,目光凌冽锋利,如有实质。
“元宓不过一个杀人凶手,窃国佞臣,也配和白玉京比?我今日先杀你祭旗,以慰我父母、二兄在天之灵。”
容冲缓慢出剑,雪白的剑光映在他脸上,似仙似魔,似慈悲似冷酷。
蜃梦幻境中树鬼能逃出去本就是容冲有意为之,如今容冲已经拿到了元宓的把柄,树鬼也该为做过的恶付出代价了。画影剑微微颤动,满城明火受到剑意感召,星点起浮,逐渐汇成一条火龙,收至剑前。
容冲并没有注意到他引出的阵仗,他脑中没有剑法,随意一指。
火龙随着他的剑尖涌动,在容冲出剑那一刹那,火龙长啸,天地共鸣,剑意如流矢穿过鬼瘴,追上逃逸的精魂。树鬼都来不及惨叫一声,就被熔成灰烬,烟消云散。
这一剑满城火光俱灭,全城哗然,纷纷抬头观望,却擘两分星,平民百姓无一伤亡。只除了火龙落下时,轰隆隆将一口枯井砸成废墟,街前的戏班子仓皇四散,有些看客在逃跑时跌了跤,摔得哎呦直叫。
苏昭蜚扶着孟太后,刚刚从地道出口爬上地面,身后忽然传来沉闷的倒塌声。士兵们连忙来报:“将军,不好,地道入口被埋了。”
苏昭蜚回头,瞥见了那惊世一剑的余晖。哪怕两人无一句交流,苏昭蜚依然听到了容冲的心声。
快带孟太后走。他借打斗毁了地道入口,从此没人知道孟太后从何处出城,要朝哪个方向追。他今夜这番作为必然已经成为临安的眼中钉,他在明处,越多人来追杀他,孟太后和苏昭蜚就能走得越安全。
“苏将军,怎么办?”士兵问,“密道塌了,容将军要如何出城?要不我们再去挖一条新的?”
孟太后也道:“你们快去,宫里许多人都认得容三郎,他一个人困在临安城里多危险!反正我们已经出来了,找个僻静地躲一躲,等他出城,我们一起走。”
“不。”苏昭蜚望了眼黑暗中的临安城,坚定说,“我们人手有限,不能再分散兵力了。撤,全速护送太后渡河。”
“啊?”士兵们不忍,“容将军为了掩护我们,独自引开追兵,我们难道要抛下他吗?”
“我正是知他用意,所以才要走。”苏昭蜚沉了脸,露出一军主帅的威严,冷声说,“全军听令,疾速行军,不许回头。敢有违者,斩。”
士兵们肃然生畏,齐刷刷抱拳:“是。”
孟太后被人扶上马车,苏昭蜚最后看了眼紧闭的城门,斩钉截铁道:“出发。”
容冲愿将孟太后交由他护送,该是何等的信任。正是因为知道容冲把他当做托付生死的兄弟,苏昭蜚才不敢辜负。
人生在世,有些意气不得不争。若连心爱之人的母亲都护不住,便是长命百岁,又有何意思?
苏昭蜚答应了赵沉茜,看来他要失言了。苏昭蜚默默在心里道了句保重,兄弟,一定要平安回来。
很多人在海州等你。
第110章 忠孝
容冲一剑斩杀树鬼后, 归真观的道士被吓破了胆,一哄而散。等他们逃跑后,容冲捂住胸口, 重重吐了口血。
躲在阴影里的“孟太后”一把扯下画皮,露出一张黝黑板正的青年面庞,连忙上前扶住容冲:“将军, 你怎么样了?”
在海州时不敢让赵沉茜看出端倪,一直忍着, 如今反噬越来越强了。容冲擦干唇上的血,说:“无碍。”
容冲早就看出瑶华宫里的孟太后是画皮妖假扮的,他需要给苏昭蜚争取时间, 便陪着画皮妖做戏。画皮妖不小心崴了脚,提出去私宅休整时, 容冲便知道,这就是他们为他准备的陷阱了。
既然已套出地点, 就没必要留着画皮妖了。容冲借着背画皮妖的动作, 将其制服, 后面追兵心猿意马,越追越远, 容冲专挑小路走,趁着后方视线盲区, 让早已等候在隐蔽处的亲信套上画皮,移花接木。
树鬼以为“孟太后”是自己人,不会防备,关键时刻便能成为容冲翻盘的法宝。
容冲轻描淡写擦去血迹,就要提剑去追逃跑的影妖,刚走了一步, 眼前猛地一阵发昏。亲信慌忙接住他:“将军,神医明明说了你要少用灵力,越动用内功,心脉衰竭越快。你却从不当回事,让我们瞒着苏将军和大公子,今夜还独自留下断后,以一敌五。如果苏将军在,你怎么至于伤成这样?”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这些小喽啰,我足以应付。”容冲缓了缓神,等眩晕劲过去,便执意往外走,“那只影妖阴险狡诈,手段阴损,它失了大半修为,定然不会甘心,极可能会藏在临安市井中,吸凡人的心血滋补自身。我得赶快把它找出来,除掉。”
亲信看着既心疼又气愤:“赵家人如此待你,将军还一心为燕朝百姓除妖,真是苍天无眼,枉害好人。”
“别说这种话,国君失德,百姓何辜?国家兴亡是帝王将相的事,受苦的却都是他们。”容冲道,“何况,没有我,元宓也不会召集这么多大妖藏在临安城。影妖逃窜本就是因我而起,我有义务解决。我去捉妖,最多耽误三日,你通知其他人,扮成百姓分批出城,按计划在官道上布车辙,扰乱追兵视线。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亲信不情不愿点头:“按将军的吩咐准备好了。”
“好。”容冲道,“将衣服藏好,这几日隐于市井中,等我信号。一旦我除了影妖,便按计划行事。”
亲信心中叹气,无奈抱拳:“属下遵命。”
亲信刚应下,地上突然传来闷闷的震动。他们太熟悉这种声音了,亲信变了脸:“将军,有人来了。”
而且人数不少。听起来,足有千余人。
打斗时不见他们,妖怪全都死了,他们却一拥而上,燕朝的狗腿子简直欺人太甚!亲信气得拔剑,要和他们拼了,容冲按住他的手,说:“不要冲动。禁军和妖怪不一样,他们也是肉体凡胎,有父母要养,有妻儿要护,不过是听令行事,何错之有。我答应过母亲,剑尖只对着外敌和妖魔,绝不朝向自己人。”
亲信气极:“将军,你当他们是自己人,他们却想置你于死地!”
“冤有头债有主,我和他们的皇帝有仇,便该找皇帝报仇,把怨气发向皇帝的女儿和普通士兵,该多么无能。”容冲坚持,“你先走,我去会会他们。”
亲信不放心:“将军!”
“快走!”容冲语气坚定,眼眸湛湛,脸上虽没有大表情,却无声流露出说一不二的威严,“我有办法脱身。”
亲信见容冲动了真格,只能听命行事。亲信走后,容冲拔剑,将袖口沾了血迹的布料割掉。
他没有告诉亲信士兵,他后来悟到的剑意虽然极大节省了灵力,不至于冲击心脉,但他的身体已支持不了多久了。他还有许多仇敌要杀,他的命,得留着。
都是和海州军一样的燕朝儿郎,他不愿和他们自相残杀,若能和平突围,当然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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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淮按皇帝授意,赶羊一样将容冲赶到陷阱里,便适时地跟丢了人。他带着禁军围在一条街外,远远观望,伺机补刀,好坐收渔翁之利。然而他预料中容冲和归真观拼得你死我活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院墙里面剑光闪烁,倒像是国师这边的帮手一个接一个出事了。
不应该啊,容冲武功再厉害,以一敌五,外加阵法克制,不死也得半残呐。他还能是金刚不坏之身?
戴淮心里有点打鼓,命令手下跟上,悄悄靠近院墙。忽然,一阵阴森之感袭过,戴淮抬头,看到一缕黑雾飞快划过头顶,很快在夜色中难以辨认。然而,一道令人肃然生畏的剑气随即划破长空,火龙环绕在侧,照亮了苍穹,黑雾无所遁形。
戴淮亲眼看着那缕黑雾在剑气下毫无招架之力,像阵炊烟一样被剑气斩断,逸散的精魂被火龙燃烧殆尽。禁军看不懂,疑惑问:“指挥使,这是什么意思?护法大人呢?”
戴淮沉着脸:“那缕黑烟就是国师的护法。”
“啊?”禁军震惊,“他这就死了?”
是啊,官家奉他们为座上宾,他们竟如此无用。树鬼都被逼得出窍逃跑,更不必指望其他几个大妖,戴淮肃容,道:“疏散周边百姓,逆贼不知学了什么邪魔歪道,屠戮道士,大开杀戒,恐会祸乱京师。诸将士听令,随我浴血奋战,保护太后圣上,保护无辜百姓。”
“究竟是谁,在祸乱京师?”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容冲握着剑,信步从皓月残垣中走出来。他解下腰带处的霸下印,展示给戴淮,也展示给后面浩浩荡荡的禁军将士和围观百姓:“这是白玉京至宝之一,霸下印,太祖亲手赐给容家先祖,将降妖除魔、保家卫国之重任交托于白玉京。从此,霸下印变为白玉京历代掌门信物,从不离身,举世皆知。我父母秉承先祖遗志,三十年来奔波各地,捉妖除祟,不敢有一日懈怠使命。诸位都是从军之人,应当听说过我父母的事迹,知晓我没有夸大,他们当得起赤胆忠心、泽被苍生这八字。可是他们却横死他乡,尸骨无存,死得不明不白,朝廷屡屡推说线索不足,无法追查,今夜我却发现父亲的掌门印出现在妖物手中,堂而皇之招摇过市,这是何天理?”
后方骚动起来,确实,相比于看不到摸不着的皇帝皇后,市井对白玉京更有实感。尤其是容复夫妻,多年来斩妖除魔,为民除害,却分文不取,深藏功名,这些事迹都有口皆碑。容家和皇家的恩怨百姓管不着,但容复夫妻被妖兽袭击,朝廷说是意外,但转头容复的法宝就出现在国师手里,实在把大家当傻子。
有围观百姓窃窃私语:“如果真是亡父的信物,确实该追回。唉,收归国库便也罢了,为何要赐给一群妖魔,怎能不让人寒心。”
戴淮并不知霸下印的事,更没料到树鬼无能到有霸下印傍身,还能被容冲反杀。戴淮见状不对,立刻道:“这是先帝的案子,官家继位时容复已死,霸下印也不在内库,官家如何知晓?但你犯上作乱、拥匪自重却叛的是当今圣上,你莫要借题发挥,用你父母的死,来为你自己谋逆开脱。”
容冲看着戴淮,气笑了,倏然冷了脸:“哪个人子,会希望父母不明不白惨死,明明一生为公,身后清誉却要被你这等无知之人污构,来换一个叛国的借口?世代忠良,竟落得如此下场,这样的君,让人如何忠?”
“颠倒黑白。”戴淮骂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此乃天道伦常。你却满口大不敬,将容家的遭遇凌驾于忠君爱国之上,如此目无君父,哪配谈忠孝!”
容冲收起霸下印,知道已没什么可说的了,但他看着黑暗中无数双沉默的眼睛,觉得那些纠缠了他多年的噩梦,与其憋在心里自耗,不如说出来让大家都不痛快:“指挥使春风得意,一心为新主效命,已在心里给我定了罪,我不善言辞,没力气再和你辩什么忠孝。但你说我颠倒黑白,我却不敢苟同。我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颠倒黑白。”
容冲在声音里注入内力,对着黑压压的禁军,以及街巷内外众多商贩行人,朗声道:“我今日来临安,无意伤人,只是想求个公道。吾父吾母降妖除魔,护百姓安宁,长兄在京领殿前司,护皇城安宁,次兄在金陂关守疆,护大燕安宁。容氏一族为朝廷身先士卒,可是朝廷却说容家通敌叛国,罪不容诛。我父母在来京途中遭到妖物暗算,尸骨无存;二兄出城迎敌,却因援兵久久不到万箭穿心,战死沙场;大兄奉皇命查案,却被同僚偷袭,战至力竭,经脉俱断;我亦被朝廷下狱,在容家先祖亲自督建的炼妖狱中,受尽拷打。容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此冤屈?先帝也好,当今圣上也罢,口口声声骂我忘恩负义,叛国通敌,我请众位评评理,究竟真的是我叛国,还是他们残害忠良,不配为君!”
“大逆不道!”戴淮怒喝,“逆贼,竟敢对先帝和官家不敬,将此獠就地格杀,以正国法!”
既然骂他大逆不道,那容冲索性坐实了,大大方方说道:“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为民纲,国不正,民起攻之。我叛的是国君,而非国民国土,何来叛国?要我说,真正叛国的是当今圣上,他谋害长姐,重用佞臣,任由毒妇妖道把持朝政,致使外敌入侵,燕朝丢掉半壁江山,河间到淮东千千万燕朝旧民,只能在异族铁蹄下委曲求全,艰难度日。皇帝逃到临安,依然安享富贵,恐怕早就忘了故国百姓,但容冲不敢忘。只要燕朝故民前来投奔,海州不问出身,皆愿开城门庇佑。我记得戴指挥使是青州人,指挥使逃至江南后官运亨通,春风得意,便忘了故土的父老乡亲了吗?”
“妖言惑众!”戴淮被戳中了痛处,大怒,呵斥道,“放箭,杀此逆贼,为官家除害!”
下面的兵卒不动,容冲望着那些年轻的脸庞,说:“指挥使,你终于不装了。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遣散百姓,现在妇孺老幼皆在,你却让士兵放箭,可想过百姓的安危?”
戴淮冷着脸抽刀,指向不肯行动的士兵,威胁道:“容冲乃朝廷钦犯,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若不动手,视为同党,株连九族!”
没人敢承担这样的罪名,马上有兵卒朝容冲杀来。容冲拔剑,却没有砍向士兵,而是一剑挥灭了火把。
四周陷入黑暗,禁军站得紧密,霎间难辨敌我。容冲借着黑暗掩饰,从容在人群中腾挪,不忘动摇军心:“你们也都有妻子儿女、父母双亲,怎么忍心往百姓堆里放箭?皇帝那样对我的家人,来日就会同样对待你们的家人,他能让你们朝无辜之人射箭,来日就会拿你们的父母妻儿挡箭。这样的皇帝,这样的皇室,这样的朝廷,你们当真要效忠吗?”
戴淮气急败坏道:“快点火,别让他跑了。”
戴淮喊了许久,奇怪的是,无论全副武装的禁军,还是街巷里看热闹的百姓,无一人有火。戴淮瞪大眼睛看了许久,终于发现树后露出一片白。他大喜,指挥士兵围攻,终于他身边的心腹找到了火折子,点亮火把一看,哪有容冲,树上只有一件白色的外袍。
戴淮气得举起刀鞘,重重抽打站在前方的士兵:“容贼呢!”
士兵们听着惨叫声,沉默低头,无人说话。
是啊,这样的长官,这样的朝廷,就是他们要效忠的对象吗?他们愿意为国效命,可是上面的人,是否拿他们的命当命呢?
第111章 影妖
咣当一阵巨响, 赵苻将案上的笔墨摔到地上,怒斥:“废物,一群废物!孟太后被贼人劫走, 连容冲也没抓到,朕要你们何用?”
殿内宫人跪了一地,戴淮跪在堂下, 冷汗涔涔:“官家恕罪,非臣不尽力, 而是容贼不知修了什么邪术,突然功力大涨,十招内屠尽归真观的仙师。臣带兵围住那厮, 正欲死战,不想他忽然熄灭了周围明火, 藏身在百姓之中。臣怕伤及百姓,不敢放箭, 等疏散了看热闹的商贾民众, 容贼已不见了。”
“荒唐!”赵苻气得破口大骂, “捉拿逆贼重要,还是区区几个庶民的命重要?走前你向朕立了军令状, 不诛逆贼,提头来见, 如今容贼跑了,朕拿你的九族来补!”
戴淮连忙磕头:“官家饶命,臣知罪。臣已发现,容贼虽然借助邪魔歪道,武功大增,但此法极伤身体, 用不长久。他诛杀归真观五位仙师后,应是损伤了根基,短时间内不能再用剑,所以只能用一些不入流的勾当,悄悄逃出包围。望官家容臣戴罪立功,臣带兵搜捕,定能活捉此贼,扬我国威。”
赵苻刚才气狠了,说要诛戴淮九族,但气头过后,他也知道诛九族没用。当务之急是斩杀容冲,追回孟太后,臣子的功过,可以等事了后再发落。
赵苻深深吸气,勉强恢复了帝王体统,说:“好,这可是你说的,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抓到容冲,渎职之罪一笔勾销,如若不然,你这指挥使也不必做了。”
戴淮想到被前面那些被赵苻厌弃了的功臣落得什么下场,忙跪拜:“臣领命。臣愿为官家肝脑涂地,只是臣位卑言轻,而容贼精通妖术,臣担心他变幻容貌,寄身于达官贵戚之族,借势逃出城门。臣斗胆请陛下下旨,封锁水旱所有城门,无论权贵商贾,一律不许出入,并令临安各官宦勋贵配合禁军搜查,如此,臣才能瓮中捉鳖。”
御前太监王伦觉得不妥,劝道:“官家,临安每日赀费不是小数,米粮蔬果,宫中用度,皆要经城门运输,水门还要走大量商船,同时封锁所有城门,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
“官家。”戴淮力争,“容贼受了内伤,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将出城之路都堵上,搜他出来是迟早的事。望官家明察,不要心慈手软,放虎归山。”
赵苻左右为难,终究是容冲的威胁更大,下定决心道:“朕允了,限你三日之内,肃清临安,将逆贼一网打尽。”
王伦见赵苻执意要关城门,挑挑眉,虽不认可,却也垂眉不再劝阻。戴淮如愿拿到了旨意,意气风发谢恩:“臣遵命。”
戴淮退下后,赵苻坐在龙椅上,抿了口茶,问:“萧惊鸿招了吗?”
王伦半弓着腰,轻声细语道:“回禀官家,尚未。他一口咬定没看出皇后中了法术,走到湖边时其中一个宫女突然发难,他才知身后侍女竟是逆贼假扮。但天色昏暗,皇后被逆贼推入水中,他忙于搭救皇后,没看清逆贼的脸。”
“呵,还嘴硬。”赵苻冷笑,“他在赵沉茜手下学了那么多年法术,竟然连摄魂术都看不出来?朕不计前嫌重用于他,他却吃里扒外,胆敢背叛朕。让人继续拷打,务必问出孟太后的去向。提拔杨元暂领殿前司,出京营救孟太后,如果能找到孟氏,殿前司指挥使就是他的。”
王伦提醒:“官家,杨元和萧惊鸿素来不睦,擢他暂代萧惊鸿的职,恐怕殿前司士兵不服。”
“正因如此,朕才要提拔他。”赵苻说道,“朕要让文武百官看到,顺朕者昌,逆朕者亡。敢背叛朕的,只会落得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下场。这个道理,可是朕的好姐姐,亲手教会朕的。”
王伦应诺,退出去传话。过了一会,王伦回来,一边为赵苻奉茶,一边轻声请示:“官家,皇后醒了,现下跪在福宁殿外,求见龙颜。”
“不见。”赵苻正心烦,斥道,“要不是她,孟太后怎么能逃出地牢?要跪就去坤宁宫跪着,别挡在福宁殿外,让外臣看笑话。”
王伦垂着眉,细声细气道:“奴婢也劝娘娘了,但皇后哭得不成样子,坚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时不慎被奸人利用了,惟愿官家看在她今夜险些溺死在水里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