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高门后死遁了 第20章

作者:白月轻舟 标签: 宫廷侯爵 成长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他不贪心,他想要一个长得和他们两人都像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好,他会好好教导他,不会像父亲一样让他从小尝尽冷漠和严苛。

  贺知煜身上好闻的幽兰松柏香,初闻清冷入肺,再嗅雅香及魂,同他的体温和热吻一起,在孟云芍周遭织就了天罗地网,让她逃脱不得,插翅难飞。

  孟云芍已受不住,一双杏眼红了又红,却忽然模模糊糊地想,虽然她做这香的时候他还并没出现,但贺知煜却是比旁人都要更适合的。

  她想同他说上一句,便开口道:“世子……”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贺知煜却又低声道:“别叫世子。”又用滚热的唇把她的声音堵了回去,只剩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如泣如诉。

  别叫世子,叫三郎。

  ……

  翌日,贺知煜陪着孟云芍在贺家一个专门会客的地方瑞雪堂,见了一天的各色人物。

  岳舒窈非要跟着,既是婆母发了话,孟云芍也没有阻拦。

  岳舒窈其实对这些事毫无兴趣,只是拗不过姑母,本打算若是孟云芍说句“不便”就顺水推舟不来了,结果贺知煜要来,还有昨日说的江大人,都勾起了她的兴趣。

  累了一天,已到傍晚。岳舒窈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江大人,已十分疲乏,昏昏欲睡,对着孟云芍道:“嫂子,我去旁边的屋子吃些东西。”

  孟云芍点点头:“好,你先去休息。”

  岳舒窈前脚刚走,后脚素月便快步走进了厅堂,同孟云芍道:“少夫人,江大人要到了。”

  旁边的贺知煜听闻,对孟云芍做了个示意坐下的动作,独自出门去迎。

  走到门口,正巧见江时洲带了几个仆从过来。

  他仍是一身白衣,却在飘逸中多了贵气,上面暗绣有节节同样白色的拔竹,靠着层叠密线织造出光影变幻。腰上束着一条浅金腰带,更显身姿挺拔修长。

  贺知煜一眼便看见,江时洲的束冠上,装饰着一枚极像孟云芍盒子里那枚的冠玉。颜色、样式都十分相似,只是瞧着没有孟云芍那枚名贵。

  江时洲见到贺知煜,收了脸上的春风暖阳的笑,却也并不意外,哂笑一声道:“贺大人,你倒是和我想的有些不同。我以为,你是从不会主动休沐的那种人,今日竟也能出来。”

  贺知煜冷淡道:“江大人与我并不相熟,又怎知我是什么性子?”

  江时洲经过他,贺知煜留意了他身上的味道。

  空无一味。

  贺知煜这才心情好些,暗自笑了笑:“那香……终于用完了?”

  江时洲斜瞟了他一眼:“没有。只是我与你不同,我不愿在这种地方让她为难。”说完便转身走进了瑞雪堂。

  江时洲坐定,摊开几份契约,对孟云芍道:“孟姑娘,这几位都是在官府挂了名的公证师。只要当着诸位的面再确认一次,签过之后,咱们这次的生意就算是成了。”

  孟云芍听闻,正要提笔,贺知煜阻拦:“我来代夫人签吧。”

  江时洲笑了笑:“贺大人,这本是孟姑娘自己的事情。你又何必代劳?”

  贺知煜拿起笔,正色道:“我朝律法第七十六条,女子采买购置商铺者,可由丈夫代为签字。我和孟氏是官府留存公证的结发夫妻,我来代之,十分合理。以后你再有事情,直接寻我便是。”

  江时洲似是毫无意外,薄唇依旧含笑:“话虽如此。但律法也规定,若是将来孟姑娘和贺大人和离,需再办转移手续,倒是免不了有许多麻烦之事。”

  贺知煜听闻,脸上起了戾色:“江大人!”

  江时洲轻笑如风:“不过是贺大人讲了律法,就顺道一提,贺大人不必挂怀。”

  孟云芍刚刚默不作声,此刻却突然道:“还是我自己来签吧。”说着未及贺知煜反应,便从他手中接过了笔。

  孟云芍瞧着这份契约,倒是比之前厚了不少,询问江时洲:“江二公子,与上次有何不同吗?为何瞧着厚些?”

  江时洲客气有礼:“商法规定,公证之时,已是最后敲定。需将个中细节之事全部补于附加条陈之中。孟姑娘,还请你仔细看过,无误再签。”

  孟云芍草草翻了一下,前部确与上次基本相同。那附加条陈里密密麻麻全是小字,她略略读了几行,也全是些听起来没什么内容的场面话。

  她本想再细看看,只听贺知煜道:“还是我来签吧。”说着便要伸手过来拿她手中的笔。

  孟云芍听闻,也没顾上再读,草草动了笔,埋头签完了,才微笑道:“不必劳烦世子了。”

  旁边的江时洲把一切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贺知煜怔了片刻,心中升起一道难以言喻之感,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好了,这便签完了,江大人你可以走了。”

  江时洲对各位公示人道:“感谢各位今日临场见证,江某谢过各位。这就可以回去了。”听完江时洲的话,几个人纷纷离开了。

  贺知煜冷言冷语:“他们都走了,你如何不走?”

  江时洲瞧他样子有些好笑:“听闻贺大人要同我商量去贺氏学堂讲学之事,不如今日一并聊过?”

  贺知煜盯着他看了片刻,脸色没什么变化:“你听谁说的?”

  江时洲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笑道:“这倒是奇了。不是贺大人自己同父亲说,知道轻重,要与我交好,请我去贺家学堂讲学吗?”

  贺知煜想了想,八成是自己那个脑子不灵光的二哥,听父亲说了要同江氏交好,还真以为自己和江时洲关系不错,便巴巴地赶过去,同江时洲说了许多。

  江时洲一脸浪荡无谓:“我是无所谓的,我入朝堂前,常年随父亲游历讲学,多讲几场也是无妨。只是不知道贺大人想听什么,律法,茶道,还是制香?我全都懂。”

  贺知煜看着他,目光炯炯:“江大人说笑了,江大人是当朝状元,讲这些又有何兴味?听闻江大人文采飞扬,妙笔生花。想来定是对诗词文章极通的。那不如请江大人讲些夫妻和顺的诗词,也好教族中子弟明白夫妻齐心,方得家族昌盛。比如苏

  轼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比如汉乐府的‘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江时洲哂笑一声:“‘举身赴清池’,‘自挂东南枝’,贺大人竟觉得这是好诗?若要讲情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喜欢‘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还有……”他看向孟云芍,收了面上的笑容,道:“柳永的《雨霖铃》:‘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孟云芍听江时洲这些言语越发于礼不合,低声喝止:“江二公子!”

  孟云芍不愿再听,起身道:“两位且先聊着,家里还有诸多事情,孟氏先同表妹回去了。”说着便要离开。

  江时洲却喊住了她:“孟姑娘,我还有事情。”

  孟云芍转头:“我与江二公子的生意到此已走完了流程。后续去官府备案,孟氏会请府中的师爷代为处理。以后也不必再见了。”

  贺知煜听闻,脸上的冰雪瞬间消融了些,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江时洲却依旧笑颜如玉:“孟姑娘,备案虽可代办,但有一事却不行。”

  孟云芍奇道:“还有何事?”

  江时洲:“请细看这条陈。此中说道,如新东家经营不善,若半年内出现亏损,则前东家有权宣布此约作废。”

  孟云芍有些莫名,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已隐隐感到有些不安:“这条我看见了。那又如何?这距离半年还早,还未知分晓。”

  江时洲不徐不疾,指向契约:“还有这里。为避免此种情况出现,旧东家需准备一十二次讲解,包括茶行门道、铺面以往情况、所售品类介绍等,每次需不低于一个时辰。新东家必须来听,不可由人代劳。”

  孟云芍和贺知煜面面相觑。孟云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江时洲耍了,有些怒从心头起。

  江时洲继续和风细雨般轻言:“如果出现由夫妻代签契约的情况,则需夫妻均来。若是没有,则只需由当事人来便可。”他对着贺知煜微笑:“贺大人,我已都考虑周全了。”

  孟云芍听了终于忍不住,咬着贝齿:“江宛!”她怒目圆睁,却又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写进条陈,签了契约,又得了公证。她是无力可改,说什么也无用了。

  江时洲确是有激怒她的本事。

  今日来之前,孟云芍想起上次贺知煜同她闹气的事情,便是嫌她生江时洲的气。

  她虽不明就里,但这次一直暗暗告诫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再生气。可是临了,还是没有控制好自己。

  她想起少年时,他便总是顶着一张人畜无害温和知礼的脸,对她说过不少谎话,激得她生气。

  说是要让她同去听学,其实是骗她去看南城街上戏班子新排的《西厢记》,她生气,最后却还是看了。

  说是家中有事不能赴约,其实偷跑去揍了学堂里抢孟云芍香囊的纨绔,弄得浑身是伤,她生气,最后只剩心疼。

  便只是这个人,能让自己怒意四起,失了分寸,却又无可奈何。

  贺知煜瞧见此间行状,孟云芍面上薄怒,眼中却又似有些哀伤,亦失了平静面色:“江大人!你如此做岂是君子所为?”

  江时洲很是无所谓:“君子?我几时说过我是君子?再说了,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我说了要仔细瞧瞧,你非要和孟姑娘抢夺谁来签,自己不让人细看,便要怪我吗?你们永安侯府素来看轻经商,你不懂个中蹊跷,还需我教你吗?不过,”江时洲对着孟云芍道:“孟姑娘我是可以教的。与人签契需注意之事,我会放在一十二次讲解中的一节,定让孟姑娘所得非虚。”

  他看着孟云芍满脸得逞的笑意,孟云芍却蹙着柳眉似有愁容,旁边站着的贺知煜更是面色冰冷不悦。

  岳舒窈便在此时推门进来了。她听人说江大人来了,便又想过来看看。

  一进来,岳舒窈就察觉到厅中气氛微妙,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过岳舒窈看着江时洲,更是有些惊叹。

  几乎是一瞬间,她脑中有种“原是世间并非只有贺知煜一个青年才俊”之感,忽然懂了几分孟云芍的劝解。

  江大人长得是极能入眼的,丰神俊秀,仪表非凡。但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种和风化雨的气质,仿佛再困难的事情,再冰冷的人,都能在他春风拂槛的笑里消融,叫人安心。

  江时洲见到有外人来,收了得意眼神,又端出了和煦公子的作派。但刚刚的一缕异常,终是没逃过岳舒窈探究的眼睛。

  孟云芍看见她过来,柔声招呼:“表妹过来了。”又对着贺知煜道:“世子,我家中还有事,咱们这便回去吗?”

  贺知煜:“你同表妹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

  岳舒窈有些不情愿,她想同贺知煜一起走,眼神怯怯地看着他,低声道:“表哥,一会儿我同你一起走吧。”

  贺知煜有些不耐,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

  岳舒窈瞧他面色冷峻,终是没再开口说什么,同孟云芍一起走了。

  江时洲今日目的已全然达到,也对着贺知煜告辞:“今日事已毕,我也回去了。贺大人,朝堂再见。”

  贺知煜却伸手拦住了他:“江大人请留步。”

第23章 喜乐 嫂子有何隐疾?

  孟云芍已带着表妹走远, 消失在了门外。

  江时洲见状,收起了面上最后一丝笑容:“贺大人, 我实与你无话可说,你又有何事?”

  贺知煜故意将他留下,是誓要今日同他说个清楚明白:“江大人,我知道你曾经同云芍定过亲。但既已是往事,你何不放手?你如此逼她来相见,除了坏她的名声,给她平添烦恼, 又有何益?”

  江时洲也懒得同他再演戏下去:“贺大人也不必给人乱扣帽子。阿笙同我青梅竹马,我视她更是如珠如宝,怎会想要坏她的名声?不过是帮她做些想做的事情罢了。”

  贺知煜冷笑一声, 只当他是随口胡说:“你能帮她什么?”

  江时洲亦冷冷道:“我托了关系寻了数位京中富商, 想同她讲讲经商之道,免得她在你们贺家窝窝囊囊施展不开, 不得其法, 待了三年所得都买不上几个铺子。难道贺大人以为, 江某是想让阿笙过来,行些龌龊之事?那贺大人也太看轻江某了。”

  贺知煜确是没有想到江时洲背后的用意, 但也依然不想让孟云芍掺和这些事:“若她想学,我自会寻人来教, 何必劳烦江大人?江大人是明白人, 该知道进退有度的道理。”

  江时洲似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 面上全是讽刺:“江某是个莽夫,只知是非,不懂进退,与贺大人不同。贺大人自是能进能退, 你说会寻人来教她,可你贺氏极重门第阶级,看轻经商之事,若是你母亲不同意你会如何,若是永安侯出来反对你又如何?届时你是否就要‘进退有度’呢?”

  贺知煜沉默了半晌,道:“为何一定要经商?便是在家中,清静做个少夫人,安宁喜乐、富贵一世难道就不好吗?”

  江时洲哂笑一声,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那贺大人为何一定要入军中?侯门高贵,难道缺你的俸禄?一辈子混吃等死不好吗?何必要死守墨于,安定北境。又何必要新婚之夜,擒捕逆党。若不是你非要唱这么一出戏,我与阿笙又怎会分离?你有抱负,旁人就无吗?”

  贺知煜哑口无言。

  这些事情他从未细想过。

上一篇:坠欢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