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月轻舟
贺知煜却恍若未闻,盯着她的唇,轻轻笑了一下。
李笙笙一阵脸热,猛的推开了他,喊道:“阿染!”
阿染已然发现两人不见了,听见她声音,又见李笙笙跑了过来,后面跟着贺知煜,怒道:“干什么你!”
李笙笙心中烦乱,一路快走到了岸边,抬脚便上了船。
阿染紧跟着她上去了。
贺知煜也想跟上去,却被阿染拦住了。阿染冲他怒道:“你坐旁边那个船!不要打扰笙笙姐了!”
贺知煜也没有再强跟,由着他们的船离了岸。
李笙笙站在船边,看岸上的贺知煜站在灯火阑珊处,他玉立于岸边,眼睛一直未离开自己,像一个幻影。
李笙笙想要转身朝船中心走走了,忽然,她听到贺知煜的声音在喊她。
“李笙笙,再做我夫人吧!”
第58章 追妻 你知道我的生辰吗
李笙笙回到了李府之中。
她给自己置办府邸的时候, 满心欢喜,悦然快哉, 曾想过要给自己的府邸起个悦耳诗意的名字,和男人们起的名字相比,要更秀雅更巧思,有女儿家细腻的浪漫在其中。
但最后她仍是简简单单叫了“李府”,李,是她娘亲的姓氏,她觉得这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象征着她们两个人的自由。
不过,这几年李笙笙却是个少在府中停留的人。
全然游山玩水以及在府中安安稳稳闲暇的日子她过了一阵,觉得颇有意趣, 但又感兴味不足。
这些于她来说, 点缀日子尚可,却难以撑起生活的全部。她仍需要做成事情的快感、落到实事的扎实以及与能力和财富、声名相伴而生的可堪策马红尘的自由感。
所以她仍是想往前走走看, 想看看自己究竟能行至何处。最后既享闲游之乐, 也享成事之乐, 未来也想看看是否有何新的趣味,可由着自己的性子与感受走走停停。这是她所理解的自由。
她喜欢经商, 便由着自己摆弄经商之事,不拘卖些什么。
她开了十三间商铺, 其中十家首饰头面铺子, 是她主要的营生, 或卖珠玉翡翠的贵重高货,或卖精致新巧的普通饰物,每家铺子针对的群体层次不尽相同;一家坐落于湖边的书肆,一家叫做“堂前燕”的琴行, 以及一家传道授课的讲商学堂,这些却全是凭着一腔喜欢,并无太多赚钱的心思在里面。
这几年,这些事情也足够她忙忙乎乎了,更何况她是个办事较真之人,其实之前在侯府也是,做了她便要做好。
所以其实她自己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多,反倒很多事情是素月在张罗的。
素月是个性子沉静的细心之人,不过从前在侯府中做事由不得自己,也显不出她有何出挑之处。但后来到了大盛,孟云芍渐渐发现,素月其实是个不慌不忙,很有女子浪漫巧思的人。
大盛天气暖和,盛产花草,素月便在李府之中种了各式奇芳,四季不同,每每争奇斗艳,把李府装点的如置画中。又因为心思细腻,主要帮李笙笙管着些账目上的事情。
这几年,两个人同在大盛相依为命,关系越发亲近,仿佛亲姐妹一般。
李笙笙回了家,便先去找了素月。
“素月!我被人欺负了!”李笙笙撅着小嘴,在素月的屋子里坐下,微微蹙着眉抱怨道。
“谁敢欺负你呀?可是那安宝阁的张老板?又嫌我们抢他生意了?”素月放下手中正在缝的钱袋,有些好奇。李笙笙早已是办事老练的经商熟手,每天同各色人等打交道,按道理能让她受欺负的人不多,可看着她似乎又不是真的委屈。
“不是!”李笙笙道:“他算什么,上次盛京鉴宝会上,咱们的货品打了他个落花流水,我才不怕他!”
素月看她这好似生气,又不似真气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知道定是发生了些奇怪的事情,坐在她身边,笑着问:“这是怎么了?”
李笙笙一双杏眼冲她眨巴眨巴,忽然道:“之前没同你说,贺知煜来了。”
素月觉得这个名字很是陌生,仿佛有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过了。
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问道:“世子……世子怎么来了?来找我们麻烦的吗?”
李笙笙却想起贺知煜刚在岸边呼喊的样子,一面觉得他能做出这事来不可思议,一面又觉得他着实是有些傻气,小声说:“他……他拉着我不让我走,还说要让我再做他的夫人。”
素月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为难:“这么多年了,怎么忽然又跑过来提这话了呢,也不知世子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不过素月仍是觉得李笙笙评价不公:“可这也不算欺负你吧。”
李笙笙有些烦闷,她又看着素月道:“你不知道!他还拿他那双烦人的眼睛盯着我瞧!盯着我的唇!到底想要做什么?气死我了,他怎么变得如此不正经了?”又补充道:“还有外面那么多人,他隔着老远喊我,都听见了说让我做他夫人。这便是欺负我了!”
素月有些想象不来这些画面,这能是世子做的事情吗?她实在无法把李笙笙说的事情和她记忆中的贺知煜等同在一起。
李笙笙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宣布自己的想法:“明日再来就要把他打跑。”
素月听她说起明日,却想起件麻烦事:“对了,有件事情同你说下。今儿齐盛街上的那家李记珠玉铺子的管事来找我,说最近总是有些人来寻麻烦,让我同你说一声,看看明天要不要让阿染过去瞧瞧?”她说完,又拿起了刚才放下的钱袋,准备继续绣上面的翠竹。
李笙笙一听是正事,道:“哦,阿染这两日忙着聊下南洲来的那批珠子的事情,我去看看吧,正好明日也有些事情一并办了。”她想了想道:“实在是最近多事走不开,过两日闲下来得给江宛赔罪了。”
李笙笙说完,却把眼睛又看向了素月,盈盈笑道:“让我看看,这钱袋是给谁绣的?瞧着便不像女孩用的东西,定是给沈工师!”李笙笙凑近了,一把抢了过来,道:“我不依!你得答应给我也一个!不然不还你。”
素月笑了笑,道:“哪个没有你的?真是。”
……
竹安见贺知煜正正经经坐于案前,一边放书,一边放记录用的册子,不停圈圈点点,还当是贺知煜又在做些公务上的事情。
竹安心中有些奇怪,侯爷休沐半年,人也都到了大盛,怎么还如此勤恳?
他给贺知煜备了些茶点,顺便悄悄瞥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原来侯爷竟翻着一本名叫
《良缘记》的书,那封面一团喜气,是红男绿女吹吹打打娶亲场景,赫然便是一本民间话本。
竹安再看贺知煜,一副若有所思专心记录的样子,心中霎时升起无数疑问。
贺知煜却忽然丢了笔,似乎有些无语:“这写得都是些什么?尽是无用。”
竹安心道一个话本子你还指望能写出些什么,不过看个乐子,但仍是问:“侯爷怎么了?”
贺知煜皱了皱眉:“你瞧这些情节,尽是一些家徒四壁之人机缘巧合与美人结缘,然后这美人便是三媒六聘都不需要,便于家中为之洗衣做饭,连这里面的神仙竟都是如此。这到底是缺个夫人还是缺个家中打扫做饭之人?”
他把几本话本放在一旁,道:“这些不好,再换。”
竹安看他认真的样子,出声问道:“侯爷……你这是,当真要与少夫人重修旧好呀?”
贺知煜看向他,理所当然道:“不是重修旧好,是好上加好。”
竹安这两日想了想,他虽心中对孟云芍不告而别很是不满,却也知道其实少夫人从前在侯府里也没少受罪。其实从前他心里也一直都是向着少夫人的,只是见贺知煜这几年实在是悲痛伤心,才生出些对孟云芍的怨怼。
说到底,不过侯爷自己难过罢了。如果他自己都能抛下这些恩怨,竹安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两人真能重修旧好,侯爷不会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少夫人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处处受气,该是美事一桩。
想到此节,竹安又问道:“那侯爷怎么今日没有出去找少夫人,反留在这府中呢?”
贺知煜终于放弃了从那些话本子里寻些金玉良言,全都丢在了一边:“过犹不及。对于打仗来说,等待和准备也是作战的一部分,又没什么新事情日日磨着叫人厌烦。反正昨日我已同她说清楚了,我定是要让她做我夫人的。”他想了想又道:“不行,晚上再去看看她吧,看一眼就好。”
竹安却被他前边的话吸引了,惊奇道:“侯爷自己说的?”
贺知煜看向他,轻轻笑了一下,点点头:“嗯。”
竹安发觉贺知煜到了大盛之后有笑容的时候真是良多,亦是笑道:“这就对了嘛。”
竹安忍了忍,虽是觉得有些不敬,但于情于理还是得同贺知煜说道说道:“侯爷,竹安也劝你一句,你若是真的看重少夫人,当让她知道。不要像从前一般,什么都闷在心里。”
他似是有些犹豫吞吐,但最终仍是坦言道:“依竹安看,从前许多事,都是侯爷不肯说造成的。若是少夫人知道你看重她,也许都不会走。另外……若是旁人也都知道你看重她,兴许,对她态度也不会似从前那边。”
贺知煜认真看向他:“是吗?”
竹安诚心道:“是!竹安跟在你身边多少年了,侯爷是竹安的主子,若是从前竹安也不想如此说侯爷。可如今,好不容易两个人见了面,竹安是不忍心再看侯爷伤心难过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贺知煜点点头,有些黯然:“你说的对,其实从前便想改掉了,后来却是没有机会了。”
竹安趁热点火道:“咱们也不是那油嘴滑舌之人,也不指望着能舌灿莲花,侯爷便把自己心中想的说出来就是了。若是一次都说出来有些难,可以先试着说一些,慢慢的许就好了。”
贺知煜深深看了他一眼,拍拍竹安的肩膀道:“竹安,我必要为夫人再办一场风风光光无事打扰的婚事,必不能再同当初那样草率,到时候给你留个好位置。”
竹安笑了笑:“侯爷同夫人能再结连理便是最好了。”他又问:“那侯爷今日去哪里吗?”
贺知煜想了想道:“看这些东西也是无用。不如找江大人去吧。”
竹安心里咯噔一下:“侯爷找江大人做什么?”
贺知煜淡淡道:“再让江大人给我推荐几本写得好的。”他看着竹安,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今日我不见夫人,他也别见了。”
竹安干笑一声:“侯爷,你管得了江大人吗?难道要再同江大人争论去吗?”
“不争论,我们现在是朋友。”贺知煜起身准备出门了,认真道。
……
李笙笙早上出门没看见贺知煜,心道这人今日倒是没有出现,也没在意,便去忙碌了。
一直到傍晚,她才有空去齐盛街上的那家李记珠玉铺子。
她刚走近,正巧看见一个五大三粗肚子浑圆的中年男子吵吵嚷嚷,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大家看呐!这李记珠玉卖的都是假货!之前同我说,这玉簪是和田玉所制,结果却是便宜的玉髓,只是样式看着像,常人难以分辨。这是我送我夫人的生辰礼,真是不要脸的奸商,怎能行如此诈骗之事?!”
店中管事的嬷嬷道:“不要在门前大喊!若有什么事情,还请入内分辨个清楚!”
那圆肚男子却迟迟不肯,只是赖在门前大喊大叫。
李笙笙心知定是个故意闹事的,最近筹备皇商入选之事,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赶忙走过去,道:“我是李记首饰的掌柜,这位大哥,有何事呢?”
“何事?看看你们这东西!以次充好,仗着我们不懂这玉器间的相似之处,便拿便宜的东西当做贵的卖!我这里还有当日采买的记录!”他一阵叫嚷。
珠宝首饰类的东西,确实容易有此类问题。看着样子相似的东西,其实里面大有门道。
但李笙笙一眼便看出,他手中那支玉髓做的簪子,并非李记出品,不过是个仿冒品。可看热闹的人群却是不懂,只瞧着样子像是李记出品,便有些信以为真。
李笙笙不慌不忙,上前道:“这位大哥,请拿来给我细看一番。”
那圆肚中年男子递给了她。
谁知李笙笙却趁他不备,一下把那簪子扔在了地上,发出“叮铃”一声脆响,折了。
那男子怒道:“看啊,这是心虚,想要毁灭证据了?”
周围的人亦是十分好奇,不知她此举是为何。
李笙笙却捡起地上碎成两段的簪子,高声道:“这簪子是玉髓所制不错,但却是他人仿造李记之物。其一,李记出品的所有首饰器物,都有沈工师同其管辖的十二名工匠雕刻的李记刻印。此刻印雕刻手法特殊,早已送呈商会备案可查,我李记愿出资,由鉴定会对比查看,两者区别。”
她又道:“其二,这玉髓断裂之处现冷光,色泽带些浑浊,乃是宁山所产玉髓。李记所有进货来源均已上报,以备税查所用,其中并无宁山玉髓,只有其他产地。据我所知,此玉髓样子莹润,却价格低廉,也并不是个易得之物,只有安宝阁近日有此批货物,用于制作玉件,我这里正好有前日买来的一件可做比对之用。亦可报鉴定会查证。”
虽此刻仍无鉴定查证,但李笙笙先是摔碎玉髓夺了声势,后又娓娓道来,在场的众人有所信服。
那圆肚男子听了她的话,没了气焰。他确是安宝阁的张老板雇来,故意抹黑李记招牌的。
李笙笙又冲他微笑道:“这位大哥说自己买这物什是给夫人做生辰礼,请问你夫人生辰几何呢?”
那男子忽然被她一问,怔了一下,随口道:“八月十五。”
李笙笙笑了:“八月十五还没到呢。你在我门口如此闹事,我铺中之人已去寻了官府之人,盛京的人口生辰年月皆于官府有记档。这位大哥切莫胡说,我查得到。”
那男子一听这话,自己刚不过随口编的借口,其实根本不知自己夫人生辰几何,干脆不认账:“老子干嘛要记这些劳什子的东西!?我管那婆娘生辰几何?”
周围人皆知他是来挑衅找茬的,开始指责那男子。那男子亦是想赶紧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