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岁千
明玉泉难以置信地咬牙切齿:“你真喝?”
徐蜜缃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眼泪哗哗在眼眶里打转了。
她哽咽了下,抽抽搭搭地回答:“殿下让我喝,我就喝。”
明玉泉盯着她看了片刻,把自己看得恼火又头疼,绷着脸放下茶碗。
“本王头一次教人没分寸尺度拿捏不住,你自己也不会拒绝,再这么继续下去不是本王给你揍了就是你给本王气死,”明玉泉黑着脸起身,“在本王想出办法来之前,你自己写。”
徐蜜缃手戳装着墨水的茶碗,喃喃低语。
“怎么又搞砸了……”
独自一人写字也不过几天功夫,徐蜜缃今儿晨起来练字时发现西厢房外来了一群外人。是一群穿着僧袍手持木鱼的和尚。
徐蜜缃懂点礼貌,从游廊走过去时把手从暖筒里掏出来,客气地行了个礼。这两日雪停了,庭院中化雪过后反而更冷,阿彤和折柳将她打扮成毛绒团子,远远地过来不小心还会被人当成会走路的巨型毛绒兔。
和尚们明显知晓她是谁,远远地还了一礼,也不靠近,只在西厢房外的走廊驻足,各找各的位置坐下。
侍女打起厚厚的帘子,徐蜜缃走了进去脱下兔绒裘衣,搓着手回到她的刑罚受难地,带给她各种刑罚的男人往日都是比她要早上一刻钟抵达,在暖阁的卧榻倚着。唯独这几天不见人。
然而今天进了暖阁,徐蜜缃一眼就看见早先一步抵达的麟王殿下,他穿着一身青竹锦衣,难得规整的戴上玉冠,广袖垂着,整个人瞧着文质彬彬到几乎让她难以相认的模样。
“殿下,早。”
徐蜜缃晕乎乎地问候后,自己落座,桌上她昨日写的字不知被人翻看了多少遍,已经快要揉成一团。徐蜜缃心虚地把纸捋了捋,没敢去找罪魁祸首问话。
明玉泉这几日里头一次心平气和地回应了她。
“先写二十个字。”
明玉泉拿起他清晨阅读的书盖住自己的眼睛。
没有人盯着,徐蜜缃松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在纸上书写下一个又一个……鸡爪体。
过了半个时辰,徐蜜缃照例休息,顺便从座位上挪开步伐去请麟王殿下来审阅。
明玉泉早有准备,寒冬腊月给自己灌了一杯冷茶,确定能心平气和时才落座翻开徐蜜缃写的字。
他的表情在最短时间内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徐蜜缃察觉到一股来自麟王殿下的杀伐之气,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安静等待着又一轮的训话。
谁知等了片刻没有等待训话,反而是明玉泉手在桌上敲了敲。
西厢房外响起了整齐的诵经声。
和尚们一边敲木鱼一边诵经,徐蜜缃不敢置信地扭头盯着窗外,她仿佛都快闻到一股檀香味了。
“殿下您……何至于此?!”
徐蜜缃用尽自己的涵养,只小声蛐蛐了这么一句。
这还只是第一步,麟王殿下毫不动摇自己的决定,抬起手拍了拍。
“接下来教你写字的另有其人。比本王合适。”
徐蜜缃听到这话慌张地看向明玉泉,然而今天的麟王殿下根本没看她,不过片刻,侍女打起帘子,一个一身儒装的年轻学子抱着书缓步而进。
年轻消瘦,但腰背挺拔,面容清秀,气质清雅。
“学生见过麟王殿下。”
少年学子主动拱手与明玉泉行礼问候,而后站直了身体,转向徐蜜缃。
徐蜜缃根本没看见他,还盯着麟王殿下等着要一个答案。直到少年主动对她拱了拱手。
“徐姑娘,又见面了。”
徐蜜缃闻言扭头看去,陌生的少年学子,看她的眼神中却有两份含蓄的亲近。
她眨巴
着眼:“薛陡莨?”
她见过的人少得可怜,能说又,算来算去也只有这位了。
“是我,姑娘还记得学生,深感荣幸。”薛陡莨露出了笑容,有些腼腆。
“殿下吩咐学生前来为姑娘启蒙教学写字,姑娘请执笔。”
薛陡莨三言两语温柔哄着徐蜜缃在桌前又一次落座。在外人的面前徐蜜缃不好意思使性子,只好认真写着字。
而本就是年轻学子的薛陡莨脾性是真好,哪怕目睹了徐蜜缃亲手写出来的丑字后,依旧能面不改色夸赞。
“徐姑娘坐姿端正,被教的极好。”
“徐姑娘握笔姿势恰到好处。”
“徐姑娘落笔轻重有序。”
“徐姑娘书写不疾不徐,性情平稳,如此极佳。”
徐蜜缃从开始展露写字上的天赋后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夸过,短时间内肉眼可见的明媚了许多,抬头看薛陡莨时,笑得也真诚了不少。
麟王殿下抱着手臂站在书架旁,冷眼看着他们。伴随着窗外传来的清心咒,他烦躁的轻啧了一声。
薛陡莨和麟王殿下的教授方式截然不同。他始终就坐在徐蜜缃的身侧,每一笔都会盯着却不出声,直到她写完之后先夸两句,再委婉的表达自己的看法。
徐徐又婉转,的确是很容易让人听得进去的老师。
只是徐蜜缃在书写的过程,总下意识抬头去寻找麟王殿下的位置。
按理说有了新的教授先生,明玉泉在西厢房就没有别的事了,他却并未走,在矮几那边坐着看书,时不时也会回头看一眼这边的教学情况。
两人的视线偶有交缠。
徐蜜缃心虚被抓包,蒲扇蒲扇眨巴着眼,明玉泉则理直气壮许多,嘴角勾着笑与徐蜜缃四目相对,坏心眼地提醒。
“薛举人,你学生眼珠子又瞟错地了。”
徐蜜缃大囧,慌慌张张收回视线,咬着笔杆坐端姿势。
薛陡莨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他也没问麟王殿下为何陪同在侧,只是想了想,放下书来。
“徐姑娘写的久定然胳膊酸疼,稍作休息也无妨。”
徐蜜缃得意地瞟了眼明玉泉,学着他的样子挑眉。
明玉泉笑意收敛,扭头看向窗外,敲了敲窗棱。
“念大声点!”
窗外清心咒的诵读再次加大音量。
一点用都没有。
麟王殿下手托着下巴,感觉到身侧有一股书墨味的毛茸茸钻了过来,一回眸,本该休息时间的徐蜜缃悄悄凑到了他衣袖旁落座,见他回眸立刻讨好地露出笑脸。
“我休息了,殿下。”
明玉泉懒洋洋看着她:“所以?”
“所以,”徐蜜缃紧张地舔了舔唇角,“可以陪殿下说说话吗?”
明玉泉扭头看向窗外一群光秃秃,笑意在眼底微微荡开,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随你。”
第11章
听说妖姬缠着麟王殿下这……
接下来两天徐蜜缃在薛陡莨指导下练字。
本该一直陪着她的麟王殿下这两天却不在,就像是真的把她扔给了新来的老师,甩袖不管她了。
他不在。徐蜜缃就算被夸奖,喜悦之情也浅淡了许多。
“徐姑娘功底不算单薄,只完整写字来看,许是对徐姑娘来说不太适合。”薛陡莨经过两天摸底,能面不改色看过徐蜜缃的字后,自己写了几份帖子给徐蜜缃。
“姑娘不妨从偏旁开始,一点点练笔。”
薛陡莨提前写好的都是偏旁部首,推到徐蜜缃面前。
徐蜜缃攥着笔问到:“殿下怎么不来陪我呢?”
薛陡莨顿了顿。
“许是有事在忙。”
徐蜜缃不解地看向薛陡莨,薛陡莨一面铺好宣纸一面回答:“前些时日有人传言殿下派人去了兵部侍郎和罗左丞家中敲了一夜的锣鼓,田侍郎和罗左丞捧着官帽去与陛下告状。”
徐蜜缃心下一紧。
“告状?那殿下怎么样?”这些天还一直陪着她练字,被气得头疼都没有离开过几次。
“什么事都没有。陛下信赖亲厚麟王殿下,朝臣中就算有些流言蜚语也从不在意。更何况麟王殿下被参了后,就派人去田侍郎罗左丞几家放了三天三夜的炮仗,”薛陡莨说到这里有些没忍住发笑,“他们根本不敢惹麟王殿下。再也没参了。”
徐蜜缃闻言心痒痒地:“真羡慕你,薛老师,你能知道这么多事。”
“徐姑娘只是长年在宅院消息闭塞罢了,若是经常出去也能知晓。”薛陡莨想了想说道,“我听闻京中年轻女子也有诗社,徐姑娘该多出去认识人。”
徐蜜缃不太想说自己家的糟心事。她含糊地应了,若有所思。
又是一天结束学习。徐蜜缃提着灯在正院里走了几个圈了,向周管家打听过,麟王殿下去了书房还未回来,她也老实,就这么抱着她寻来的东西时不时出来提着灯晃一圈。
幸好,酉时末她等到了明玉泉。
明玉泉身后跟着两个侍卫,一个眼熟的燕仰,另有一个高大长得凶凶的,徐蜜缃不曾见过,本来她都搂起裙子准备跑去接麟王殿下了,瞧见那凶凶的侍卫瞪了她一眼,脚下一停,蔫吧住了。
就一双眼直溜溜盯着明玉泉看。
明玉泉走近了,带着一身风霜寒气,冰冷的手在徐蜜缃耳坠子上捏了捏,漫不经心问。
“大冷天不进去,在外头冻冰雕给谁看呢?”
“给殿下看。”
徐蜜缃在两个会和她争宠的侍卫面前,努力用最甜的声音冲着麟王殿下笑,顺便献宝似的捧上她怀里的东西。
“殿下喜欢看爆竹吗?我给殿下点爆竹放着玩。”
明玉泉定睛一看,徐蜜缃怀中居然是一抱爆竹,她就这么抱在怀中捧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