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岁千
“也行,借三还五,你没意见吧。”阿瑶立刻从随身背着的书搭子里取出炭笔和纸来,唰唰两下就写出了一份字据,思燕稀里糊涂就签名画押。
徐蜜缃看得叹为观止。
她见那个叫做阿瑶的姑娘当场就掏出了银子塞给思燕,然后将字据塞到书搭子中,笑眯眯和思燕抵了抵肩膀。
“下次借钱还找我哦。我别的没有,就钱多。”
叫做阿瑶的姑娘这才随口问了句:“你做什么要这些钱?”
徐蜜缃悄悄用书挡着脸,看得津津有味。
“我明儿旬假要去给我阿姐送钱,五两银子够她在外头过活一些日子了。”叫做思燕的姑娘无奈叹气。
“之后的话,得看她能不能自己想点办法了,家里看起来是不敢管她的……”
“缃缃,走吧。”
兰静拉起徐蜜缃起身,三个人怀中抱了将近十本书,晃晃乎乎从三楼下去。
结账自然是熟门熟路的明知娇,而十来本书,有将近十本都跟着徐蜜缃一起上了马车。
“缃缃若是看不明白,可以请我小叔教你哦。”
明知娇上了自家马车,掀起帘子对着徐蜜缃坏笑。
然而徐蜜缃并未了解她真正的用意,还无奈叹气:“殿下就爱盯着我温书,希望今晚别了……”
事与愿违。
徐蜜缃坐在西厢房的书案旁,捧着书时,一侧的美人榻上躺着一位久违的麟王殿下。
麟王殿下自从前几日去抓人回来,这两天几乎都在府中,偶尔从大都督府传来消息,他会出去一趟外,徐蜜缃随时回来随时都能看见他。
这给了她极大的满足与安全感。
只除了此刻。
“坐直。”
徐蜜缃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而后耷拉着眉眼无奈地看向明玉泉。
他今日并未出门,松散穿着一身浅月色衣衫,只在腰间系着一条多结垂玉绳,一层一层的结看得徐蜜缃眼皮疼。
“殿下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嘛?”徐蜜缃委婉地说道。
明玉泉懒洋洋合上手中的折子,轻啧了一声。
“想本王的时候恨不得挂在本王的身上当个小黏包,一温书写字本王就成了洪水猛兽了?”
徐蜜缃哼哼了两声:“殿下读书……在大都督府时也不愿意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吧?”
“愿意。”明玉泉眼皮一抬把徐蜜缃早准备好的话折了回去,冷笑道,“本王还就乐意有人一直盯着。”
“那我就去大都督府,天天盯着殿下。”徐蜜缃立刻说道,“反正明儿旬假,我能盯着殿下一天。”
“别,给本王一天清闲。”明玉泉微微抬起下巴,给徐蜜缃立刻堵了回去,“你若去,大都督府得来一千个人
围观千古第一武斗派女学生。”
徐蜜缃哑然:“……”
行吧,太出名了也是她的错。
徐蜜缃瞥了眼明玉泉。见他还在美人榻靠着,想来殿下也不会真的起身来抽查她看得什么书,索性趁着他不注意,将藏在袖子里偷带进来的书取出,无师自通学会了夹在《论语》的内侧。
她小心回眸又看了一眼明玉泉。
明亮的灯光下,他似乎百般无聊地又翻开了一本折子。
很好,安全。
徐蜜缃这才小心翼翼翻开了来自好姐妹们投喂的书籍。
“哇!”
第一页第二页,好像就是寻常的话本,并未什么特别。然而翻开第三页徐蜜缃看得眼睛都直了,脑袋中始终在想一个问题。
字之间的排列组队模式,还能这样吗?
变成了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奇怪的,有些带有什么暗示的,缠缠黏黏的文字。
徐蜜缃仿佛听见了某种东西碎掉的声音。
而后,她的手颤抖着翻开了第四页。
“咦……”
第五页后,徐蜜缃彻底习惯了这种文字组队的方式,并且学会用自己瘠薄的想象去勾勒陌生的内容。
一页又一页。徐蜜缃已经彻底忘了书房里还有一位麟王殿下。
等她又翻开一页时,身后的男人抵着她的肩膀,一只手伸出,修长的手指抵着文字,逐字往下移动。
“但见灯火阑珊中她衣衫半褪,拉着年轻相公步步入内……”
“啊啊啊啊!”徐蜜缃大惊失色,立刻整个人趴在书上奔溃大喊,“殿下怎么能偷看?!”
身后的男人沉默片刻,手指回转,抵着徐蜜缃的耳垂下,脉搏急促地跳动着主人的紧张与心虚。
“阿缃。”
明玉泉困惑而无助地发问。
“当着本王的面又偷偷摸摸地,引起本王好奇心看来你在搞什么鬼……”
“让本王被迫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你到底是这么想的?”
徐蜜缃趴在书上蒙着声说:“这是女孩子的乐趣!殿下当没看就好!”
“当没看见……”明玉泉敲了敲她的脑袋瓜,等人气鼓鼓抬起头时,麟王殿下冷静地说道,“已经看见了。”
事已至此徐蜜缃也不在乎了,她也只看了几页还没有理解这本书的真谛,所以能理直气壮地仰起头,用特别容易的口吻告诉明玉泉。
“看见了,然后呢?”
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明玉泉哦了一声。
“提醒你一下,本王也才二十出头,也会害羞。”自称害羞的麟王殿下板着脸下达通知,“这种东西,别当着本王的面看。”
徐蜜缃顿时抛开书本的乐趣,转而全部注意力放在麟王殿下口中的害羞上。她从座位站起身来,踮着脚朝明玉泉身上凑,歪着脑袋几乎要把他脸蛋看出个窟窿来。
明玉泉轻啧了一声,嫌弃地把锁骨前凑来的小脑袋一手指戳开。
“殿下没有脸红,殿下说谎,你没有害羞!”徐蜜缃像是抓到了明玉泉的把柄,笑眯眯拍着手说道。
“惯得你了。”明玉泉把她夹带的话本捏在手中晃了晃,“看这种东西不脸红是本王的素质好。”
“那我也好。”徐蜜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认真地点头,“我也没有脸红。”
“你没脸红纯粹是因为……”明玉泉想了想,将有点戳人心的字换掉,“看不懂。”
徐蜜缃仔细一想好像也是,那些字的排列组合下去看是能认识字,但怎么看其中有些内容都让她看不明白。
“所以这里面到底写的什么,我看着总感觉看不懂但是又感觉很奇怪有些……唔……”
徐蜜缃思考半天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定位词去形容这本书。
“你现在不适合看这种书。”明玉泉提溜起徐蜜缃的课外话本晃了晃。
徐蜜缃伸手去夺,但明玉泉长胳膊一伸,她蹦起来也没够着。
气得她鼓起腮帮子:“那我适合做什么?”
明玉泉手指戳在她脑门上。
“适合去寺庙里听禅,洗涤洗涤你日渐色欲熏心的心灵。”
“所以你就约我们旬假来稷山寺听禅?”
稷山寺的晨钟早就敲过,大法师在佛堂里讲经,跪着一排一排听禅的檀越。等一个时辰的禅理过后,人们鱼贯而出休息。明知娇拉着徐蜜缃和兰静除了佛堂,三个人趴在放生池旁的围栏说小话。
徐蜜缃颔首。
山中风大,微风卷起她鬓角发丝,吹得她微微眯眼抬手挡着风。
“对啊,殿下让我来洗涤洗涤,还说我……”色欲熏心四个字徐蜜缃不好意思告诉好姐妹们,含糊了过去,“总之今儿十五,来寺庙上香祈福顺便听禅也没有什么错。”
兰静打了个哈欠:“说来今日我阿兄差点也要跟我来。还好被我劝住了,我们女孩子的行程,才不要男孩子跟着呢。”
“难怪今日闻子律也没来。”明知娇嘀咕了一句,又问,“说来你兄长好像是进了翰林院吧。”
“对,蜜缃家的状元也进了翰林学士院,一甲只有榜眼外放做了县官,听闻是榜眼特别会民生之基,专门求着要外放的。”兰静知道的也不少,把三甲都点了一遍。
徐蜜缃上次见薛陡良还是琼林宴过后。薛陡良赴了琼林宴后就被入了学士院,住在麟王府多有不便,索性就暂且先请辞,说是等休沐就会回到麟王府。只薛陡良的休沐和徐蜜缃的旬假不在一块儿,也很难撞上。
“也不知道薛老师能不能适应。”徐蜜缃想了想,又拉着小姐妹们去求了签。
十五的稷山寺人来人往,又加上是春日,山上漫野花草盛放,纵不来上香求神,踏青赏景也很怡然。
三个小姐妹坐在求签台前轮流解签,一阵风送来空气中的花香,明知娇忽然用手肘戳了戳徐蜜缃。
“你还记不记得去岁冬里我跟你说,要带你去看墙蔓藤上的花?”
徐蜜缃被这一句拉回去岁里的记忆。
她笑眯眯点头:“记得,当时冬日,我还说要带殿下去看呢。”
明知娇无奈翻了个白眼:“你家殿下我小叔才不去看那个呢,我们自己玩,去假山里讲鬼神故事好不好?”
“带个火折子,在里面点根蜡烛,讲到害怕的地方就吹灭。”兰静提出。
徐蜜缃叹为观止,也蠢蠢欲动,人多果然点子多,什么玩法都想得出来。
三人解了签,直奔后禅房的位置去。
徐蜜缃和明知娇还和兰静说,她们当初在假山里遇上了人。
兰静似乎更在意满墙的藤蔓花枝,若是很好看的话她想请个画师来,为她描摹一幅画。
这句话立刻引起两个小姐妹的赞同,开始叽叽喳喳商议在藤蔓花墙下要穿什么样的衣裙戴什么样的钗饰才好看。
三人顺着弯曲垂柳小道走到荷花池旁,一眼就看见荷花池旁坐着一个粉裙姑娘,她低着头揉着脚踝,抬头茫然环顾四周。
“咦……”徐蜜缃好奇地看着那个粉裙姑娘,“她好像是昨日在书斋里遇上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