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岁千
那是一个足足两个手掌大的金砖,徐蜜缃捧都捧不动,连拖带拽搂入怀中,闭上眼几次都再度睁开满眼喜爱地抚摸了又摸。
滚在床上的徐蜜缃笑得比春日午时的阳光还要灿烂。
这是她收到过最好最好最好的礼物。
麟王殿下,是徐蜜缃在世间最最最仰慕的人。
。
生辰过后每一天徐蜜缃都是笑眯眯地,只她被迫卧床喝药,那个姓邓的大夫时不时给她调整一下方子,喝了一肚子的苦药,她私下和邓大夫商量能不能加点甘草,邓大夫当着她的面捏了满满一捧黄连撒了进去。徐蜜缃委屈地咬手指,苦于在别人的地盘告状都无处申冤。
幸好邓大夫良心还有那么一些,加了适量黄连后顺便让王府里给徐蜜缃准备点甜头。
又落雪了。
徐蜜缃所在的房间烧着几盆瑞炭,冬雪之中不见寒风,倒是密不透风捂得人直出汗。徐蜜缃趁着自己有所好转裹着被子坐在了中窗前。
窗户支开一条缝,外头竹林覆雪层层,落雪摇摇飘飘,落在窗扉上很快融化。
喝过药后一个眼生的丫鬟送来一个食盒,打开来是一碟热气腾腾的米糕。
“徐姑娘喝了药就把这糕吃了吧。若是味道还行,还请给王爷荐一荐。”
丫鬟说罢抱着托盘立在一些等待徐蜜缃的动作。
徐蜜缃裹紧了被子。她自打醒来始终在这屋里不曾离开,也没有外衣的需求,索性走到哪里都裹着一床小棉被,像极了入了冬御寒的小狐崽。
这一碟米糕流露出宜人的香气。徐蜜缃却皱起了眉。
“……徐姑娘趁热吃吧,压一压药苦味。”
丫鬟催促。
徐蜜缃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抬手。
“外头烧着水,劳烦姐姐去看一下。”
徐蜜缃支开了丫鬟,而后她飞速将米糕掰成小块抬手想要往窗外扔。
不行,不能浪费粮食。徐蜜缃抬起手又停下。可她实在是不想吃这米糕。再苦都不愿意。
徐蜜缃动作之间,簪在她鬓角的银簪落在桌上。她忽地一愣。抿嘴捻起银簪下意识地戳入米糕之中。
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抽出银簪,刚想反思自己浪费粮食的行为,她手握着的银簪渐渐渡上了一层黑色。
‘哐当’一声脆响,银簪从她掌心滑落顺着桌滚落在地。
徐蜜缃直勾勾盯着软糯的米糕,脸蛋煞白。
徐蜜缃张嘴想喊,忽地想到那个丫鬟的话。
‘给王爷荐一荐’。
徐蜜缃脑袋里一片空白,抱起米糕顾不得烫塞进怀中,长长被子一拢,拔腿就跑。
“殿下,麟王殿下在哪里?!”
徐蜜缃披散着长发,漫天大雪中跑掉了脚上的鞋,脸蛋手腕脚腕通红一片,积雪之中她来时的路一片凌乱的脚步。
王府的下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徐姑娘的存在。却大都不曾见过。忽见了这么一位疯疯癫癫的小姑娘,总算是想起来医房那边流传开的消息。
徐姑娘是个小傻子。
小傻子大雪天不穿鞋不穿外衣,裹着被子披头散发到处找王爷,好心地指了指王爷所在的院落,却还是劝她先回去。
更有些不怎么心善的,抱着扫帚看徐蜜缃在雪地里踉踉跄跄地跑指着她笑着喊。
“看,外头给咱王爷送来的傻子。”
徐蜜缃听不见,她呼吸愈发地急促,左顾右盼中到处都是陌生的。
她不曾走出过那间房不曾见过外头的一切,骤然想要去找寻麟王殿下,她没有任何方向。急切,让她眼底浮出一层水雾。
脚冻得早已没有知觉,徐蜜缃跌跌撞撞跑了一路,这动静惊扰了周管家。出来一看徐蜜缃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她发生了什么。
徐蜜缃说不出话来,只反反复复重申。
“我要见王爷。”
周管家一跺脚,领着狼狈不堪的徐蜜缃穿过垂花廊,去到麟王殿下的散微堂。
大雪飘了一日,无人敢踏足打扫的散微堂地上积了薄薄一层白雪。
庭中栽种着偌大的一棵青松。
松树亭亭如盖,耸立在白雪皑皑之中,松针覆雪层层叠叠似云雾绕山。冬雪禁锢了万物,然青松延长了春意,覆雪之下仍是长青。
覆雪青松下站着一个人。
明明是立在大雪纷飞中,他却只穿着一身薄薄的翠竹青纹锦衣。他在雪中抬着手,修长的指尖停着一只红嘴翠羽的小鸟,啁啾婉转。
徐蜜缃人都要被风雪吹迷糊了,好不容易见到麟王,嘴一瘪就迎了上去。
麟王瞥了眼徐蜜缃,指尖一抬,放走了小鸟,视线从她裹着的被子划过,嘴角一翘。
“可怜见的,这是怎么了?”
徐蜜缃扑了过去抖开被子,被子下薄薄的一层里衣,怀中贴肤藏着一块还滚烫的米糕。
她把米糕塞到麟王手中,眼泪终于止不住地往下滴答。
“殿下,有人,有人要你我都死!”
麟王猝不及防捏住了柔软滚热的米糕,盯着徐蜜缃还未拉拢地衣衫,白皙的肚皮通红一片。
他神情一怔,手指合拢,米糕融化掌心。
笑意拢起,戾气尽显。
第4章
殿下的床高攀不起
徐蜜缃哭地眼泪刷刷直落,冻得通红的脸蛋上水痕格外清晰。
有过一次濒死垂危徐蜜缃身心都记住了疼痛,眼下惶恐不已仰着头去看麟王殿下。
距离太近了,徐蜜缃只有不到麟王肩膀的高度,高高抬起的眼只能看见男人紧绷的下颌。
一颗松针伴随着雪花,落在麟王殿下的肩头。
麟王已经收敛了短暂外泄的戾气,他低下了头漫不经心抬手拍去米糕残渣,擦拭了手顺便将徐蜜缃散开的被子拢了拢。
“知道了,回屋去。”
徐蜜缃的被子也在雪天里冻得冷冰冰,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瘪着嘴憋着哭声,拢着被子打算走回去。
“等等。”
被子后领处被人揪着了。
麟王殿下难得有些诧异地沉下声音:“你就这么走来的?”
徐蜜缃下意识蜷了蜷脚趾。鞋子早就不知道跑掉在哪里去了,罗袜一只被她踩在足底,另外一只也不见了踪影。
一双赤足冻得通红。
徐蜜缃垂下头,连解释都不敢解释。
麟王殿下似乎啧了一声,视线划过她赤裸的足以及单薄的衣衫。
“找个人来,给她抱去……东厢房。”
这话是说给悄然立在一侧的周管家听的。
周管家了然,很快安排了一个个头高也结实的女使来,将徐蜜缃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
忽然的失重,徐蜜缃从被子里挣扎出乱蓬蓬的脑袋瓜,搭在女使的肩头。
她也没说什么话,含着眼泪的眼睛就那么眨巴着盯着麟王殿下。
麟王殿下移开了视线。
“把府中的人……”
步廊很长,女使的步伐又快,徐蜜缃很快就看不清雪地里的身影,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埋在女使脖颈间。
东厢房是麟王殿下的主院中常年空闲的厢房,徐蜜缃被送过去后,很快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轻手轻脚送来了一应所需。甚至在短时间内备好了热水,要徐蜜缃去洗一洗浑身的雪污。
这番安排属实给徐蜜缃洗舒服了。只她沐浴过后,浑身热腾腾的裹着丝帕坐在屏风后,光秃秃等了许久才等来一身衣裳。
衣裳肩袖怎么有些大,好在是贴身穿的不打紧,徐蜜缃自己挽了挽袖子在腰上添了一根系带。
外头的衣裳,徐蜜缃想借一套女使的,女使却说已经派人去取她洗过的旧衣了。不多时,女使拿来了一身简易的红衫嫁衣。
徐蜜缃盯着女使手中的嫁衣终于愣住了。
她说不好自己什么心情,只默
不作声套上这唯一的一身衣裳。垂眉耷眼地模样占了两份可怜。惹得女使轻叹,蹲在她面前:“姑娘别怕,这里是王爷的散微堂,最是安全不过,无人能坑害姑娘。”
徐蜜缃一愣:“你怎么知道?”
女使神情有片刻的变化,一种忌惮混杂着恐惧,让她表情略有扭曲。
“都知道的,姑娘莫怕。”
两个女使似乎不敢和她多说什么,退到飞罩帘子外头。
外头发生了什么徐蜜缃一概不知。她老老实实坐在床榻上等待着。
等了许是有半个时辰的模样,外头传来女使行礼的声音。
“见过王爷。”
垂布厚帘子被掀起。男人带着一身冰雪气息大步绕了进来。
走得近了,徐蜜缃翕了翕鼻子。
她好像闻到了除了冰雪青松以外的一股气息。像是……血腥气?
还不等她想明白,麟王解开身上的银狐斗篷,看向床榻上的徐蜜缃,微微挑眉。
“怎么,今天死里逃生,打算再嫁给本王一次庆祝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