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岁千
话是如此,可陆府和宾客们谁敢在通判面前造次,不由得都紧绷了一口气。
尤其是西岭总督夫人的到来,那可是让陆家上下都有些慌了神。
西岭总督是实打实有军权的一方霸主,靠近西岭三百里内,谁人不惧怕行事诡秘的闻总督。
他儿子,想必也是如此吧?
然后大家就见到了一个穿着红袍子额头缠着红绳,耳坠挂着玉环的一个漂亮少年。笑起来更是阳光灿烂,惹人喜爱的很。
“阿缃,恭喜你。”
闻恪先是跟着母亲客气的与陆府人行礼问候了一圈,再悄悄避开人翻墙溜进了徐蜜缃的蒹葭苑里,确定她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等待行礼,翻窗溜进去给她送上自己的礼物。
徐蜜缃坐在梳妆台前困得直打哈欠 ,她骤然见到友人,兴奋地起身拍了闻恪的肩膀好几下。
接过礼物,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闻子律,你来啦!我好开心!”
两个小伙伴凑在一起叽里呱啦就开始聊分别后的这几个月各自的乐趣。一提到两人因为缺课而要准备继续明年的丁字舍时,两人纷纷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小伙伴的单聊随着外头来人而宣告停止,闻恪怕被人发现,悄悄猫着腰又翻了出去,在外头变成了阳光开朗而有礼貌的西岭总督之子,和兰轩坐在一起受尽众人的吹捧。
在得知有闻恪,闻恪的母亲,还有兰轩来时,徐蜜缃实打实地松了口气。她在金州说白了只有母亲一个亲人,就算在陆府三个月了,有几位姐妹一起玩得好。但是友人还是故友更让人轻松自在些。
笄礼从头到尾,陆家和沾亲带故的各府亲戚凑了有足足一二百人,在陆家最大的厅堂中举行。
徐蜜缃更衣三次,盘发三次。最后跪在母亲和继父的面前,由母亲为她簪发插笄,宣告她的成年。
徐蜜缃起身时,她发髻上的红宝石蝴蝶发钗微微晃动,在众人惊叹的赞美声中,她的目光飘向天空。
小院中,她已经挖了九十棵树,今日她及笄,年满十五,殿下马上就能来接她了。
邢珂已经七个多月的身孕,久站久坐都会累,白日里主持了徐蜜缃的笄礼,不过下午就先回到三房院中休息。
徐蜜缃作为今日的主角难以离开,跟在继父的身边和笑呵呵地乖巧和各位亲朋好友打招呼。陆鸢则对她的介绍是家中长女,以陆家姑娘的身份正式与诸位亲戚称论。
她最多的闲暇就是和兰轩闻恪悄悄聊聊天。其中和兰轩还要生疏些,说起来也不过是提及兰静,再说些旁的就是问问彼此的环境更替可还习惯,再多的,徐蜜缃也就只是傻笑了。
兰轩的目光落在她发髻上的蝴蝶钗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阿静若是看见你及笄,定然会很高兴。”
徐蜜缃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发钗,笑眯眯地抬起头。
“我今日及笄,殿下很快就来接我了。我回京后,阿静和知娇就能看见我的笄簪了。”
兰轩听了她的话微微挑眉,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在对上她格外明媚的眼神时,将未尽之言咽了回去。
徐蜜缃盼了一天,她知道京中到金州路途要半个月,所以哪怕及笄后半个月的时间内,她也是愿意等待的。
金州的冬日不算很冷,她穿着新的衣裙提着裙摆上了台阶,打算回去母亲那边看看。母亲如今肚子大了,行走坐卧都有些不便。她陪在身边时经常替母亲揉腿,扶着她走动。她不在,则是陆鸢则陪着母亲。
她怕母亲今日操劳会不舒服,这会儿趁着前头开席,客人都在外头和长辈们说话,她打算去小厨房准备一份枣茶给母亲端去。
才走到小厨房,就听见里头两个仆妇在小声说东角门来了一户人家。是二太太娘家妹妹夫家,说是来投奔陆家的,这会儿拨了几个小厮仆妇在东角门替他们卸马车呢。
“如不是北境战乱,二太太的娘家妹妹怎么会带着一家人来投奔,还不是战火波及,没了家。”
烧火的仆妇和正在切菜的厨娘小声嘀咕着:“都说起了战事最可怜的是边境城的老百姓,你看看,人家还是富足之家呢,说逃难就得逃难,还要投靠妻子外嫁的姐姐。”
战乱?
北境什么时候起了战事?
徐蜜缃脚下一顿,她脑海中浮现出当初看过的舆图。说来北境边境城过去就是乌戎国吧。
她离开京城前,戎族和鸱介族还闹了一波事。丢了好几个女学生,后来听说人都抢了回来,但是这种行为实在是恶劣至极,明显是在挑起纷争。
难道说,乌戎国按捺不住,已经开始骚扰边境了?
徐蜜缃想进去问问厨娘,抬脚才跨过门槛,就听见厨娘庆幸地说道:“可不是,幸亏我们有麟王殿下。”
她的脚一顿。
“麟王殿下带着麒麟军已经将乌戎军打回苍地外了。战事不知什么时候能停。”
“这都开战几个月了,谁说的好呢。不过有麟王殿下,有麒麟军在,乌戎国总是打不进来的。”
“也不能这么说。不是听闻麟王殿下好像中了埋伏,被乌戎国的阿什么王子给暗算受伤了?”
“阿司伦……”徐蜜缃喃喃念出一个名字。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小院里的树。
远远不止九十棵。她挖了九十棵,还有足足一两百棵树下埋藏着宝贝。
所以明玉泉离开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要去的不是京城,而是……北境。
他……上了战场。
蒹葭苑中,徐蜜缃回到房中往床上一趟,吩咐阿彤和盼莹收拾一些行李。
阿彤什么都不知晓,盼莹则是反应过来,悄悄叫去了折柳说话。
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回来后,折柳和盼莹还是按照徐蜜缃的吩咐,将冬日厚实的皮草衣裳装了一箱笼,又装了一箱笼的毛料。
徐蜜缃躺了不到半个时辰,忽然坐起身来,脱下身上换的礼服,换了一身轻便保暖的衣裳,挽起袖子自己来收拾。
当她打算再装一箱笼银钱时,折柳捧着她的香薰走过来低声告诉她。
“王爷给姑娘手腕上穿的麒麟钱,可以在各大钱庄支取钱财。姑娘不必随身带太多。”
徐蜜缃抬头与折柳对视。
年长的女使温柔地看着她。徐蜜缃忽然什么也不想问了,她知道,问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为了她好。
“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收拾。”
阿彤有些担心她,盼莹拽了拽她,叫上一起出去了。
房中只留下徐蜜缃一个人。
她起初说自己要装,可当人离开后,偌大的房间空下来,她忽然也没有了任何动力。她在黑暗的房中也不点灯,抱着膝盖坐在脚踏上,冬日冰凉的地面让她浑身发冷。可她不想动,靠在床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流泪。
期间折柳来了两次,都让徐蜜缃撵了出去。许是看出她心情很不好,折柳只悄悄进来放了一份甜汤,而后不再让人来打扰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幕降临。房中已经彻底一点光线都没有了。她在黑暗中摇晃着起身。
窗户开着一条缝,窗外寒风灌入。
徐蜜缃浑身冷得已经要失去知觉,她站在原地片刻才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是了,她要去找殿下,她要去北境寒地。
徐蜜缃走了两步,脚踢到了箱笼。
小拇指的疼痛一下子让她心都跟着疼。
徐蜜缃嘴一瘪,本来是要哭的。可是想到她哭出声,大都是为了让殿下注意到她。这会儿就算她哭得撕心裂肺,明玉泉也不在,看不见,不会心疼她,不会抱抱她。
不行,她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她要去找明玉泉。
然而黑暗中没有灯光,徐蜜缃又往前走,这一下腿直接磕着箱笼,自己整个人身体前倾,栽入箱笼之中。
绵软的皮草包裹着她。
她险些摔蒙了。
可是狭小的箱笼意外勾起了她的回忆。
这一刻她也不想动,蜷缩着腿躺在皮草上,闭着眼回忆初见明玉泉的时候。
他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打开箱笼,救出她的?
是因为她的请求吗?
还是……
风吹得窗户摇晃,嘎吱嘎吱声中,风声消失,寒风被隔绝。
徐蜜缃犹如最初被绑在箱笼中的模样,安静地侧躺在箱笼中,她忽然听见房间里响起了一个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徐蜜缃刚一听差点激动地要跳起来。可是转念一想,她想到的人远在北境边城,也懒得去管来人是谁了。
“值钱的在梳妆台抽屉里,拿了就走吧。”
今日陆家人多事多,八成有不怀好意的人趁乱潜入。
徐蜜缃已经不想去思考那些了。
她闭着眼,放任自己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有人弯腰从箱笼中抱起她。
一股新雪的气息彻底包围了她。
“最值钱的……拿到了。”
男人沙哑着声音将怀中少女抱起搂紧,颠了
颠。
“阿缃,生辰喜乐……我来了。”
第50章
在?看看腹肌
本以为远在北境还在战场的人, 只是在她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正要不顾一切前去寻找他的时候,忽然出现在了自己房中, 抱着她, 用她熟悉的体温和怀抱将她紧紧包裹。
徐蜜缃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呆呆地仰头盯着明玉泉的脸庞。
房间中没有烛光的黑暗, 关闭窗户后月光难以渗入, 只在静瑟的夜中有一个轮廓。她抬手落在他的眉心, 顺着他的眉毛一点点往下摸。
“殿下的眉毛, 眼睛,鼻子……”她的手指落在薄唇上,轻轻一按。
“殿下的嘴唇……”
徐蜜缃整个人被抱在怀中,明玉泉夜中也看得清晰,大步抱着徐蜜缃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榻上,扭头点亮了烛火。
铜制烛台燃起一盏蜡烛,昏暗的暖黄色光芒只有小小的一块,刚好能勾勒出徐蜜缃和明玉泉的身影。
他一身窄袖黑衣, 在寒冬之日依旧穿着单薄。坐在床榻边就开始从自己的袖中翻出一个小小的木匣, 抬手递给徐蜜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