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岁千
“姑娘可是要找什么东西?”
徐蜜缃不好意思说怕东厢房以后用不上了,只含糊着说:“忽然回来住,发现之前没注意过,这处角柜倒是漂亮。”
盼莹笑吟吟过来指着角柜告诉徐蜜缃。
“姑娘刚住进来时,这儿的角柜是黄花梨的角柜,是早先打的摆件儿,也不见怎么用。过年前王爷吩咐寻了几个老工匠,用紫檀木给姑娘重新打了一套角柜。喏,这儿还有王爷吩咐,让嵌在里头雕刻的平安经。”
徐蜜缃一愣,她原本只是随意找个借口,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她走了过去,按照盼莹所指的位置抬手摸去,果不其然在她从未注意过的角落里,雕刻着一篇经文。
居然……这是为她专门打造的吗?
她只记得春日里偶然察觉房间中的一些柜子和摆件有所不同,却没有仔细查看过,毕竟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她入学后悄然无息之间。
原来从那么早之前,殿下就已经在悄然用爱意包围着她了。
徐蜜缃说不出来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只是在指尖划过角柜上的雕刻经文时,有种被暖光温柔塞满了的充实。
这一刻,她由衷期待婚期的到来。
时间很快跨入九月。
陆家左邻右舍见天儿就在外头张望着,不断有人来上门打听。
“麟王妃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府上可张罗流水席?”
陆家的大太太被人拦了几次,没透露具体婚期,只笑吟吟说一定张罗流水席 ,左邻右舍都会请的。
大太太回去后紧急叫了二太太三太太来坐在一起商讨,到时候的流水席,要支多少桌。
“要给咱三姑娘面子,得办得热闹些。不妨就在东门外摆二十桌流水席吧。”
“二十桌哪里够,照我说,得五十桌!也好叫他们看看咱们陆府的气派。”
这话给三太太邢珂听着有些够呛,连忙阻拦。
“可不能这般。若是太热闹了,多少招人眼。”
“弟妹就是太小心了。”大太太捏着邢珂的手直笑,“如今的京城里,谁人不知道我们家要出王妃,低调又能低调到哪里去。倒不如风风光光的热闹起来。”
“的确如此,弟妹,京中前些日子可一阵闹腾,我们府上姑娘出嫁王府,可是这几个月来京中最大的喜事。不办得漂亮点,怎么让外头人知道局势平定了?”
两个嫂子都这么说,邢珂只好应下。本以为五十桌流水席大摆三天,就是三位妯娌商量出来的结果。
可大太太前头回禀了老太太,老太太后脚就自己说掏体积钱,补充到办七天。
“要风光,要体面。要立得住。”
邢珂私下告诉徐蜜缃时,徐蜜缃都有些震惊。
“七天流水席?那得多铺张?”
娘俩这会儿坐在小榻上,正在看陆家姐妹们给徐蜜缃绣的帕子,府上的姐妹们各个手巧,尤其是大太太娘家侄女绣的一手好苏绣,甚至是双面连理枝,看得人爱不释手。
徐蜜缃小心折起双面绣帕子,只问自己母亲。
“若这么铺张,得叫外头人怎么看?”
“是有些铺张,但这是老太太的意思。”邢珂无奈,给自家年纪还小的闺女讲,“你别当是一个人的事。你啊,如今是她们的心头肉。只盼着你成婚后,府上的几个儿郎和姑娘都能结门好亲事。”
“话虽如此……”徐蜜缃又想到当初宫闱中时,那些宗室夫人们的话。
的确有人将目光落在了陆家,只盼着能改一种方式,绑上麟王府的名头。
“你也别着急。府上的人都聪慧着呢。她们不是指望着一步登天,不过是想着,改一改陆家门楣罢了。”
徐蜜缃也能理解,转念一想,拉着母亲的手问:“府里的姐妹,可愿意读书的?”
年纪大的几个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可不是说这个年纪一定就要相看人家,还能好好读书。
“若是有心读书,我觉着许是比这会子嫁人来得妥帖。”
徐蜜缃没把话说透。
她还没开口。但她莫名有种对明玉泉的信任。若是他,定然会放开绑缚在女孩子们胳膊上的布条,愿意在朝野见到翱翔的雌鹰。
邢珂一愣,看着自己的女儿犹豫了片刻,而后问她。
“那……家中儿郎呢?”
“兄弟们自然也是要好好读书的。”徐蜜缃说道,“如今陆家虽是我的娘家,但兄弟们读书好考取功名后,陆家才能名正言顺地挺直腰杆。不然旁人怎么说,还不是说裙带下的陆家?这可不好听。”
“你说得对,我去和你伯母们聊聊,先不着急给孩子们结亲,先读书。”
“那姑娘们该在什么地方读书?”
邢珂又犯难了。
“四门学招收七品以上官眷子嗣,老爷子辞官前,可是已经六品了?”徐蜜缃想了想,说道,“若是能入四门学,总是比旁的好的。”
“我成婚后品级是一品,兄弟姊妹们依靠我倒也能入国子学,他们若是愿意,从四门学入国子学也可。”
徐蜜缃不在乎用自己的势,去捧陆家的姊妹弟兄。
“只要你不为难。”邢珂说道,“旁的也不许他们仗你势。只读书学习上,你愿意他们也上进,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如此,徐蜜缃专门叫了家中的姊妹们来,问她们可愿意入学读书。
姑娘们大都是在私塾读过书的,可都没想过考取什么功名。这会儿听徐蜜缃说,如今的年纪正好学习,若是能有朝一日考上女官,未来无论是成婚还是什么,选择权都抓在自己手中。
陆家姑娘们一听,左右对视一眼。
“也不是旁的,只我娘说了,三姐是聪慧人,叫我听三姐的。”坐在杌子上的六姑娘圆脸可爱,笑吟吟说道,“三姐叫我去读书,那我这会儿就学。”
“我愚笨些,之乎者也搅扰我脑子,”五姑娘怯怯地问,“但若是打算盘学算术,我倒是愿意的。”
“那好,算学也是门学问。”徐蜜缃揉了揉五姑娘的脑袋,“到时候举荐你去算学。”
“我的话……若是能学刑学律,就好了。”四姑娘举起手来,一脸决绝,“以后能为民请命,写下讼状,以律救人的话,就是我的志向了。”
徐蜜缃看着家中其乐融融极其配合的姊妹,不由得欣慰。
只有她一个外姓女的荣耀,陆家是站不住的。等姊妹弟兄真正入了仕途,或者在一方天地有所作为,陆家才是真正立足生根。
而且她也希望从身边开始影响。
“三妹妹,把我们都送去读书了,你呢,成婚后也读书吗?”
二姑娘给徐蜜缃塞了一枚葡萄,笑眯眯问她:“还是要去学些别的?”
“我的话……”
徐蜜缃伸了个懒腰,抬起头,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睫毛都染上金色。
“要好好学习怎么吹枕边风了!”
第74章
我,督查哦
八月底连着下了几场雨, 九月初炎炎夏日就退避,换来了金秋笼罩的初凉。
府上的绣娘们整日不停裁衣,将将赶在月初给家中几房主子们裁制好新衣, 每位男丁一身, 每位女眷两身, 而三房的蒹葭苑, 则做了足足五件新衣, 都考虑到三姑娘即将出阁为了喜庆, 几乎都是颜色浓烈的红色。
徐蜜缃素日里鲜少穿过于浓烈的颜色。可她如今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新嫁娘, 穿红着绿才该是她的配色,为此也没有抵抗,老老实实在侍女们的帮助下换上了一条石榴红的交襟撒花裙。
“这几天时不时就下雨,姑娘既要外出,可免不得要带一双木屐并斗笠,免得在外头淋着了。”
盼莹从外头的架子上取来斗笠折起,又捏了几柄伞塞给阿彤抱着,一并拿着要装上马车去。
徐蜜缃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戴上一只蝴蝶发钗, 她左右晃晃, 表示满意。
在金州挖宝的两年, 她挖出了太多的首饰, 但这支红宝石蝴蝶发钗还是深得她心意,尤其是今日穿红, 这支发钗更是相配了。
“待会儿从东门走,别走西门。”
阿彤给盼莹努了努嘴,怕徐蜜缃听见,压低了声音:“大姑太太带着新媳妇, 说是咱们家姑娘去给新媳妇添过妆,如今想要来帮衬一二,见天儿堵在西角门呢。”
“去叫丫鬟通禀大太太,叫大太太透个消息给老太太,老太太好打发,我们可不能直接去撵人。到底是长辈,免得外头人对我们姑娘嚼舌根。”
盼莹立刻从外头叫了个丫头来,叮嘱了一番。
徐蜜缃透过铜镜将两个侍女的行为看得清楚,她也听见了大姑太太几个字。但是自从大姑太太被从陆家迁户到嘉大爷名下,明面上就和这一脉的陆家没关系了。
徐蜜缃给自己耳朵上戴着红玛瑙的坠子,透过铜镜问道:“齐家表嫂子也跟着来,可是婆媳俩和好了?”
“我们瞎嚼呢,倒叫姑娘听见了。”盼莹过来从妆奁盒中取出两只手镯给徐蜜缃比对,一边弯着腰笑道,“齐家新奶奶怀孕了,到底是为了孩子考虑,齐公子去接,也就跟着回了齐家。”
居然怀孕了?
徐蜜缃首先想到的是,怀孕了就要生小宝宝了。一个由父母之爱浓缩孕育的生命。
不由得发起呆来。
若是她和明玉泉成婚后,是不是就要孕育属于他们的孩子了?
就像母亲和继爹一样,哪怕陆七郎让两口子吃尽苦头,生下来后还是受到了一家三口的百般宠爱,一个小团子在爱意里肆意成长。
“既然怀孕了,那大姑太太怎么还带着她来受晒又着风的。这几天天气可不好。”徐蜜缃微微蹙起了眉,等盼莹给她戴上手镯后起身。
“若大姑太太不肯罢休,表嫂怀着孕害得受苦。”
徐蜜缃倒是不知一个即将做亲祖母的人,怎么会让有孕的儿媳陪着她在寒风可能伴着雨的天气去堵门。
她贫瘠的认知里,怀孕就是母亲那样,所有人都要捧着,扶着她,路上的台阶都要用毛毡包一层,石栏杆上都要缠着线,怕她冻
手。
大姑太太真的打破了她的认知。
“若是通禀了老太太,老太太见她们,就派人来给我递个话,我去见一见。”
“姑娘心善,但姑娘若是见一次,大姑太太觉着姑娘性子软,拿捏了姑娘怎么办?”
盼莹劝着她:“左不过是陆家出嫁二十多年的姑太太,如今又迁出陆家,和姑娘没关系的。”
“她就是冲着我来的。不让她死心,太折腾人。”
徐蜜缃提裙往出走时,脚下顿了顿,扭头问盼莹:“你说,老太太会怎么办?”
“还有十天就是姑娘的出阁日了,姑娘能留在陆家出阁,老太太定然是想尽办法都不会让人动摇陆家的。大姑太太达不到目的的。”
徐蜜缃也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