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分雨
她不信江砚真的会坐以待毙。
可上回是刘琰主动来?找她?,她?才得以去见江砚, 这?回她?又要如何进去?
肃炼自江砚被?囚之后一直跟在姚芙绵身边, 姚芙绵直接去问他?:“我?要如何才能见到太?子殿下?”
肃炼迟疑一瞬, 反问道:“娘子找太?子殿下何事?”
“自然是让他?带我?去见表哥。”
姚芙绵说完后, 肃炼并?未说什?么,只让她?跟着他?。
原以为肃炼是要带她?去见刘琰,没想?到竟是直接带她?去了牢狱。
姚芙绵讶异,她?以为这?种?地方轻易进来?不得, 要有刘琰那样的身份才可以。
肃炼似是看穿她?内心所想?, 解释道:“太?子殿下已在狱中吩咐过, 娘子不必担心。”
姚芙绵这?才打消疑虑。
狱卒带他?们去到上回那间牢房前。
只一扇小窗能透进来?些微的日光,那些日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一片, 姚芙绵轻声唤了两声,江砚才从黑暗中走出来?。
江砚神?色平和, 姚芙绵一时分不清他?是否已经知?晓了圣上要责罚的事。
站在江砚面前, 姚芙绵反倒不知?说什?么好,沉默半晌, 她?才问:“你的伤如何了?可有人再欺你?”
“已经无碍。”江砚握了握拳, 又若无其事将手?负到身后,淡漠道, “对于将死之人,不值得动手?。”
他?的语气平静得好似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姚芙绵轻斥:“不可胡言。”
江砚这?满不在乎的态度令姚芙绵不快。
然转念一想?,他?一直按着江氏定下的规矩成长,一言一行俱为江氏所活,而今却被?弃之敝屣,心灰意?冷也是人之常情。
“表哥振作些,想?想?可有法子能救你出去。”
“若是有法子……”江砚垂着眼,“我?何必再待在此处。”
姚芙绵哑然,可她?不愿江砚继续消沉,即便她?也无多大?底气,仍是说道:“圣上是先让人审理此案而非直接定你的罪,说明此事还有转机。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
“芙娘。”江砚看着她?,目光带着柔和笑意?,可那在姚芙绵看来?更像是强装的从容。
“你走吧,不必再管我?。”
姚芙绵一愣。
江砚这?话不止是让她?离开牢狱,更有让她?离开他?身边的意?思。
“你不是一直想?逃离我?……如今,正如你所愿。”
无论是陪在他?身边,还是二人的婚事,都是江砚逼着姚芙绵答应,他?不知?姚芙绵是否心甘情愿。
他?已是阶下囚,脱不得身,这?是姚芙绵最好的离开他?的机会。
“表哥莫要再说胡话了。”可姚芙绵身前的手?却不由?得握紧,眼神?也避开了江砚视线。
若是江砚最终无法得救,那她?该何去何从?难不成真要向江氏一般趁早放弃江砚?
可……
姚芙绵抬起眼,发现江砚正紧紧盯着她?,微抿的唇透露不安。
分明不愿她?离去,又要逞强说这?种?话。
倘若她?真的听了他?的话离开,江砚恐怕要被?气得半死。
“我?岂是那等?见死不救之人,更何况……”想?到江砚那日哄自己答应嫁与他?时说的誓言,姚芙绵心不由?得一软,“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
狱中血腥气息浓重,姚芙绵不愿久待,又说了两句后便要离开。
她?要抓紧去找救江砚出来?的法子。
离开之时,肃炼跟在姚芙绵身后,回头望了一眼,恭敬颔首。
*
崔忱母亲听闻了江府发生的事,差崔忱过来?问候,而大?夫人一视同仁,以身子不适为由?拒见外客。
崔忱临走之时,姚芙绵去见了他?。
“多谢崔郎之前对芙娘的关照,一直未有机会当面向你道谢,今日可算再见到你。”
当初姚芙绵从晋阳不告而别,崔忱为此担忧好一阵,后来?才得知?她?是回了洛阳。
崔忱笑道:“不过举手?之劳,芙娘不必记挂。日后你若是再遇到麻烦,尽可来?找我?。”
关于姚芙绵与江砚的事,崔忱有所耳闻,也知?晓她?这?阵子在为江砚的事忙碌。
默了默,崔忱又道:“至于怀云之事,还望你莫要难过。”
姚芙绵唇边挂着的笑意?淡去,眼睫低垂,轻轻地应了一声。
二人沉默地又行一段路,拐过回廊后,大?门出现在眼前。
崔忱停下步伐,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喊了一声:“芙娘。”
姚芙绵不得不跟着停下,温声询问。
“崔郎想?说什?么?”
崔忱目光直直看着她?,终是忍不住问:“你可愿随我?一同回去博陵?”
出了门之后,崔忱不知?下回再见是何时,更不知?那时姚芙绵是否有婚配。
江砚在劫难逃,姚芙绵与他?已无了可能,若是就此离去,崔忱实在不甘。
“你且听我?说完再回我?。”崔忱继续道,“我?知?你心悦怀云,亦在为他?四处求情,可你要想?清楚,若是……最后怀云回不来?,你还要这?般苦等?下去不成?”
“我?才学虽比不得怀云,但自幼跟着大?家学习,不算学识渊博,也当得起一句饱览群书,不算愚昧无知?之辈。”
“家中父母尚在,有一幺妹,这?些你都是知?的,你若……若是来?了,他?们会同我?一般欢喜。”
姚芙绵站在原处,静静听着崔忱表明心意?。
听到这?些话她?本该开心的,或是为崔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而得意?自喜,或是为自己有条退路而安心。
崔忱是个极不错的人,无论是当初在博陵还是去晋阳路上,崔忱对她?的照料无微不至,生怕怠慢了。
这?样的人,的确适合托付终身。
崔忱目光诚挚,轻声但郑重地承诺:“芙娘,我?会待你很?好很?好,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我?父亲母亲也都是好相与的人,瑗娘虽有些娇纵,但性子不坏,你们二人接触后必也会合得来?。”
姚芙绵平静地看着崔忱涨红脸诉说爱意?,他?毫无保留地袒露他?的诚意?以及优势,心意?一如既往的热忱。
可即便如此,她?心底也起不来?丝毫波澜。
脑海不合时宜地闪过一张俊美又略带幽怨的脸庞。
她?想?,江砚若是知?了,定又要为此气恼,不会让崔忱不好过不说,说不准还要拈着酸折腾她?,逼她?说那些心中只有他?一人的话。
“崔郎。”在崔忱期盼的目光下,姚芙绵缓缓开口,“我?已知?晓你的心意?,我?很?高兴。”
崔忱双眼霎时一亮,仿若看见曦光,可姚芙绵接下来?的话又像阴云将他?笼罩。
“可我?无法接受你的心意?,我?已经与表哥私定终身,无论表哥是否能回来?,我?都会等?他?。”
崔忱有些失落,也有些惊讶,至少姚芙绵不该拒绝得如此决绝。
“芙娘,你想?清楚了?”
姚芙绵轻轻颔首。
这?或许是她?一时昏头的选择,无论今后是否后悔,这?是她?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
崔忱心有不甘。
江砚投诚一事举世皆知?,若是有冤情,早该披露,何须等?到今日。
崔忱自认自己比江砚差不了多少,何况江砚如今一身骂名,遭人唾弃,他?难道还比不上今日的江砚?
“当真值得吗?”他?问。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想?不想?。”
崔忱明白姚芙绵的意?思,不再纠缠。
是他?与姚芙绵无缘,才会屡次错过。
*
崔忱拦下还想?再送的姚芙绵,独自穿过庭院,离开江府。
直到崔忱身影再看不见,姚芙绵才转过身要回去。
不料却在回廊拐角撞见江卓。
江卓面色古怪,看上去在此已经呆了有片刻,显然是听到了方才她?与崔忱的谈话。
姚芙绵并?不拆穿,温声问好:“卓郎君。”
江卓并?不打算隐瞒自己偷听的事实,直言不讳:“你方才那些话……是出自真心?”
“不知?卓郎君指的哪些话。”姚芙绵淡然道,“窥听非君子所为,郎君往后莫要再如此。”
“若我?堂兄死罪难逃,你要一辈子守着他??”
见姚芙绵要走,江卓大?步走上去,拦在她?面前。
江卓身量已经比姚芙绵要高,姚芙绵只得仰头望他?,对他?的话颇为不满。
“郎君慎言。表哥不会有事。”
“你这?般仰慕堂兄又有何用,你们二人不会有结果。”
“与你何干。”姚芙绵不想?与江卓多纠缠,又恐动静太?大?招来?家仆届时不好收场,只能退后两步,思索要如何脱身。
江卓盯着姚芙绵看,清俊的脸逐渐染上绯红,忍无可忍,又自暴自弃一般说道:“堂兄可以……我?便不行吗?”
“江卓!”姚芙绵厉声打断。
江卓的话令姚芙绵大?骇。
她?早察觉江卓心思,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装作不知?便能当做不曾发生过,不想?江卓竟敢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姚芙绵回头瞧了眼四下,见无人才放下心,警醒江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