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分雨
周璞想到自己之前?被人踹下水塘的那回。
彼时他便怀疑是姚芙绵,可姚芙绵泪眼婆娑,又惊又惧地躲在其他人身后,楚楚可怜,哪里有人会相信那是她所为,周璞便也以为是自己看走眼。
如今想来,那人必定是姚芙绵。
周璞今日带来的家仆不算多,若是起冲突只怕打不过,他只能恨恨地警告姚芙绵后离去。
*
次日,姚芙绵已经开始准备回洛阳的事宜。
卫国?公府的聘礼被她留在府里,到时还会带上父亲给她准备好?的嫁妆回去。
她用过午膳,正在院子里晒日光,不过是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竟看到江砚。
姚芙绵险些以为自己眼花看错,眨了眨眼,才被已经走到眼前?的人提醒。
“并非错觉。”
姚芙绵站起身,锦竹替她收拾行囊去了,此刻院子只他们二人。
“表哥,你怎的来了?”姚芙绵如今与江砚独处总会感到不自在。
江砚此刻不应该被宣城的事务缠住吗?
江砚道:“听闻昨日有人找你麻烦。”
姚芙绵讶异周璞来找她的事竟会传到宣城去,以周璞好?面子的个性,定是不屑于让更多人知,可传得再?如何快,都不可能一夜间传到临郡。
她转念一想,该是有人告诉江砚,她身边那些江府的侍卫说不准便是江砚的耳目。
姚芙绵并不想江砚知晓她的过往,她并非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婉良善,即便江砚应当清楚,姚芙绵也不想他将她彻底看透。
她小声道:“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江砚说的那话好?似他便是为了这事专门来寻她的一般,姚芙绵声音又低下去,“何需惊动?表哥……”
江砚不置可否,语气不容拒绝。
“芙娘,与我说说。”
姚芙绵抿了下唇,不大愿意开口,然而以江砚的本?领,若是想查,必然能将她的过往查得一清二楚,不若她此刻坦白,说一些来混淆。
“表哥可曾记得我与你说过的,从前?推我下池塘的人。”姚芙绵低垂眼睑,回忆往事面上立刻变得哀怨,却又无助可怜。她抬头看一眼江砚,见他颔首才继续说下去。
“那周郎君便是其中之一,可他父亲是郡丞,最后也没受到什么惩戒。有日他自己不慎摔池子里去了,便怀疑是我使绊子,此后与我势不两立般,时常来找我麻烦。”
姚芙绵并不提周璞觊觎她的事,因?为她曾利用过此事,让周璞吃过闷亏。她若是与江砚说了,江砚细查起来,必然会牵扯出她那些不为人知的算计。
姚芙绵说完,江砚只是静默看着?她。
他来之前?已经查过一些。
郡丞周筑之子周璞,与姚芙绵素来不和,两人有过几次龃龉,同时却也有周璞爱慕姚芙绵的传言。
即便姚芙绵说的不掺假,然江砚料想她必定对他隐瞒了一些。
他无意追根问底,只将今日来的目的说出:“若有下回,无需顾虑,有事我会担着?。”
姚芙绵睁大眼抬头看他,慢慢地又蹙起眉。
从前?江砚说这些话她心?中必定欢喜,只是如今她已有宋岐致,不再?需要他。
即便江砚不遵守江巍对父亲的承诺,姚芙绵也不会怨他半分,甚至恨不得与他再?无瓜葛。
“多谢表哥好?意。”姚芙绵的心?又归于平静,不想在此事上多说,转而说起别?的,“表哥怎的有空来此,宣城那处的事可都处理好?了?”
“还有一些尚未处理。”江砚并不隐瞒。他到宣城的当日便了解情况,针对宣城的问题做出一些对策,如今已解决得差不多,只是还剩一些需要收场。
他清楚姚芙绵已经在准备回去洛阳的事宜,叮嘱道:“你要回洛阳的前?一日,让肃炼去告知我,我会与你一道回去。”
姚芙绵哑然。
她这两日便要动?身了,江砚来得及吗?
如此想着?,便也如此问出口。
江砚听完只是轻笑道:“只要你非今日启程,自然赶得上。”
江砚这话便是非要与她一道回去的意思了。
姚芙绵没有拒绝的理由,再?不多言,温顺地颔首应下。
可她私心?里,不大想与江砚同行。
第四十七章
江砚既难得来一趟, 姚芙绵想让他去陪阿父说说话,可又想?到,他在这个时候到, 想?来是早晨便出发过来了,也不知是否用过午膳。
一阵沉默过后, 姚芙绵问一句:“表哥可用过膳了?”
江砚垂眼看她:“尚未。”
姚芙绵了然, 让侍者去准备。
江砚用完午膳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姚渊已经歇下。姚渊睡熟后通常要两三个时辰才?会醒来, 江砚再?如何清闲都不可能等那么久。
既如此, 他便没有?留下来的道理。
于是姚芙绵做出一副体贴的模样:“表哥既有?事情还未解决, 不若早些回去。”
江砚看穿她心中?所想?, 似笑非笑道:“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吗。”
姚芙绵确实不想?与江砚久待,但这回也是顾虑宣城的事尚未解决完毕,不想?因此耽搁他。
她蹙起眉恼怒道:“表哥怎的如此臆测我的好意。我不过担心你晚些回去天暗,路不好走。你想?留便留好了, 赶不及回去耽误正事可怪不得我。”
既被江砚惹恼, 姚芙绵也不再?温柔地待他, 顺势摆起脸色不再?理会,要去做自己的事。
她经过江砚身边时, 手腕蓦地被人攥住,使她不得不停下。
姚芙绵看一眼江砚拉住自己的手, 再?抬起眼去看他, 语气不如何和?善。
“表哥这是做什么,被人看见可有?辱你我的声?誉。”
江砚薄唇微抿, 片刻后才?出声?, 语气是不同于方?才?的软和?。
“是我不好,莫气了。”
姚芙绵喉间滞涩, 半晌说不出话。
江砚高高在上,何曾待人如此低微过,他近乎讨好的话语让她那点故作的怒气顷刻消散。
左右她即将与江砚分道扬镳,如今闹得难堪于谁都没有?好处。
她抽出自己的手,摸了摸手腕,小声?地说一句“不能全怪表哥”。
她从前对?江砚的算计实在太多,如今江砚不肯信她,揣摩她的用意也属正常。
“表哥快些回去吧。”姚芙绵又恢复她一贯的轻柔语气,“早些处理完宣城的事,也好早些回洛阳。”
江砚今日特意腾了空闲出来,只道一句“无妨”,看着她水亮的眸子说道:“此地是你生长?的地方?,那处你最爱去的水塘在何处,带我去看看。”
姚芙绵之前为了接近江砚与他说过不少关?于她在扬州的趣事,不想?江砚竟会记得。
她带江砚来到那方?池塘。
池中?的荷花开得正盛,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娇艳,清风吹过,水面?微荡,荷花摇曳生姿。
姚芙绵感慨道:“我们?来得真是赶巧。”
六月恰好是荷花一岁中?开得最盛最艳的一月。
“嗯。”
两人在此静静地欣赏,在初始的惬意过后,姚芙绵后知后觉感到懊恼。
懊恼自己一时心软带江砚来此,她应当?是彻彻底底地与他撇清关?系才?是。
于是,半刻钟后,姚芙绵提出回去。
她想?在此分别,她回姚府,江砚回去宣城,也好省得江砚多行?一段路程。
可江砚却道他有?东西留在姚府,要与她一道回去拿。
姚芙绵不好说什么。
两人在回府的路上遇到周璞。
周璞正是要去姚府寻她,见昨日的那名侍卫不在,底气都足了几分。可姚芙绵身旁那位英挺的年轻男子却无端让他发怵。
周璞嚣张跋扈惯了,意识到自己的畏惧,在心底唾了自己一口,随即给自己壮胆般大声?嗤笑道:“你那未婚的夫婿不与你来扬州,你这便勾|引上旁的男人了?”
卫国公府的世?子无法与姚芙绵同来扬州的事周璞略有?耳闻。
周璞眼神露骨地打量姚芙绵,姚芙绵心中?嫌恶,不动声?色地躲到江砚身后。
“这位是我表哥,江氏的长?公子江怀云。郎君慎言,莫要平白辱人清白。”
江砚的名声?周璞自然听闻过,当?即一愣。可姚芙绵什么身份,能让世?家望族之首江氏的嫡长?子如此护着她?何况,据闻江氏的那位可是在宣城平乱,哪有?闲功夫跑丹阳来。
周璞并不如何信。
这只怕是姚芙绵用来诓骗他,好让他退缩的。
“少诓我。”周璞冷笑,警告似的看向江砚,“识相的,赶紧让开,我与这位小娘子有?些恩怨要清算。”
江砚巍然不动,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不知周郎君是有?何事要找。与我说并无差别。”
“你又不是小娘子,我找你有?何用?”周璞不想?多言,作势要让家仆去将姚芙绵抓过来。
江砚自始至终都未露出表明?自己身份的物件,自认是无必要,喊了肃寂与肃炼之后,两人如同影子般出现在周璞面?前。
周璞看到肃炼的那刻胆子一颤,但他今日带来的家仆众多,怎么着都不该打不过。
不过须臾,肃炼的剑锋便直指他颈项,周璞只好立刻喊家仆住手。
他对?着江砚威胁道:“你可知我父亲是何人?胆敢对?我如此,我父亲定然不会放过你。”
江砚的语气平静如水,并未因他这话生出波澜。“尊君周筑周郡丞,改日我会去拜访。”
姚芙绵轻轻揪着江砚的衣料,探出脑袋忧心忡忡地往外看。
昨日已经教训过周璞,他竟还敢上门来找麻烦,令她心中?焦躁。
父亲与周筑是旧识,从前周璞心有?顾虑,还会给父亲几分面?子,只是经此一遭,她和?周璞两人算是彻彻底底地撕破脸面?,难保周璞不会趁她回去洛阳后报复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