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京
皇后心一跳,下意识去看掩着床帘的沈珈芙。
没瞧见脸,但能看见太医正在探脉的那只手腕,露出的一点缝隙间能看见一颗颗红点。
沈珈芙愈发难受,呼吸略微急促起来。
她听见身旁太医问起锦书锦柔她有没有不耐受的东西,如食物或者花木。
锦柔似乎想起什么,立马答:“有,我们娘娘对麝香不耐受,闻不了麝香的气味——”
麝香?!
殿内的所有人一听这话,脑袋都差点转不过来。
既清楚缘由,那接下来也就好处理了。
“但、但我们娘娘都没接触过麝香,又、又怎会忽然……”
太医擦着额头的汗,正要说什么,忽然,他闻到了一股稍显浓郁的桂花香,屋外一股冷风吹来,恰好吹来了这阵香气。
“不知娘娘平日里可曾用什么香料或是熏什么香?”太医不敢抬眼四处看,只能这么问。
如今殿内,只有锦柔和翡翠候着,答话的都是锦柔,翡翠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蜷缩在角落颤抖得不成样子。
锦柔摇头,声音是哑的,但话语还很清晰:“娘娘平日里从不熏香,若说香料,便只有如今挂在床帐上这个娘娘自己绣的香囊了。”
说罢,锦柔起身去将香囊取下。
太医朝着皇后投去视线,示意打开香囊,得了皇后的准许才将那香囊打开。
里面的桂花被尽数倾倒出来,与之一起倒在承盘上的还有些棕褐色的碎屑——正是不知被谁放进去的麝香香料。
太后恰好进了殿门,正正好撞见这一出,一瞅见太医手里的东西,本来脾气就说不上好的太后当场发了怒。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麝香!查!都给哀家仔仔细细地查清楚了!”
太医赶着去给沈珈芙配药,叫人将这麝香拿出殿外去,最好是拿远一些。
沈珈芙恍恍惚惚间感觉好了许多,她再睁眼时,恍然发觉自己竟是换了个屋子。
芙蓉苑不止一个主殿,这个便是偏殿了。
她眨眨眼,呼吸缓和了许多,候在一旁的锦书见她醒了,急忙叫人去传话,又上前伺候她起身。
“娘娘,您好些了吗?”锦书焦急问道。
沈珈芙还觉得手腕痒,抑制着不去抓挠,她点了点头,问她:“陛下来了吗?什么时辰了?处理到哪儿了?”
锦书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回她:“娘娘昏睡了约莫一个时辰了,陛下半个时辰以前过来的,得知此事盛怒,当即叫慎刑司的人过来抓人审查了,如今正在殿外审着。”
沈珈芙听着听着就没忍住去挠手臂,里衣稍宽敞些,伸长胳膊露出她纤细的手臂,上面的一点点红色血点触目惊心,她一挠就抓出红痕来。
“娘娘,不能挠,不能挠。”锦书连忙止住她的动作。
可沈珈芙扭了扭胳膊,还没脱身,门又被推开了。
祁渊许是刚刚在正殿上威严过甚,踏进来时把沈珈芙吓了一跳,锦书也急忙松开了人,忙不迭退出去。
沈珈芙被他吓得呼吸稍急,怕他说自己,又把袖子放下去,埋进被子里,露出一双试探的可怜眸子看着他。
“沈珈芙。”祁渊站在床榻前,冷眸微微往下扫,语气稍显严肃,“你闹什么呢。”
什么?
沈珈芙茫然往上看,只一瞬就回过神,她咬着唇,立马垂下眼,连直起的腰都微微弯了下来,像是被千斤巨石压在上面。
她咬咬唇,心里有点不舒服,好几次抬头,最后还是开了口,没哭出声,但是眼泪已经到眼角了:“陛下就不能哄哄嫔妾吗?为什么要这么凶……”
祁渊本来就没什么耐心,被她这么一哭,抑制住了脾气。
沈珈芙前日才病了,今日又是查出有人在她的香囊里放麝香,接二连三的。
他原以为她有点小聪明,现在想来,那些小聪明是都拿来对付他了,别人都害到她跟前了她还乐呵着要挂香囊呢。
“你知不知道你怎么病的。”祁渊声音没缓下来,却伸手捧起她的脸给她擦开眼泪。
沈珈芙点头,嘴唇被他拨弄开,不许她再咬着。
“知道你还去抓手,破皮了知道疼了就该你后悔了。”说罢,松劲儿捏了下她的脸。
沈珈芙没躲过,又主动伸手去抱着祁渊的腰身,没说话,呜呜地哽咽着。
缓过了劲儿才想起来问:“是、是谁要害嫔妾啊?”
她这个活靶子,居然比兰婕妤还要惹人上心,册封不到半个月就有人用麝香来对付她,是想让她坏了身子长久都怀不了身孕么?
祁渊闻言神色一凛,眸光中闪过寒意,他摸了摸沈珈芙散下来的头发,安抚着说:“朕会查出来,给你一个交待。”
那个香囊他记得沈珈芙叫他挂上去的时候高兴极了。
也好在里面的麝香不多,前几日吹风,沈珈芙正好又打开窗户,叫麝香的气味淡了些,这才发作得不明显,如若不是她正好对麝香不耐受,那香囊挂在那儿长时间没人察觉,只怕会落得更糟糕的下场。
第50章
惠妃
沈珈芙之前住的那个内殿到底是被麝香的味道沾染了,正在叫人处理,将要换的东西都尽数换了。
“那嫔妾给陛下绣的香囊呢?”沈珈芙抓了抓祁渊的衣裳,抬头问他。
祁渊对上她那双眼睛,俯下/身去,轻轻道:“香囊不能再留下,待会儿查清楚朕叫人拿去处理了。”
沈珈芙哦了一声,没表现出有多舍不得,蹭了蹭祁渊的脸。
祁渊垂眸,心里划过了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像一个小钩子,戳了一下他的心脏。
沈珈芙又匆忙想到了什么,焦急道:“早上,早上嫔妾去请安,嫔妾身上带了麝香的气味,许美人她,她没事吧?”
她和许美人隔得远,她身上带的气味又不重,想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祁渊把她的慌张止住:“朕叫人去看了,她没什么事。”
这时候,太后带着人来了偏殿。
沈珈芙松开手,躲回被子里,一张小脸还有些红扑扑的,眸子发亮,冲着太后和皇后就要行礼。
祁渊就在她跟前,见她要下榻,一个声就把她的举动压了回去:“老实坐回去。”
沈珈芙动作很快,刚探出被子的脚在声落的时候又急忙收回去,听话极了。
太后心疼得不行,哪里会顾及她行不行礼,倒是皇后在一旁看着,压下了面上的错愕,没什么反应。
“珈芙感觉怎么样了?还难受吗?”太后坐到榻边,担忧地问她。
沈珈芙温声说一切都好。
“怎么好端端的,宫里会有这种东西,你放心,无论最后查出来是谁,姑母都给你做主。”太后说罢,安抚着拍了拍沈珈芙的手背。
沈珈芙自不会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好,还朝着太后笑笑:“姑母,我没事呢,喝了药就好了。”
“好什么好,你看看你,这才几日,又是风寒又是被人暗害,早知这样,哀家——”
怕她说出什么‘早知这样,倒不如让她回曲州嫁人’的话,沈珈芙急急忙忙打了个岔,一边看着神色不明的祁渊,一边朝着沈太后撒娇说自己没事。
皇后在一旁也开了口:“玉婕妤怎么会对麝香不耐受,之前可曾接触过?”
沈珈芙声音轻了些,没细说,只说年幼之时,父亲的妾室给母亲送了东西,她在母亲房里玩了会儿就发了症状,后来才查出是麝香。
这次还没有那回严重呢,起码脸上和脖颈上没起一大片的红疹,只有手臂上才有一点。
殿外还在审着人,祁渊也没在屋里待多久,很快就回了正殿。
沈珈芙不担心今日之事查不出结果,无论是揪出了谁,太后都不可能轻易放过对方。
祁渊…祁渊应当也是会给她做主的。
不多时,翡翠就被抬上了正殿。
她的神情紧张,举动也异常,一到正殿上就喊着冤枉。
祁渊记得她,这几日沈珈芙没少让她进殿伺候。
没想到让她进殿伺候,就更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拉下去,杖二十,撬开她的嘴。”
皇后原想着先问问,谁料祁渊一来就是狠的,沉默不语地收住声儿,没说话。
二十杖打完再把翡翠拉上殿来,她已经站不起来了,后背一片血痕,粘连着衣裳,看得人直皱眉。
翡翠再被问起的时候也不说冤枉了,只进气多出气少,说出了背后之人。
在床榻上等着消息的沈珈芙听着锦柔的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奇怪地重复了一句:“惠妃娘娘?”
“是,翡翠她是这么交代的。”
怎么会是惠妃呢?沈珈芙皱起眉,觉得不对。
惠妃娘娘无缘无故和她作对干什么?况且,惠妃她有一子一女,冒险做这么大的事情,完全说不通。
“陛下已经叫人传惠妃娘娘过来了,前面还在审着。”锦柔说罢,看见沈珈芙想下榻。
她当即开口,结结巴巴地说:“娘娘,陛下说了,叫您好好养着身子,若是待不住,待会儿、待会儿他要过来同您讲讲道理。”
沈珈芙睁大了眼,将这句威胁听了进去,一时面红耳赤,气闷地坐回去。
“娘娘您放心吧,陛下定会查出来的。”
虽然一早就猜到翡翠是被人刻意安排进芙蓉苑的,但也并不确定,后来香囊一事沈珈芙刻意让翡翠有了做手段的机会,但翡翠不会想到她对麝香不耐受,就这么暴露了出来。
现在只需要审出来她背后之人。
惠妃过来的动静并不大,起码沈珈芙在偏殿待着是没听见什么声音。
锦书时不时过来跟她说两句正殿那边都说了些什么。
惠妃娘娘对此事像是一无所知,也并不认识翡翠,对翡翠的指认一概不认。
“陛下明鉴,臣妾当真没有要害玉婕妤的心思呀,臣妾与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的交情,哪能就这么害她?”
惠妃也着急了,她一向是个老好人,在这宫里谁也不得罪,此刻说话都快了些:“更何况,臣妾再怎么也会顾着晟宇和敏儿,怎会做出这种事来?”这不是自掘坟墓吗?她又不是个蠢货。
“还望陛下和娘娘明鉴啊。”
无缘无故被人泼了这么一盆脏水,惠妃想着陛下应当是不会相信那宫女的三两句胡言,但等她话说完,却看见陛下冷淡的眸子,他眼神中仿佛有一柄利剑,淡然随意地看着人,直叫人看了心中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