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来 第39章

作者:水怀珠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正剧 古代言情

  大夏民风开放,少年男女在大婚前有些亲密行为,不算多逾矩。他与辛湄在一起快两年,私下自然也有诸多情难自禁的时候。拥抱,抚摸,亲吻……甚至于对隐秘处的小心试探,都是有的。

  只是,他脑海里一直绷着根弦,每次亲热,都会悬崖勒马,私心想把彻底与她交合的那一刻留在洞房花烛夜。

  偏偏,那天午后雷电交加;偏偏,他进了她的厢房……

  俗话说,食髓知味,不知餍足。那一次后,他们很快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几乎每次都是在别庄厢房,又或者是淮州城内某一处雅间,有一次,甚至是在从淮州赶回永安城的马车内。

  在淮州,他们有太多恩爱的时刻,太多刻骨铭心的回忆,他不信她会不记得。可是刚才问她为何去淮州度假,她居然对过去只字不提。

  “成心的?”谢不渝挑眉,看她笑意促狭,更有些气恼。

  辛湄见好就收,歪头蹭在他肩膀上,卖乖道:“没有呀。跟你一起去淮州度假,自然是要故地重游,这么简单的原因,还用得着我说?”

  行,反将一军,玩得够顺手。谢不渝拿她没办法,伸手在她脸颊上一捏。辛湄皱皱鼻子,把他的手抓下来,咬了一下他手指。

  这是明目张胆的暗示,谢不渝看明白了。

第37章

  “那……你要听话哦。”……

  九珠山在淮州南门外,高耸入云,巍峨壮丽,传闻整座山上共有九处温泉,处处仙雾氤氲,宛若明珠,是以被取名“九珠山”。

  因着靠近永安城,山上建有许多林苑,其中大半都是京中豪族的私产。谢家以前的别庄名叫“云蔚园”,建在半山腰,背靠果林,旁侧挨着一处珠泉,风景甚是秀美。每年夏、秋两季,谢家长辈会带着小辈来这边度假。谢不渝的母亲崔氏亡故很早,他是祖母一手带大的,那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跟以前的谢不渝一样,很爱笑。每次辛湄来时,老夫人都要拉着她的手往菜畦里钻,叫她欣赏她亲手培植出来的蔬菜瓜果。她自是兴致勃勃,却也懵懵懂懂,看见藏在菜叶里的青虫时,大吃一惊,老夫人“唰”一声掰下菜叶扔在地上,伸脚上去:“踩死,踩死!公主,莫怕,臭虫子已被老身消灭了!”

  谢家覆灭后,所有家产充公,辛湄后来花费了许多功夫,才拿回这座别庄,着人修缮、看护,力求一切复原。

  日暮,车队在庄园大门外停下来,谢不渝跟着辛湄下车,甫一抬头,便看见熟悉的广亮大门,黑色匾额上书“云蔚园”三个烫金大字,银钩玉唾,矫若游龙——这是祖母谢老夫人亲自取的名,由父亲谢渊提笔,匾额挂上去那天,也是个傍晚,山外残阳似火,云蒸霞蔚,甚是应景。

  辛湄走过来,牵起他的手,示意他走入大门。两人并肩而行,走下台阶,穿过垂花门,但见长廊广宇,阶柳庭花,南边白墙底下花圃葱茏,载满绣球花,瓣瓣浅蓝、淡紫、粉黄聚拢在巴掌大的绿叶上,盎然有趣。谢老夫人爱种菜,谢家长子谢恪己则是个爱莳花弄草的文士,生前最爱绣球花。

  谢不渝收回目光,走进过厅,厅堂内的家具、陈列也是照旧。正中央是紫檀木镂花几案,背后放

  着紫檀嵌玉云龙纹屏风,西侧是博古架,东侧则是洞橱,橱窗旁挂着一幅气势奔腾的边塞图,画旁题有诗作,字迹遒劲有力,势若飞龙。

  谢不渝看过去,良久不动。

  辛湄认出来,那是很多年前谢不渝画的《雁山烽火图》。为他题诗的人,是先太子。

  先太子名琮,乃先皇发妻卢皇后所出,是先皇众多子嗣中最卓越出众的一个。他从出生开始就是命定的储君,是大夏未来的君王。六岁起,谢不渝入宫为他伴读,与他一样,拥有最灿烂的前程。

  可惜,这一切在卢皇后亡故后变了。

  延平十七年,卢皇后因病暴毙,六年后,先皇册封岐王生母刘氏为后。刘氏、岐王皆是野心勃勃之人,早在上位以前,便已属意东宫。很快,辛琮的地位开始动摇,从先皇口中的“甚有朕当年风采”变成“竖子不足与谋”。

  延平三十年,废太子的风声在朝野吹开,岐王胸有成竹,几次在朝堂上公开讽议、顶撞辛琮,气得西宁侯谢渊破口大骂,被先皇严厉责罚,也与岐王结下宿仇。

  次年,秋,先皇于骊山围猎,辛琮借机联合谢渊谋反,起事前一夜,惨遭近前内侍告发。岐王亲自率人拿下辛琮,从东宫搜出诸多罪证,又派人抓住谢渊、温怀济、赵文成等东宫亲信。不久,赵文成认罪,招供谢渊,指认辛琮谋逆。

  先皇震怒,赐死辛琮。

  那是先皇登基以来最血雨腥风的一个秋冬,淑质英才的太子自缢于东宫,战功彪炳的西宁侯满门被诛,杏林世家温氏一族被流放荒蛮……昔日朝局大变,岐王入主东宫,如愿以偿。

  不过,好景不长。或许是因果循环,皆有定数。三年后,先帝垂危,荣王出头,岐王心存忌惮,联合权相萧淮、大将军裴安造反,被戚家镇南军截杀于东华门外。

  是年开春,荣王登基,是为新帝——辛桓。

  辛湄回首往昔,百感交集,她抬头看向谢不渝,见他目光停留在那幅画上,始终不动,怕他沉溺悲痛,唤他:“六郎。”

  谢不渝敛神,藏住恸色,佯装欣慰:“仍是老样子。”

  “嗯。”辛湄眨了眨眼,握紧他的手,“圣上为我赐封时,问过我想要哪一块封地,我特意选了淮州。拿回这处庄园后,我命人重新修缮,尽量复原。主院那边,还存留有许多谢家旧物,你……也可以去看看。”

  辛湄既想让他看一看谢家人留下的物件,聊解相思,又有些怕他触景伤情。谢不渝果然没有很大兴致的样子,道:“改日吧。”

  话声刚落,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大叫一声,抚掌道:“老天,这是何人妙笔,笔力雄厚,气势纵横,竟颇有我二哥的风采!”

  谢不渝回头,瞪向来人,孔屏摸着下巴走到那幅画前,品鉴道:“不过,跟我二哥上次在王府画的《雪夜擒敌图》相比,还是稚嫩些,想来必定是个没什么打仗经验的少年人所画,差些火候。”

  辛湄失笑,偷瞄谢不渝,发现这人虽然依旧沉着脸,但眼底黯色明显散了。

  这儿是谢家以前的别院,孔屏知晓,过厅里挂着的画出自少年时的谢不渝,他当然也清楚,敞开嗓门嚎这两句,不过是怕谢不渝沉湎旧事,化解悲伤氛围罢了。

  “原来六郎这些年也有新作,雪夜擒敌图……画的是你‘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模样吗?”辛湄趁热打铁。

  孔屏嘴快:“那可不,大雪纷飞,金戈铁马,但见二哥骐骥一跃,单刀擒敌,那叫一个英勇无双!”

  谢不渝纠正:“我画的是王爷。”

  “少来,王爷自己都说,除了脸上那张面具以外,旁的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

  辛湄忍俊不禁。

  *

  入夜,庄园内灯火通明,众人在前厅一起用过晚膳后,各自回房休憩。

  七月的夜晚暑气已消,风从槛窗外吹来,掺杂着清爽的花香。谢不渝坐在书房桌案前翻看孔屏送来的密报,听他传达西州那边的指示,门外忽地传来敲门声。他抬眼看去,认出投映在门上的窈窕身影。

  “收着。”谢不渝把密报交给孔屏,旋即喊“进”。

  辛湄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酥山,她头梳螺髻,簪着珍珠钗,耳垂坠着摇曳生辉的金穿玉慈姑叶耳环,身着团蝶百花软烟罗齐胸襦裙,肩挽纱帔,不再是白日的装束——她明显刚沐浴过,桃胸酥腰,芳气袭人。

  谢不渝眼神微动,余光瞥向旁侧的孔屏。

  “这么晚了,孔校尉也在呀?”辛湄也有些吃惊,讶异地看向孔屏。

  孔屏尴尬,更被谢不渝那余光刮得胆寒,心知是多余了,讪笑两声:“殿下放心,马上就不在了。”说着,飞快向谢不渝请示最后一桩事务,得令后,走得头也不回。

  辛湄把酥山放在桌案上,很自然地伏下来,胳膊肘抵在桌案上,双手托腮:“你人都回京城了,还要处理西州的事务?”

  “嗯。”谢不渝淡声应,有意不往她看,可她的形象太鲜明,即便仅是一个轮廓,也勾着人的心。

  “王叔也太懒了。”辛湄兀自抱怨,猜想或许也是因为谢不渝太受他器重,所以大事小事总要他操心。她没多想,指一指送来的酥山:“刚做的,正是爽口的时候,尝尝。”

  谢不渝拿起瓷匙,尝了一口,冰渣与西瓜掺杂在一起,入口有汁,清爽甘甜。他舀起一匙,喂给辛湄,看她娇笑着吃下。

  吃完,辛湄双手交叠在一起,托起下颔,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看什么?”

  “能劳烦六郎闭下眼睛吗?”

  “作甚?”

  “有样东西要给你。”辛湄秘密地道。

  谢不渝疑信参半,闭上眼,待得睁开,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地契。辛湄微微歪头,手指按着地契送到他面前,莞尔:“完璧归赵。”

  地契上的房产正是这座曾经被充公的霞蔚园。

  谢不渝眼神一动,胸腔沸热,辛湄道:“六郎若是感动,可以好好回报我,不必潸然泪下,哭哭啼啼的。”

  谢不渝涌到眼边的热意被她浇灭,乜她一眼,再瞥着那份地契,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怎么,不想报答我?”辛湄佯装生气。

  谢不渝知晓她的心意,她费尽心力拿回这座庄园,是想把原属于谢家的一切交给他,或许,她主动要淮州这块封邑,也是为这个目的……他的心终究不是铁石,当然很动容,只是,拿回原属于谢家的一切,他有他的方式。

  谢不渝按着那份地契,推回去:“我人都是你的了,不多这座园子。”

  辛湄微怔,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谢不渝看出她的顾虑,也怕她多想,便逗她:“要不,就当我转送你的,你报答我?”

  辛湄:“要不要脸哦。”

  谢不渝失笑。

  辛湄看他展颜,这才放心,想来他是有些脸皮薄,不好意思收下她送的房产,收回地契,道:“你以后若是后悔,可就得求我咯。”

  “哦。”谢不渝点头。

  辛湄哼一声,把地契揣回袖内。

  “还有事?”谢不渝看她半天不走,微微耸眉。

  她大晚上跑来找他,又是穿成这副楚楚动人的样子,总不可能是为请他吃一盘酥山、送一份地契。再者,今日在来的马车上,她也咬着他手指,表达过暗示了。

  辛湄秋波流转,有意不看他,指尖点在脸颊上,更娇憨动人。她当然知道自己那点私心躲不过他的眼睛,但又不想表现得太直露,便先绕个弯子:“明日陪我进城一趟,查一查食邑官的账目,如何?”

  “淮州的账目有问题?”

  “也不算。不过,既然来了,查一下总是更妥当些。”

  谢不渝颔首应下,旁的不再多言。辛湄看他靠在椅背上,浑然一副等她走的架势,微恼:“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说什么?”谢不渝抬眉。

  辛湄心想装蒜,她今夜为何而来,他清楚得很,偏要装作无知,真是狡猾。她哼道:“那你也没有什么事情想对我做?”

  “做什么?”

  辛湄生气了,拂袖离开,走出两三步后,谢不渝才道:“不买床了?”

  辛湄收住脚步,唇角翘起来,故作气闷:“买什么床?”

  “够你我折腾的床。”谢不渝大言不惭。

  辛湄腹诽真是臭不要脸,骄矜劲上来:“谁要跟你折腾了。”

  说完,接着往前走,手碰刚到门扇,谢不渝已走过来,握住她手臂,低头吻下来。

  辛湄嘴唇被他覆住,整个人被他单手托抱起来,放在桌案上。他的吻强势有力,碾得她唇瓣发麻,气息也像

  是要被他夺去。

  交脖厮缠,舌吻片刻,辛湄媚眼如丝,搂着他娇喘。谢不渝鼻尖蹭过她鼻尖,亮眼凝着她,喑哑的声音在咫尺间拉扯:“折腾吗?”

  辛湄的心一颤,人都酥了。谢不渝笑笑,拉下她的手,放在腰带上,领着她解开,接着娴熟地放进去,吻回她的唇。

  书房内没有床榻,两人就这一方桌案,来回折腾。事毕,夜阑更深,入秋的庄园内万籁俱寂。

  凉风似水,柔纱浮动,满室萦绕着幽香。辛湄伏在桌上,背朝谢不渝,满背淋漓的痕迹。谢不渝随手拿起散落在桌案上的衣物,竟又是一条帔帛,他兀自好笑,替辛湄揩走背上的污痕,顺势再给自己擦了下。辛湄回头,正看见他那家伙被他按下去一擦后,弹起来,羞得满颊绯红。

  单单一次,自是不够的,谢不渝没沐浴,准备先洗一洗后,再找辛湄,便道:“回房等我?”略顿一顿,多问了一句,“或者一起?”

  辛湄捂着胸坐起来,一脚踢在他小腹上,谢不渝笑,抓住她纤细莹白的脚踝,与她对视一瞬,到底是先忍住了,替她穿上衣服。

  果儿在西厢房外间守夜,看见辛湄被谢不渝抱着走回来,心知肚明,颔首行礼后,为两人关上房门,吩咐底下人准备热水。

  谢不渝走出厢房,待得回来,已是二更。辛湄躺在黑漆嵌螺钿花蝶纹架子床内侧,身体微蜷,背朝床外,似是睡了。

  谢不渝走上床,搂人入怀,看见那双卷翘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下,气笑:“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