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曲
陆斜两个为什么在究其因果。
原来如此,他是来多管闲事的。
祁聿镇静伸手夺过自己佩玉:“你是来叫我事事同你言明交待的?那无话可说,走吧。”
“我的行事轮不着你来盘诘问询。”
陆斜扯紧得之不易的玉,反将祁聿动作钩到自己掌心,不小心将人握住。
肌肤一触,他喉头凝噎声粗重。
心涧素水烹油:“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无故开罪人。”
他悄然敛目,怕被祁聿瞧穿藏不住的心意。
当街得罪重臣,此举是为了春后以自身抵杀刘栩进刑部时,多叫人往自己头上踩么。
她的罪越是落实,连带举发的刘栩越是难脱泥淖。
祁聿还真是嫌自己是个好死,尽找为自己找无解之局。
祁聿声音不似方才无奈宠溺,现在倒是被门外雪浸了个透似的寒凉。
字字叫人打颤。
“他公务出错,我岂能白白救他。若非今日我出宫,这几本文书真到皇爷面前跟内阁的朝议上,他怕是要当场解衣引咎去职。”
“我难得一善,错了?”
陆斜瞪着眼看他刚给人褪下的靴。
一善?真是善吗。
祁聿今日便是说得天花乱坠也是胡言。
陆斜掐紧手中佩玉:“瞿尚书行事自来周密,报进宫的户部文书数额不可能出错,今日查出的六本若真纠察下去,是谁填错。”
祁聿张嘴,陆斜笃定是她所为压根不听,直接出声断人狡辩。
“祁聿,你再瞎掰试试。赶紧说为什么,别叫我用西厂抄你的底,提前翻了你的心计。”
他真的惧怕,怕祁聿跟刘栩兰艾同焚。
陆斜予她胁迫都用上了?
“你这是已经定了我的过。”
她掐着眸细瞧人:“我一手将你捧上西厂提督之位,你便是如此行用手中权职的?”
“你要坏我的事?”
陆斜听她内容四肢巨麻,刺寒蹿上脊梁,这是坏事?祁聿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好心。这难道不是救命?
来日少一个恨她的人,少一本参奏,才能多一份讨救性命的机会。
他明白‘祁聿’一心就想拿命拼死刘栩,且她意志坚定毫无转圜余地......
陆斜掐紧掌心,温润的半块玉十分硌手。
“治患戒忍也,防患戒疏也。李卜山死前你的惯行怎么如今就颠倒了,他是你的什么泄洪的阀门不成,他死了你就疯了。”
“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开罪朝臣,待来日多柄刀剑悬你头顶项上么。”
祁聿抓紧玉,陆斜却抓紧了她。
她嗓子涌动番。
“陆斜,你自己就在司礼监,你在议事桌上喘一口气都是在开罪他们。阉党清流本就是不休的两路,不得罪,那你现在一头撞死去。”
“你究竟想做什么。”
上次他来祁聿也说这句话。
他想做什么,他想祁聿活着,只是祁聿一心就想刘栩死,什么代价都不管。
“瞿尚书之事与你无关,我要行什么也毋须同你请命。你若再插手管我闲事,这个年......衢州的新年风俗你想念么。”
祁聿轻轻一声问,陆斜整个僵住。
祁聿意思是他再敢管闲事便要将他重新支去衢州......
他梗着脖子抬眸撞上祁聿眼睛,她眼底冷意氤氲幽幽,瞧得他通体寒蝉。
祁聿静静等他应声。
陆斜嗓子瘪声:“不敢了。”
怕祁聿听不清,陆斜咬牙:“不会再探听你的事了。”
“回去吧,我要睡了。十一国议,往下没几日了。”
第121章 新年祁聿与本座并坐受敬,今日他不跪……
司礼监协内阁、六部在文华殿年议,每日卯正(早上六点)起至戌初(下午过七点)结束,连议了四日。
年终大议政结束司礼监放起散假,每两人作伴两日操办基础事务,剩下人轮休两日不用去监里。
祁聿将自己塞进被窝中囫囵睡了两日两夜,犒劳年议前几乎十二时辰文书不离手的十数日。
待所有人轮休结束,京内上下官衙也就封印了,往下便是有事也要存放至年后各府衙开印再办。
司礼监早议因此剪去大半时辰,除却非要报给皇爷的急奏,内廷也在年终腊月最后几日歇下。
为了不与皇爷跟各位主子撞年节,内廷照旧例腊月二十八提前行过‘除夕’。
这一日整个内廷弃规矩、无大小、无仇怨,十二监、四局、八司众人早早行过当日值差欢聚同乐。
当觥筹交错语笑喧哗的‘年夜饭’结束,经厂议事内厅五桌、兼院中二十四衙门其余的十三桌掌事心照不宣起身,按职品高低有序在院中排好队给老祖宗叩首拜年。
祁聿放筷还未来得及起身,刘栩轻轻握住祁聿肩胛。
他侧首,对自己掌家吩咐。
“多置把椅子,祁聿与本座并坐受敬,今日他不跪。”
熙攘杂声中司礼监桌上几人默契神会顿步回首。
静坐老祖宗身旁的祁聿周身落满室内华光,惯来无忌的人此刻神情却少见的张皇失措。
内廷二十四衙门掌事跪叩刘栩那是应当,毕竟荣辱性命皆在他一念之间,可祁聿凭什么受敬。
今日‘除夕’,这种日子祁聿受刘栩内廷孝子贤孙跪拜,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桌上几人对祁聿‘公开’身份默认得十分自然,闲适地转身出门去庭院。
陆斜登时四肢灌重,身形不小心便磨在众人之后。
刘栩意思明摆,她僵顿着侧首深深看眼刘栩。
刘栩悠然对上:“你那时大言不惭要替陈诉抗下惩戒时,没想过我如何惩治你?拿我性命这么容易?”
眼神牵引祁聿落在外头正添增的椅上,沉声:“要么这个冬天你就别下榻出门。”
刘栩意思是,要么与他并坐受内廷敬拜,要么受刑惩她跟陈诉钻谋尊卑不分一顿好打下不了榻。
她仰颈,脑袋坠挂在身后椅背上。
头顶横梁上万般流云宝象纹犹如今夜的诸般热闹挤进眼中,却点不动她心中涟漪,胸腔缓缓震了震。
她一向最识时务的,且今日是她最后一个新年,她也心生吝惜无意旷废,但不能叫刘栩白白得了痛快。
祁聿歪头,伸出两指静静讨着商量:“那今日算两个名字。”
刘栩听他应允没恼没闹,惊愕地舒眉一笑。
也退一步:“好。今日‘除夕’,我无所不应你。”
手在祁聿肩胛上轻拍两下。
余光扫眼厅内院外各种喜气华光,明明新年种种欣忭印覆他身,明明方才也同人展颜说闹,可祁聿凄清的与诸般暖色分拨两半,始终也融不进欣快里。
他好似孤零零坐在一片精彩的人世间。
不待刘栩伸手想将人扯拽进来,祁聿起身微微塌颈朝他伸出臂膀,一副奴颜乖觉伺候人模样。
“那翁父请,儿子伺候您上座。”
刘栩握住祁聿小臂,起身时情不自禁将人朝自己扯紧。
祁聿惫懒掀眸瞧他眼,放慢步子作随身侍奉样儿。
当到议事厅门前看见并靠的两把券口玫瑰椅,一正一偏。她心头猝然一紧,肢体不自觉僵成石头,气息也被外头凉风倒促叫人难以呼吸。
她怔在院中灯火情景中,十年都是跪在下头人群里,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坐内廷最高之位,还伴在刘栩身侧。
诡异顺着脊梁爬到后颈,她一个战栗从足底颤到头皮。
此刻头顶红灯笼印衬下祁聿肤色多了煦色,明媚透骨而出。
刘栩从搭他小臂动作,反
握紧祁聿腕子。
“上去。”
看刘栩送的方向,祁聿:“......”
脚下不敢动:“这不合规矩。”
刘栩手上力道一送,直接将祁聿送上自己位置,他反而坐了一旁略卑的次序。
“今日新年没有规矩。一会底下跪罢,赏银你替我给。”
刘栩司礼监纵横三十几年,第一回 在自己翻云覆雨的经厂内坐人下手。
祁聿喉咙轻轻凝口气,目色浊搅,这愈发像......
“那五个名字。”
刘栩睨眼眼前人,拂衣瞧着祁聿身旁。
嗓中深处翻嗤声欢愉,瞧着从院子内跪到院外密密麻麻的众人,不少人翘首望着他们。
他与祁聿光明正大的并在众人眼前,这份堂堂正正共知刺激着刘栩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