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昔在野
弄珠回道:“刚来了一趟,见夫人在小郎君身边睡着了,就没有吵你们,略坐了一下,便又回去太极殿了。”
唤春点了点头,原先在东府城的时候,他们是理所当然的睡在一处。
可宫里不一样,宫里规矩大,皇帝和后妃们都各有居所,太极殿是皇帝正殿,朝会议事都在此处,太极东堂便是皇帝的寝殿。
只不过萧湛已经习惯了和她一起睡,晚上一贯都是过来显阳殿和她住,太极殿的寝宫形同虚设,只有偶尔议事太晚了,他才会住在太极殿。
唤春也不曾在太极殿里过过夜,想到每夜都是他来找自己,今夜她就莫名想换个地方和他睡。于是稍作清洗,换了一身娇艳的寝衣后,便裹上狐裘悄悄去了太极殿。
太极殿静悄悄的,炉火烧的暖烘烘的,只有几个内监围在熏笼旁守夜,见夫人来了,便都吃了一惊,忙不迭磕头请安。
唤春示意他们不要吱声,便独自走进东堂的寝殿,解了狐裘后,就轻手轻脚爬上了床,在皇帝身边躺下。
萧湛今夜独睡,有些难熬,一直都是将睡未睡的,不曾睡熟,在她上床时便清醒了过来,有些讶异道:“你怎么过来了?”
唤春脸上含笑道:“怕你睡不着,哄了儿子睡着后,就想着来哄哄你,一看果然没睡着。”
萧湛笑了笑,把她搂到了怀里亲了亲,“我看你跟宣儿睡的香,实在不忍心打扰。
“怎么,吃小男子汉的醋了?”唤春边笑他,边自解着寝衣,“可我不是还想着你这大男子汉吗?”
她说完,便软软贴到了他的身上,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娇里娇气道:“住进金陵宫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来这边睡,你夜夜睡我的凤榻,今夜我也来睡睡皇帝的龙床。”
萧湛茫然了一瞬,领会她的意思后,便自解了亵裤,来为夫人侍寝,“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得让夫人尽兴了。”
唤春笑了起来,抱着他在床上滚成了一团,属实闹了个尽兴。
翌日一早的时候,宫人送来衣服,侍候唤春梳妆更衣。
唤春坐在镜前,萧湛从她背后凑近,望着她镜中的模样,手指在她眉上划过道:“这才是真真正的淡淡春山不用描。”
唤春便笑了,拍开他的手道:“我得先走了,别待会儿有大臣来了,看见了不尊重。”
萧湛似想到了什么,便道:“昨日彦之跟我提议,让我给永嘉公主建一座公主府,让她从宫里搬出去自己住,可历来没有这个规矩,公主都是出嫁后建府,出嫁前是要住在宫里,她如今又没有人家,他也不愿娶她,突然给她建府,不是明摆着要甩掉她吗?”
唤春若有所思,这就是何彦之的主意吗?只是单纯支开她,也不算是解决了假公主的问题吧?
她料定何彦之此议或许另有打算,便道:“不若让我去跟公主商议一下吧,她在宫里不自由,若能有自己的府邸,又能自由出入宫廷,我想她会答应的。”
萧湛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还有裴静女的事儿也别忘了,你抽空去问问她的意思。”
唤春嘴上应允着,心里却觉得,萧含清还有劝说成功的可能,但裴静女这事儿,是断不能成的。
……
回去显阳殿后,唤春便先请了萧含清过来一趟,和她提了一嘴建公主府的事情。
毕竟萧含清和皇帝也不是亲叔侄,二人算是血脉疏远的远宗,她这公主是中朝的公主,不是本朝的公主,一直住在宫里多少不合适。
何况她已经到了出嫁之年,她现在虽推脱以杨皇后存亡不明,不愿嫁人,可她到底已到了嫁人的年纪,也该出宫自行建府了。
唤春便提起她和皇帝商议后,准备将东府城的半壁院子分出来,给她做公主府,但她依旧可以自由出入金陵宫,问问她意下如何?
萧含清起先是有些震惊,还以为自己的身份泄露了,可又一想不大可能,或许皇帝只是单纯的要跟她避嫌。毕竟公主的年纪是十六,而她实际的年纪已经十七了。
她原还有些犹豫,可听到唤春说仍允许她自由出入金陵宫时,便有些动摇了。
她在金陵宫中,每每往外递消息时,都颇为不便,若能有自己的府邸,自由进出金陵宫,会更方便她给大将军通风报信。
萧含清思索着,不敢擅自答应,只说要先考虑考虑。
唤春料定她会答应,便也没有步步紧逼,这边便让她先回去考虑了。
前脚打发了萧含清,后脚唤春便把裴静女给请进宫了,将王公的意思转达后,问问她的决定。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裴静女原本欢欢喜喜入宫来跟唤春说话,得知王公的打算后顿时脸色惨白。
她原以为王公会出面让王氏对她负责,不想最后却是把她推给了其他人,还是谁都不肯接她这烫手山芋。
裴静女大惊失色,连连摆手拒绝道:“这哪里使得,我和刘温毫不熟悉,王公怎么也开始乱点鸳鸯谱了?虽无人娶我,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嫁啊!”
唤春道:“你叔父把你和王肃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王公应该是有所不满,又不好公然撕破脸,才故意这样折腾你,看似给你选了一个位高权重,与王肃不相上下的,实则没背景没根基,根本跟他们王氏没得比。”
裴静女一时慌乱不已,为了不被强行指婚,只能以不愿嫁人的态度连连推辞道:“其实我一个人过日子也习惯了,也不是非要嫁人,纵是不嫁也无妨。”
唤春点点头,她再清楚不过世家联姻的规矩,遂也不再勉强。只是提醒她,若真不愿嫁的话,就不要再让她叔父折腾了,得罪了王氏,吃亏的是她。
裴静女连连点头,心乱如麻,很快便告辞出宫,匆匆归家。
到家后,就立刻将宫里的意思告知了叔父。
她原还嫌弃叔父多事,非要将她和王肃绑在一起,败坏她的名声。可如今想来,到底叔父才是真心为她着想,让其他人来安排她的婚事,都不知歪到哪里去了。
裴静女一时心急如焚的,若王公真想这样解决了自己的婚事,让他们安生下来,她压根儿没有反抗的能力。
可她和这刘温一没见过,二不了解,虽说他官职够高,可到底是孤身渡江,没有根基,被排挤在主流世家之外,总觉得不大安稳可靠。
裴偃也是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万没想到王公最后就是这样敷衍的他。
静女明年就三十了,三十岁的女人,还留有些青春年少的娇嫩,可一转眼就老了。生孩子早一些的,三十岁都能做祖母了,她还有几年敢耽误下去?
王氏以为他是只想把侄女儿嫁出去,就不挑人吗?以为静女年纪大了,就只能去作配这些边缘人物吗?
他偏不!
裴偃便觉得,侄女儿的婚事是绝不能再拖了。
第80章 意料之中不哄你,我娶你
时间转眼到了腊月,令婉此时已经由周二舅夫妇送抵吴郡,和陆绪正式完婚了。
她那外祖父朱令公,古稀之年的老人了,还喜气洋洋的亲自来参加婚礼,满口都是好乖孙好孙婿,对令婉的亲事是非常满意。
众人看老人家欢喜的模样,席间无一人敢提起苏姨母一家之事。同样都是外孙女,令婉和灵均的际遇,当真天差地别,令人唏嘘。
苏姨母孤苦伶仃的在三桥巷的宅子住着,终日以泪洗面。王玄朗倒也不至于苛待她,照旧每月按时给她送钱送粮,好生供养着,期盼哪一天苏灵均在外吃够苦头了,就会回心转意回来找他。
周家的婚事,苏姨母也听说了,虽是骨肉至亲的姨母,周家也知道她人在何处,却嫌她如今的处境丢人,只当她不存在,不曾知会她。苏姨母虽是听说了令婉的婚事,也没脸登门道贺,更别提去吴郡参加婚礼了。
苏姨母不由感慨,同样都是吴郡朱氏的外孙女,令婉就能高嫁陆氏,安稳富贵,她的女儿却只能在外流浪,下落不明。人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可如今的下场也是她求仁得仁,又何怨?
*
与此同时的金陵城,裴偃好几日没来上朝了,听说是病了——气的。
侄女儿的名声坏在了王氏手里,王氏却不肯负责,还要把她推给其他人,多被人瞧不起啊!他们裴氏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只要让了这一步,以后就别想抬起头了。
裴偃现任中书令,中书省各级官吏得知长官病了后,都纷纷来慰问致意,也都被他给轰出去了。
王公原想着王裴本就是世婚,再连一门婚事也不算什么,王肃又鳏居多年,也曾劝过他娶了裴静女的。可王肃始终不肯点头,他也不好勉强,便想给裴静女另外介绍个好人家,让裴偃别来烦他,不想这老货还跟他较上劲儿了。
王公见他固执,心里也不痛快,此番是铁了心不惯他那臭脾气了,让他爱折腾就折腾去,他只当听不见看不见罢了。
萧湛只觉好笑,裴偃每天上朝时别提多精神了,怎么说病就病了?
只不过萧含清答应了自立府邸,近来要忙着给她收拾外头的公主府,也就无暇管王裴两家的闹剧了。
……
却说裴偃每日长吁短叹,病痛不绝,寻医问药总不见好,最后找了术士来看后,竟说是家里风水不好,得搬家。
裴偃亦觉得有道理,自从南渡之后,他是诸事不顺,如今还要被人这样敷衍受气,想来的确是这宅子风水不好,影响了他的气运,的确应该搬家。便托术士看寻了新居,术士为他们择定了乌衣巷一处宅子,此地坐北朝南,负阴抱阳,背山面水,是绝佳的风水疗养地。
乌衣巷是琅琊王氏家族聚居处,那自然好风水。新宅择定后,裴氏雷厉风行,说搬就搬,很快就举家搬来了新宅。
也是奇了,这搬了家后,裴偃的病果然就一日好似一日,气不喘了,腿有劲了,说话又能大声了。
这下反倒是换王公开始生气了,心道裴偃这是故意住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近做邻居,赖上他们家,存心让他不痛快的。
裴偃倒是很痛快,只道是这风水宝地,才把他的病给养好了,便趁着大病初愈同时庆贺乔迁之喜。
因做了邻居,王氏大大小小都收到了邀请,可王公心里烦他,因此也没人敢应邀。
这也在裴偃意料之中,其他人也就罢了,可王肃是必须要请来的。
裴偃便以退为进,让儿子亲自登门,去跟王肃赔礼送贴。只道父亲先时糊涂,做了很多让将军难堪的事儿,如今已然想通,便趁着这乔迁宴,亲自跟将军赔个礼,将军若是不去,那就是轻视他们裴氏,不给他面子了。
王肃有些犹豫,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官场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今又做了邻居,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王静深闷闷不乐的,那个老头儿太讨厌了,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死粘着不放,甩都甩不掉,心里很不乐意父亲去赴宴。
可王肃到底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人家裴氏都把礼做到这程度了,场面上的应付他还是要做的,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到了宴会之日,王肃带上礼物,早早就去了。
来到裴宅时,却发觉这宅中十分冷清,明明裴家的人都搬过来了,此刻竟没有一个裴氏的子弟出来待客,只有一个年长的仆妇相迎。他也没有多心,随人往宴厅走去。
天色已近黄昏,王肃随着仆妇穿过回廊,来到花厅,才刚一进门,就看见女郎手执银壶斟酒,案上已经摆好酒菜,点着红烛。
“叔叔——”
正是裴静女。
王肃心里一咯噔,扫视了一下四周,只见空无一人,心中便有几分不妙之感,“怎的不见裴中书?”
裴静女放下酒壶,款步向他走了过来,“这里本来就是叔父为我置办的新房,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人在住,怎会有其他人呢?”
王肃眼皮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连忙往门口走去,拉门时才发觉被才外边锁上了,正欲强行破门,便听得后边女郎那优美缠绵的声音。
“叔叔,所有人都看见你走进了我的家中,你一走了之,我如何自处?”
王肃手上的动作停下,他不看她,声音沉沉道:“我不知此处是女郎的宅邸,不是存心冒犯。”
裴静女望着那道挺拔清隽的背影,又向他走近了两步,她心口紧张地怦怦跳,却还是厚着脸皮主动拉住了他的手臂。
王肃心中一紧,便要甩开她的手,可她拉的很紧,一时竟也甩不掉。
“女郎这是在做什么,你快放手。”
裴静女不放,对他倾诉道:“王公想把我说给刘侍中,可我心里是不愿意的,我原是许过亲的人,可惜未婚夫无福早逝,未能成婚。后来与叔叔的事又闹的沸沸扬扬,我早已是声名尽毁,不能作配叔叔的话,亦无颜作配刘侍中,今日便是想问问叔叔,你当真不愿娶我吗?”
王肃冷冷回绝,“不愿。”
裴静女心知肚明他一定会拒绝,不过这已在裴偃的意料之中,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王肃此人太过端正,太过爱惜名声,行为太过正派,很难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正常求婚一定会被拒,只能使一些非常手段,逼他一把。
只见她的眼眶很快就红了几分,眼泪不自觉便滚了下来,哀怨道:“我与未婚夫并未成婚,如今王太尉也薨逝北方,无人会干涉我的婚配。叔叔与王太尉虽是族兄弟,却算不得近宗,何况世家联姻本不拘行辈,我曾经的身份定然不是我们之间的阻碍。想来是因为我年长,叔叔嫌弃我年老色衰,配不上你是吗?”
王肃被问的哑口无言,他默然片刻后,叹了口气,劝她道:“女郎这又是何苦?我年近四十,垂垂将暮,无端耽误了女郎的青春年少,属实算不上良配。”
“我见过叔叔少年时的模样,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回想起洛阳城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便总会怀念曾经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