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 第10章

作者:野梨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宫斗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深深看了玉芙一眼,姜印忠心中暗叹,终究没提醒什么。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他再拿玉芙当女儿疼,却也不敢擅介皇帝的因果。

  知晓玉芙聪慧,姜印忠及时岔开话头,转而嘱咐道:“你方才也听着了,万岁爷近来要给大皇子挑养母。这里头水深,你留心躲远点,提防着寻你打探信儿的,千万别掺和进去。”

  尚盈盈乖巧点头,打量着四下无人,又忍不住问道:“可这有什么好打听的?大皇子还能不交给主子娘娘?”

  一则皇后正位中宫,乃是所有皇嗣的嫡母;二则那位难产故去的勤妃,原本就是皇后婢女出身。

  于情于理,都该由皇后抚养不是?

  姜印忠讳莫如深,只转述当日情形,个中道理让玉芙自己体悟:“贵太妃也是如此说,但你主子爷回绝了。只道是皇后掌管六宫,太过操劳,不宜再养个体弱的孩子在身边。”

  之前贵太妃抚养大皇子时,先帝爷也还在呢。贵太妃打理着先帝后宫,光嫔妃都比如今多出去几番,莫非就轻省了?

  这话经不住细琢磨,尚盈盈意识到不对劲儿,赶忙闭口不言,将主子们的密辛烂在肚子里。

  为着给大皇子择养母之事,宫中恐怕要掀起一番波澜。

  甭管最后是谁得意或失意,尚盈盈都不关心,只盼能揣手站干岸儿,别搅和她进去就成。

  

第10章 真是鸡同鸭讲的一天啊。……

  晚间还没点上灯烛,莺时与墨歆便堵在茶房门口,争相要去主殿里为皇帝守夜,美其名曰替玉芙分担差事。

  这二人揣的是什么心思,尚盈盈了如指掌,但她看破不说破,只爽快答应,将陪夜倒水的活儿让给她们。

  御前宫女得皇帝临幸,在宫里实在太过稀松平常。就好比蚊子掉进池塘里,都溅不起个水花来。

  但能入皇帝眼是一码事,摇身变主子又是另一码事。先帝爷那朝时,御前熬不出头的老姑娘们,都快把东西围房塞满了,到死也没挣着个名分。

  愿赌者自负盈亏,尚盈盈不会效仿,但也不加置喙,只巴不得她们多去坐更,自己正好睡个安稳觉。

  是夜,尚盈盈与杏书在房中挑灯绣花,闲话家常。

  哪知二人越聊越投契,直至夜半梆声响过,方才草草熄灯歇下。

  翌日上差时,尚盈盈免不得要困恹恹的,倚在茶炉边上,眼皮还止不住地往下坠。

  忽然一阵微风钻入衣襟,尚盈盈掀眼瞧去,只见是酌兰坐来杌子旁,正替她打扇送风。

  拍了拍脸颊催自己醒神,尚盈盈拔直腰背,不禁再三感叹:

  “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实在误事儿。”

  酌兰闻言忍不住偷笑,又压低声音道:“奴婢瞧杏书姑姑也没什么精神,未时出来转了一圈儿,这会子又回房补眠去了。”

  尚盈盈唇角轻勾,瞧了酌兰一眼,语气温和又带着几分揶揄:

  “你倒是眼尖,连旁人的行踪都摸得一清二楚。既如此,不如好好练练本事,往后叫我也能躲懒歇歇。”

  酌兰顿时挂不住笑脸儿,可怜拖延道:“姑姑,奴婢这眼皮子跳了一整日,一准儿是要触霉头。您就行行好,改日再让奴婢进去奉茶吧。”

  “不成。”尚盈盈板起面容,佯作严肃道,“不过是给主子爷敬盏茶,怹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这话说出来,尚盈盈是有些亏心,眼神不由飘忽一瞬。目光不经意间落到菱花槅窗外,竟蓦地顿住。

  酌兰见状,便也放下扇子,好奇地凑到窗边打量。

  “姑姑,好像有位娘娘进殿了!”酌兰讶声道。

  自打她们到乾明宫当差,这可是头一位前来伴驾的主子。只见那宫妃身着蜜合色八达晕锦衣,正缓步踏入瑞霭堂。虽只能瞧清背影,却自有一番娴雅气度。

  “莫非是皇后娘娘?”酌兰抻头张望,喃喃自语。

  烧水丫头彩鹊端着个青篾簸箕,正从门上进来,听见酌兰所言,不禁兴奋接茬儿:“酌兰姐姐,我方才出去收茉莉花儿,正碰见大总管吩咐刘公公,便凑巧听了一耳朵。好似是万岁爷发话儿,着人去请的慧嫔娘娘。”

  这可奇了。一后二妃尚没得皇帝召见,倒是先来了个嫔位上的主子。

  “嫔主儿瞧着真有气韵,怨不得万岁爷喜欢。”彩鹊接着笑道。

  “你怎么知道慧嫔主子得宠?”酌兰奇怪地问。

  “您看这回初封的主子里头,只慧嫔娘娘一人有封号。她在万岁爷心里,肯定是分量不同呀。”

  这会子茶房里差事不忙,大伙儿都凑在一处闲磕牙,此时听罢彩鹊的猜测,纷纷赞同道:

  “哟,还真是……”

  酌兰听罢,心里顿时老大的不高兴。暗觑玉芙姑姑一眼,见她若有所思,酌兰立马皱眉驱赶:“行了行了,彩鹊既收回了晒干的茉莉,你们也别闲着,快去寻个香袋存起来。”

  却说尚盈盈半晌没接话,的确是在走神。但她并非在琢磨哪个娘娘得宠,而是陡然记起,昨日在殿中听到干爹和皇帝的对话。

  尚盈盈垂下眼睫,心中猜测道:莫非这位慧嫔,便是皇帝为大皇子挑中的养母?

  正思忖间,铜茶吊子里传出阵松风并涧水声。尚盈盈回过神来,发觉水已煮到时候儿,赶忙移炉去火。待水稍沸止后,利落地沏得一瓯春雪茶。

  抬眸瞧向酌兰,尚盈盈温声道:“走吧,你随我进去奉茶。”

  “是,姑姑。”

  酌兰这时候竟不推三阻四了,捧起茶盘后,雄赳赳地跟在尚盈盈身旁,心中暗自笃定,姑姑才是最得万岁爷喜欢的。

  发觉酌兰突然变得跟小斗鸡似的,尚盈盈心中略感诧异。但转念一想,酌兰兴许真得了太皇太后吩咐,日后预备要侍奉皇上。那宫里得宠的娘娘,可不就是她日后的敌人吗?

  尚盈盈恍然大悟,又怕酌兰贸然冲撞主子,忙轻声提醒道:“既然有娘娘在里头,咱们更得仔细些,莫要出了差错。至于你呢,凡事急不得,细水方能长流。”

  听着这番仿佛意有所指的话,酌兰不由直犯迷糊,但玉芙既然发话儿,她便忙讪笑应声:“嗳,姑姑说得是。”

  -

  闷热无风的夏日傍晚,残晖穿过门前竹帘,在金砖地上滤出一片青灰色阴影。

  瑞霭堂里,帝妃正倚坐在炕桌边弈棋。左首主位背对着门口,晏绪礼听见掀帘声,并未有动作。

  慧嫔却抬眸看过来,恰巧与尚盈盈相视。

  不同于尚盈盈恭敬垂首,慧嫔被引去视线,便禁不住轻轻出神,心中犹自称奇:这宫女生得明艳殊绝,竟浑像枝牡丹花儿似的。

  正欲细细赏观,对面皇帝却忽而捻起颗青玉棋子,“嗒”地一声磕在棋盘边沿。

  慧嫔听出催促的意味,只好暂且收回目光,垂眼琢磨棋局去了。

  尚盈盈有心叫酌兰在皇帝面前露脸,便径直越过左首,走向落座在右首的慧嫔。

  即便尚盈盈低眉敛目,也能自余光中瞧清,慧嫔眉心处有一点青痣,垂眸时恰似观音悲悯。

  只匆匆一瞥,尚盈盈便自惭艳俗,竟不禁暗羡起人家的清雅气度。

  慧嫔将茶盏端起来,却没急着尝,而是淡笑问道:“这位姑姑是……?”

  不曾想慧嫔会搭话,尚盈盈原本要与酌兰一同下去,此刻只好独留殿中。

  “奴婢玉芙,给慧嫔主子请安。”尚盈盈蹲身行礼。

  “快请起。”慧嫔放下茶盏,抬手命尚盈盈起身。

  从上到下端详她一番,慧嫔笑问道:

  “以玉芙姑姑的容色,的确担得起一句‘白玉芙蕖’,不知可是家中本名?”

  “嫔主儿谬赞。”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尚盈盈四平八稳地答话,“奴婢本姓尚,双名盈盈。

  玉芙是奴婢入宫后取的,方便主子们使唤。”

  慧嫔自幼娴雅能诗,此时将尚盈盈的名字默念两遍,顿时明白其中关窍。

  “你这‘玉芙’二字取得实在合宜,里头竟还有典……”

  发觉皇帝一直没出声儿,慧嫔体贴地递了个话头过去:“莫非是皇上给改的?”

  方才见玉芙直奔慧嫔而去,晏绪礼本就不痛快,此刻瞧她二人相谈甚欢,又更添心烦。

  “朕可从来没问过她名姓,也就是你爱求真儿,非拉着她问东问西。”

  晏绪礼优游不迫地抿了口茶,眼底却殊无笑意:

  “别是知道自己要输棋,才故意扯去别处吧?”

  这话是对着慧嫔说的,眼风却扫向尚盈盈。

  尚盈盈抿紧嘴唇,心道是慧嫔先要问话,又不是她故意杵在这儿煞风景,万岁爷做什么又剜她一眼?

  看得清皇帝眉眼高低,尚盈盈收拾好茶案,默默福身告退。

  慧嫔无奈轻笑,只好继续同皇帝下棋。渐渐地,慧嫔发觉,皇帝的心思已不在这上头了。

  倒不是说皇帝棋路有破绽,而是他方才还愿意收敛一些,隔三差五地让让她。此刻却杀伐气很重,看样子只想速战速决。

  对着棋局瞧了半晌,慧嫔将玉子放回棋罐里,坦然道:

  “嫔妾输了。”

  似乎也察觉自己有些过分,晏绪礼默然片刻,忽而低唤一声:

  “筠宁。”

  慧嫔柏筠宁微抬眼眸,唇角仍噙着恬淡笑意,细看却没什么欢欣,反倒添了几分迟凝。

  要知道皇帝面上淡漠,心里更是凉薄。此刻忽然亲近两句,想必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果然,晏绪礼温情不过转瞬,再开口时便已挑明意图:

  “这三月以来,承宥得母妃悉心照料,如今已能养得住了。过几日朕打算将承宥接回,便暂且送去你宫中,如何?”

  听出皇帝话里尚有商量的余地,柏筠宁立马从软榻旁起身,蹲跪回话道:“嫔妾幸蒙皇上信重,本不该推脱。只是嫔妾上面有皇后娘娘,还有文、柳二位姐姐。想来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嫔妾抚养大皇子。”

  晏绪礼垂眼睨着慧嫔,循循利诱:“你若抚养皇嗣有功,倒也不必居于文妃与柳妃之下。”

  皇帝言下之意,至少是要许她妃位,甚至贵妃也无有不可。

  但从古至今皆是养娘难做,旁人兴许愿意为了荣华富贵搏一搏,柏筠宁却十分不愿接这个烫手山芋。

  “嫔妾德薄能鲜,本就不及二位姐姐,又岂敢逾越?何况嫔妾年岁尚浅,不曾历生养之事,唯恐照料大皇子不周,反倒令皇上失望。”

  慧嫔知情识趣,不争不抢,晏绪礼素来高看她一眼。但无奈她太过平和,有时便缺少些心劲儿。

  “也罢。”

  虽说晏绪礼最放心慧嫔,但她既不愿意,那也不至于勉强。

  “朕只是问问你的意思,起来吧。”

  “多谢皇上。”

  柏筠宁心中微松,却没坐回软榻上,而是欠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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