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 第46章

作者:野梨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宫斗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滚金翻到尚盈盈脚边,戴绳时也并未挣扎,只睁着圆溜溜的猫眼儿瞅她。

  杏书闻言不禁扑哧一笑,用胳膊肘挤挤尚盈盈,同她咬耳朵道:

  “瞧你这呆木头,人家分明是揣崽儿了。”

  见尚盈盈诧异瞪眼,杏书索性捉住她手腕,往猫肚子底下带:

  “不信你摸摸这儿——”

  指腹轻触到软毛下几粒粉珠,尚盈盈“呀”了一声,赶忙缩回手指,颊上飞红地低语道:

  “还、还真是。春日里猫儿们也活泛,滚金竟都要当娘亲了。”

  “也不知能不能赶在去行宫前,抱到滚金的小猫崽儿?”尚盈盈轻轻抚摸滚金背毛,忍不住期盼地喃喃。

  “大不了回来之后再抱。”杏书笑道。

  有新生命降生总是叫人喜悦,可又一想回自己身上,尚盈盈眼神黯然,笑容便不再那么欢欣。从行宫回来后,她兴许就要离开御前了。

  尚盈盈要去选女官之事,杏书自也有所耳闻。只是这么大的决定,尚盈盈事先都没同她通过气儿。便总叫人觉着,尚盈盈此举未必发于本心。

  正待细问内情,忽见一道龙袍身影闯入眼帘,杏书忙噤声起身,默默退远一些。

  “谁许你碰朕的猫了?”

  晏绪礼自外头回来,进门便朝尚盈盈径直而来,自上而下地睨她,偏也不给几分好脸色。

  滚金一见皇帝,立马翻身起来,围着皇帝靴边咪呜咪呜地直蹭,尽职尽责地扮演一只能喂熟的猫崽子。

  “奴婢见过主子爷。”

  尚盈盈顺势在原地蹲跪请安,突然就觉得日头毒辣辣的,晒得她直欲淌汗,而后心里又不禁直嘀咕。

  之前皇帝还说只是喂过几回,这会子倒又成他的猫了。当真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什么都不带打奔儿的。

  滚金狸在墙根儿底下打了半天滚,瞧着跟土猴儿似的。晏绪礼嫌它脏了吧唧的,本不欲上手去碰。

  可垂眸看见那猫儿脖颈上,正系着条红绳穗子,晏绪礼立马又改了主意,俯身将它托在臂弯抱起来。

  “你今日的字练过了?”晏绪礼眼眸微眯,冷声道,“倒有闲心在这儿招猫逗狗。”

  “回万岁爷的话,奴婢晌午前已经写罢。”尚盈盈有备无患,立马欠身解释。

  这茬儿没挑出错处不打紧,晏绪礼转身便走,只撂下一句:

  “取来让朕瞧瞧。”

  尚盈盈脸上挂不住,不由紧赶两步,低声下气地游说:

  “主子爷,奴婢那字儿跟狗爬似的,脏了您的眼不说,更不配劳您指点……”

  晏绪礼眉头一拧,不容分说道:

  “配不配是朕说了算,少磨叽。”

  说罢,晏绪礼阔步离去,抱着滚金绕过抄手游廊。

  隐约瞥见尚盈盈走远,晏绪礼立马垂眼去瞧滚金,手指灵活利索,三两下便解开猫脖子上的红绳。而后往怀里一揣,面不改色。

  仿佛但凡出自尚盈盈之手的物件,都该是他囊中之物。

  滚金不乐意地叫了一嗓子,晏绪礼却卸磨杀驴,顺手把它往美人靠上一放,自个儿迈步踏进门槛。

  甭说尚盈盈眼下还在宫中,她便是躲去哪个犄角旮旯里又能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他不想放手,尚盈盈便无处可去,最后只能乖乖回到他身边。

  -

  御书房里,晏绪礼捏着尚盈盈的习字帖,朱笔在宣纸上勾勾画画。只觉那字迹虽工整,落笔时却少了几分劲力。

  说好听些是娟秀,说难听些便是春日柳条儿,软趴趴的没个主心骨。

  见晏绪礼拿她那几张字当折子批,尚盈盈不敢抬眼细看,只默默埋下脑袋,踅摸地上有没有个缝儿能钻,不然也忒难熬了。

  晏绪礼用笔杆敲敲案沿儿,无声命尚盈盈抬首,这才又点着纸面,一一指出她这篇字的毛病。

  尚盈盈瞧着朱笔圈出的地方,又听着皇帝淡声指点,仿佛真要把她教成女先生,唯恐她考不上尚仪局似的。

  批罢,晏绪礼忽将朱笔一搁:“手伸来。”

  尚盈盈才探出半截腕子,便听晏绪礼道:

  “换一只。”

  尚盈盈瞬间头皮发麻,心中顿感不妙,站在原地踌躇半天,末后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递出左手。

  “啪”的一声脆响,竟是皇帝并起两指,亲自抽在她掌心。

  尚盈盈微微吃痛,嗖地一下缩回手。掩在袖子里搓揉一番,又连忙把手背去身后,说什么都不肯就范。

  “有那么疼吗?”晏绪礼显然不信,挑眼睨着尚盈盈。

  尚盈盈心里默默说“有”,又怏怏不乐地想道:皇帝哪里是想教她练字,分明就是瞧她不顺眼,非要寻个由头出气。

  “莫非你不该打?”

  瞧出尚盈盈不服不忿,晏绪礼哂笑一声:

  “连学堂里的蒙童都知道,字写差了要挨手板。朕尚且没用戒尺,你倒哼唧个没完。”

  说着,晏绪礼忽而抄起案头玉镇纸,握在手里掂了掂。尚盈盈吓得忙瑟缩着往后躲,却见他反手又将镇纸放回原处。

  觉出晏绪礼在唬她,尚盈盈没忍住咕哝道:

  “您分明就是挟私报复。”

  这话

  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晏绪礼脸色倏而转阴,没好气地问她:

  “那你说说,朕挟的什么私?又要报复你什么?”

  尚盈盈自知理亏,咬着唇内软肉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她才低眉顺眼地说道:

  “主子爷恕罪,奴婢愚钝,实在学不会您的字。”

  她幼时不过跟着爹爹描红,入宫后更是连笔都未碰过。如今写出的字能不出错儿,便已算她练得勤勉,又哪能和皇帝那种骨力洞达的御书相比?

  再者说,她若真能仿出皇帝御笔,那还了得?

  “才练几日就说学不会?朕看还是教训得轻。”

  晏绪礼蓦然起身,沉水香混着朱砂墨气扑面而来。

  尚盈盈还未回神,便已被皇帝自身后虚虚圈住,困锁在御案前。

  晏绪礼掌心滚烫,覆在尚盈盈右手上,力道拿捏得极稳。笔尖洇开一团墨,晏绪礼神色未变,只带她在宣纸上落下铁画银钩。

  尚盈盈心肝儿发颤,专心学了一会儿,又禁不住偷眼去瞧。但见晏绪礼绷着下颌,除却握笔时碰她的手,余下都不肯与她相贴。

  若即若离,不远不近。正如他二人一般,亲密不复往日,陌生却也无甚可能。毕竟谁也不能忽而撞坏脑子,忘却那些意乱情迷的瞬间。

  晏绪礼带尚盈盈写过几个字,便松手叫她自己体悟,再写出来给他看。

  至于尚盈盈心绪低落,晏绪礼自然有所察觉,但他才不会巴巴地凑上去安抚。

  谁让她惹人生气,挑衅君威。想叫他热脸贴冷屁股,没门儿!

  

第39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真真是……

  去行宫的日子甫一定下,阖宫上下无不紧赶慢赶,将内外事宜安排妥当。

  各宫各院的太监宫女们,皆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翻箱倒柜的动静,堪比正月里庙会撂地摊的。

  尚盈盈白日里督促宫人归拢箱箧,好容易捱到掌灯时分,原想着还得去殿里听皇帝指点笔墨,继续挨那份儿天子教诲。

  谁承想今儿个晏绪礼兴致高,竟是同顾小王爷吃酒去了,这会子还没回宫呢。

  忽然间没了管束,尚盈盈索性抄起针线笸箩,往天开景运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一坐。对着亮澄澄的月盘,手捏几缕珠线,专心致志地打起络子来。

  这还是之前从库房顺来的那一把儿金银线,原本早该编起来的。只是近来差事一桩接一桩,赶着趟儿地扑来,竟耽搁到今夜才得闲。

  这几日皆是亮瓦晴天,头顶明月皎皎,泼下一地水光。

  尚盈盈心里也跟着敞亮起来,愈发打得起劲儿。正满心欢喜时,鼻尖忽地钻进一缕沉水香,还混着淡淡酒气。

  尚盈盈指尖陡颤,不消抬眼,便知是晏绪礼无声靠近。

  慌不迭地把络子往笸箩底下掖,又扯过块素帕子囫囵盖上,尚盈盈这才敛裙起身,柔声行礼道:

  “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晏绪礼淡“嗯”一声,仍是通身的清贵气度,唯独那双桃花眼里泛着醺意,眼风往笸箩底下溜过一遭。

  方才那半截儿没打完的络子,晏绪礼自是窥见,不由琢磨尚盈盈是预备送给谁的?

  思来想去,还当是送给他的。晏绪礼心里忽而像吃了蜜,转念却又泛酸。

  这算什么?是觉着往后再难见面儿,特地给他留个念想?

  想起之前跟顾绥那小子打架时,他还稳操胜券,眼下倒成同病相怜的失意人,真真儿是现世报。

  “进来。”

  嗓子眼里滚出两个字,晏绪礼不再打量尚盈盈,负手踱进殿里。

  自打尚盈盈斗胆提出要去六尚局,俩人中间就跟隔着道琉璃影壁似的,连往日同榻的温存也断了篇儿。

  晏绪礼无声地滚动喉结,只觉酒意上冲,口干舌燥。心底那点子蠢蠢欲动的念想被强压着,到底是拉不下脸来递软话。

  万一再碰一鼻子灰,叫他皇帝的颜面往哪儿搁?

  何况若真急了眼,他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失控之事。

  尚盈盈捧起针线笸箩,依言跟进殿里,见皇帝在软榻上撩袍坐定,便习惯性地要去捧文房四宝,预备着继续描红。

  晏绪礼却惦记那条络子,心里痒痒得像揣了窝蚂蚁,恨不能立时三刻就拿到手。

  “罢了,你今儿个且歇歇吧。”

  晏绪礼摆了摆手,难得不像个老夫子似的,成天逼催尚盈盈:

  “瞧你近来还算用功,字写得略有进益,便也不必日日都绷着。”

  尚盈盈闻言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前些日子是谁板脸训她来着?说什么“惫懒懈怠”、“朽木难雕”,今晚怎地就转性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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