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梨
昨儿个他刚传旨回来,竟就听着殿里叫水,又一听玉芙姑娘进去就没出来,真是乐得他一蹦三尺高。
一夜就叫了三回水!万岁爷龙精虎猛的,也不瞧瞧姑娘受不受得住?
来寿还忍不住翘起兰花指,在半空比划了一下。旁边的刘喜瞅见,不由嘿嘿直乐。爷俩儿互相挤咕眼睛,皆贼兮兮地笑起来 ,肩膀一耸一耸的。
听见殿里传来细微响动,来寿才总算藏起牙花子,躬身进去请安。
金纱帷幔长垂及地,晏绪礼披衣坐在榻边,手臂却别扭地放在身后。来寿觑眼一瞧,原是还叫里头的姑娘牵着呢。
嗳唷!可真够黏糊的。来寿牙又热了,忍不住放出来透透气,喜不自胜地发问:
“万岁爷,昨夜玉芙姑娘侍寝之事,可要在彤史那儿留档?”
晏绪礼回身看向榻里,轻轻动了动手指。
尚盈盈窝在软衾里,忍不住嘤咛一声,脸蛋儿还泛着红润,像只又乖又安静的小猫。
将尚盈盈抱来怀里,晏绪礼轻声问她:
“想要名分吗?”
第41章 宝林可使得?
微哑含笑的嗓音落在耳畔,像初春乍暖的风,撩拨得人心尖儿一颤。
尚盈盈混沌的瞌睡被这话轻轻一搅,立时清醒大半。
名分自是不可轻弃,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单纯姑娘,岂会作那全身而退之想?
前番求去,不过是以退为进,试探圣意。若得皇帝挽留,便可借机谋取更利之局;倘或恩断,倒也能挣脱这金丝牢笼。进退之间,皆有妙处。
可偏有人按捺不住,似乎极怕她离去,非要闯进来搅局。
尚盈盈鸦睫微颤,望向近在咫尺的皇帝,忽然又怯得不敢抬首,蜷在他怀里手脚都发软。
她虽谙世事,却不谙情事,此刻真是瞧见晏绪礼就发臊。
尚盈盈轻轻摇了摇头,青丝蹭过晏绪礼肩头,带起阵阵微痒。
晏绪礼原本噙笑的桃花眼,见状暖意霎时褪尽。周身却又带着股餍足意,到底没法儿对尚盈盈不温柔。
既如此,晏绪礼索性掀开帘子,扬声朝外,略带赌气:
“备碗绝子汤来,给里头这位灌了。省得日后留下什么不清不楚的祸根。”
来寿埋头盯着地上花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我的爷!这、这怎么话锋说转就转了?
来寿悄悄掀了掀眼皮,隔着金纱帷幔,影影绰绰瞧见里头的动静。
正琢磨着是该应声还是该装聋时,却见帷幔之后,忽地探出一条莹白细腻的藕臂,勾住皇帝脖颈。
那胳膊细伶伶的,肤光胜雪。美人镯滑落下来卡在腕骨,往上寸许的地方,却印着淡红圈痕。显见是昨夜情浓之时,被皇帝攥了许久才硌出来的。
软玉温香,带着昨夜痴缠的余韵,就这么扑了上来。
来寿眼皮子猛地一跳,心道:
得!这又是打情骂俏呢。
他赶忙把腰一猫,踮起脚尖儿,悄没声儿地退了出去。至于旁的事,过后再说吧,这会儿说不准又得烧水了!
垂幔之后,又是另一番缱绻光景。
尚盈盈埋在皇帝颈窝里,温软唇瓣拂过他下颌,讨好轻蹭:
“万岁爷息怒,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晏绪礼故意冷着脸,显然余怒未消:
“那你是什么意思?”
发觉晏绪礼不搂自己,尚盈盈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指尖搭上他胸膛,委屈叽咕:
“奴婢只是不想和万岁爷分开住。奴婢来御前已近一年,您忽然撵奴婢出去,奴婢还不习惯呢。”
这话像是一捧琼雪,浇熄了晏绪礼心头大半火气。
晏绪礼垂眸,瞧着怀里这看似娇怯,实则胆子不小的女子,兀自轻笑一声。
大掌不由分说地覆上她胸前那团绵软,狠狠揉搓两把,晏绪礼轻斥她:
“娇蛮。”
尚盈盈大惊欲躲,脸颊霎时飞上两抹酡红,直道青天白日的,怎能当真上手呢?
瞧尚盈盈这副模样儿,晏绪礼心头那点儿别扭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燥热。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晏绪礼哼笑道,“就这么想时时瞧见朕?”
尚盈盈埋在晏绪礼怀里,闷闷地点头。心道她才不想瞧见这坏皇帝,只是在他身边才更能得到庇护。
“你前几日不是出去闲逛了?后头那个流萤小筑,空着也是空着,等叫宫人收拾出来,你就先住那儿。”晏绪礼环着尚盈盈的腰,不老实地轻揉,对谈天儿之事已经浑不留心了。
流萤小筑离快雪时晴斋极近,穿过一道月洞门便到,确是个时时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好地方。
尚盈盈闻言,心头一松,住处这头算是妥当,位份也得想法子求个高点儿的。
迁思回虑后,尚盈盈悄悄躲开晏绪礼不安分的大掌,伏去他肩上佯哭告状:
“万岁爷,文妃娘娘先前同奴婢说了好一会子话,可吓着奴婢了……”
晏绪礼心痒难耐,随口问道:
“文妃?她何时寻你说过话?”
“就是二月初,娘娘带大皇子来给您请安那回,”尚盈盈含含糊糊地说道,“奴婢在外头伺候,娘娘偶然瞧见,便提点了奴婢几句。”
晏绪礼眉峰微挑,眼底掠过了然。
怪不得那阵子她忽然闹着要去六尚局当差,莫非症结在这儿?
总算不再心猿意马,晏绪礼正色几分,问道:“她都跟你嚼什么舌根了?说来朕听听。”
尚盈盈心里飞快盘算着措辞,煞有介事地说道:“娘娘说万岁爷心里头,大约是瞧不上奴婢这样出身低微的宫人。”
尚盈盈声音越发轻细,带着怯意:“便是侥幸得了恩宠,日后也不会给什么正经名分的……”
说到这儿,便恰到好处地顿住,只余下低低的啜泣声。仿佛后头的话太过不堪,她不敢再说出口。
这些话诚然是假的,但也甭怪她往文妃身上泼脏水,之前不过是忍一时威胁,真当她在宫里白吃了八年饭?
晏绪礼闻言,先是面色一沉,心头顿时涌起恼怒。
可这把火烧着烧着,却又察觉些不对劲。晏绪礼眯起眼,细细打量起怀中梨花带雨的尚盈盈,恍然差点儿上了这骗人狐狸的当。
尚盈盈惯会装模作样,便总叫人觉着她纯然娇怯似的。实则瞧她做的事儿,一桩比一桩胆大。
文妃几句话能把她吓破胆?攒到如今才告状,是怕直接同他说,他会顾念大皇子,而袒护文妃吗?
晏绪礼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却也不点破,默默纵容她算计自己。有心眼儿挺好,如此才能叫他放心。
但想到连月来的煎熬折磨,只为这么一点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晏绪礼还是禁不住恨得牙痒痒。
“那你是怎么想的?”晏绪礼倾身,惩罚似的轻咬她耳垂,“你觉得朕会给你什么位份?”
尚盈盈默默忍受皇帝泄愤,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试探:“宝林可使得?”
晏绪礼眸光幽暗几分,盯着尚盈盈看了半晌。
尚盈盈身子微微发颤,既有期待,又有惶恐。她知道讨的有些高,一般选秀进宫的官家小姐,初封也不过是宝林而已。
晏绪礼忽然低笑起来,那笑声沉沉的,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意味。
下一瞬,晏绪礼竟是轻按尚盈盈肩膀,将她放回柔软锦被堆里。
晏绪礼撑在尚盈盈身侧,微微俯首,灼热气息喷洒在她耳廓,嗓音喑哑蛊惑:
“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这话里的暗示之意,再明白不过。
尚盈盈吓得一哆嗦,方才那点儿算计和希冀,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尚盈盈连忙爬起来想溜,这会是真欲哭出来,哪里还有方才半分镇定:
“万岁爷饶命,奴婢不敢讨要宝林之位,您随便封个采女、选侍……什么都成。”
尚盈盈语无伦次地求饶,晏绪礼的本事,她昨夜已经领教够了。再来一回,只怕真要散架。
晏绪礼一把捞住尚盈盈腰肢,将她拖回软枕前趴着。方才已让过她,这会子也该轮到他反将了吧?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拾起来的志气,怎么说灭就灭了?”晏绪礼将破欲破地点她两句,便探指进衾被里。
尚盈盈拼命蜷着腿,呜咽告饶道:“不成了,真不成了。”
晏绪礼慢条斯理地揉捻,笑道:
“哪儿不成了?分明还好端端的。”
过了一会儿,晏绪
礼搓了搓指腹,将润泽甜浆抹去软雪上,不轻不重地掴了一巴掌,沉声道:
“撒谎。”
尚盈盈伏在软枕上,也察觉出自己情难抑止,但她又不知怎么办,只好羞耻地哭出来:
“万岁爷,奴婢跪不住了。”
晏绪礼这时候最有耐性儿,伸手扶着尚盈盈的腰,替她摆了个舒适卧位:
“那就不跪,趴着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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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雪时晴斋内春色正浓,外头却是天光万顷,夏日暑热渐有复起之势。
涵虚太清池边,宫娥奉茶递香、捧醴端馐,来往穿梭于亭台水榭之间。
“今儿幸得皇后娘娘相邀,不然嫔妾上哪儿去瞧这么好的牡丹?”
虞姿手执芙蓉红美人扇,掩唇与众人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