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子飞升
姑姑去世以后,宫里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这样的宴会了。今日是难得的机会,她特意盛装出席,连才艺也准备好了,父亲更是千叮咛万嘱咐。
但是现在……
这些杂技、戏耍的节目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有一个两个逗乐一下就算了,今日却是一个歌舞都没有,都是这些小孩子才看的东西。
皇上怎么想的?
李瓒其实没怎么想,他只是单纯地想给自己儿子过生辰。
他的视线时不时地扫过那对母子,孩子看得很开心,那两人说话时,连眉眼弯曲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李瓒的手不自觉地放到了一边,宛若母子二人并不是在离自己那么远的位置上,而是就在自己身边。自己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甚至……能融入其中。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渴望?
他明明在这个位置坐了这么久,早就应该习惯了才是。
孤独……那种东西,绝不可能出现在帝王身上,至少不会出现在一个心性坚定的帝王身上。
他又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对上戚钰往这边来的视线。隔得太远了,他其实是分不清那眼里具体的情绪的。
可脑子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想象。
她有没有看出自己都是替儿子准备的?现在是什么心情?高兴吗?
方才什么心性坚定不坚定的想法,此刻都被抛在了脑后。他的心已经不由自主地飞到那边去了。
***
齐昭并不知晓这场宴会都是替自己准备的。他只觉得今日的节目甚是有趣,点心也尤其好吃。
唯一的不快大概是结束得太晚了。
他平日里睡得早,今日还特别被应允可以回府上,但从宫里出来后,就靠在母亲的肩上昏昏欲睡了。
“娘。”少年迷迷糊糊中叫着她。
戚钰应了一声:“嗯。”
“宫里挺好的。”他嘟嘟囔囔的声音,戚钰要仔细分辨才能听得清楚,“但我想家,我想跟爹爹、娘亲一起。”
戚钰就这么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开口。
“好。”
“你想怎么样,娘就怎么样。”
马车在府门口停下了,车帘被掀起时,戚钰小声地嘱咐着接应的人:“少爷
已经睡着了,轻一些。”
说完了,才发现了不对劲。
站在那里接应的,却是身着常服的李瓒。
第112章 谈心剧情过度
戚钰心一紧,目光迅速看向了四周,好在没什么闲杂人等。
“你怎么在这里?”她压低了声音问。
怕被其他人看见,又怕齐昭醒了。
“没事。”李瓒一边轻声回应她,一边将齐昭抱进了怀里,而后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孩子确实太困了,不舒服地动了动,但很久就就着舒服的姿势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瓒就这么立在原地,一直等到女人下了马车与他并行了,才一同往里去。
怕吵到了齐昭,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将孩子放回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娘。”齐昭突然像是要转醒了,一边嘟嘟囔囔着娘亲,一边悠悠地睁开眼。
戚钰赶在前一刻挡在了李瓒面前,身后的手还把他往外推了推。
男人的视线最后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到底是在他看过来之前就转过了身。
等齐昭睁开眼睛,就只看到了一个正好消失的背影。他隐约记得自己是被抱回来的,抱自己回来的人有些熟悉,但他只当是府里的下人,没有多想。
“娘,我怎么睡着了?”
“时候不早了,乏了就睡好了。”
“不行呢,”齐昭还是克服了睡意爬起来,“我还没看爹爹的信。”
对齐文锦的惦记让他也没那么困了,戚钰也只得依了他,陪着他一同来到桌边。
其实送来的礼物还是多的,齐家的长辈们大多都没落下,如今齐昭在宫里了,二皇子和三公主也都赐了东西?
齐昭旧越过那些,先看了父亲的信。
齐文锦的信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叮嘱着他在宫中小心谨慎,还有听他母亲的话,诸如此类的。
最后是。
“昭儿,生辰快乐。爹爹不在身边,希望你不要把爹爹忘了。”
齐文锦也是明白李瓒的心思的,知道他是成心想分开他们父子二人,然后让感情慢慢变淡。
这种方法虽然卑鄙无耻,但确实令他恐慌。
昭儿还太小了,若是离得太久了,说不定真的会把自己忘记。
但对于日夜思念着父亲的孩子来说,怎么会忘记呢?
“爹爹肯定很想我们。”他对母亲说道,“他一个人肯定会孤单。”
戚钰用家里还有其他人会陪着齐文锦来安慰齐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但好歹是把孩子重新哄睡了。
她出了房门的时候,李瓒就站在不远处,男人在月光下盯着面前的紫藤,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面色沉重着。
戚钰走了过去。
“皇上。”
李瓒目光旋即转了过来。
“今日这个宴会,您不该办的。”戚钰微微簇着眉,“宴会结束,正是人多眼杂之时,您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宫。方才您抱着齐昭进来,若是他中途醒了,又该怎么解释?”
她一口一个您,但那语气着实称不上尊敬,甚至已经有了明显的烦躁在里。
而这样的烦躁,自然是一点不落地都传递到了李瓒那里,让他的胸口像堵了一块巨石一般难受得紧。
“我……”
“皇上更不该单独教昭儿书法。一桩两桩是巧合,桩桩件件在一起,就不会有有心人察觉吗?况且昭儿原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别人察觉不到,他也察觉不到吗?”
这已经算得上是质问了。
李瓒抿了抿唇,见着她怒气逐渐减少了一些,才开口:“若是把齐昭的身份,跟他说了,怎么样?”
他方才在这里,想了半天,都在想这个。
就算是跟他说了又怎么样呢?齐昭并不是有野心的人,这孩子心善,对李朔又向来好的。
跟他说了,至少让他知道,他亲爹是谁。让他知道,他那个所谓的“好爹”对他母亲都做过什么事情。
那么,他也许就能跟自己亲近一点,不用惦记着齐文锦了。戚钰也能……不用再因为孩子而顾忌那个男人。
这话还把戚钰说的懵了一下。
“跟谁说?”
“昭儿。”
戚钰被这个人气笑了:“所以皇上做的是什么打算?您要告诉他,他一直敬爱的父亲,不是亲生的。他是母亲与别的男子生下的吗?”
“您要让他知道,他与他最好的朋友,一片衷心要效忠的皇子,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吗?”
“要让他知道您是他的父亲,看着您与皇子们其乐融融,叫您一声皇上吗?”
那一句句质问,让李瓒的视线,再次转回墙边的紫藤上,背后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那我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皇上不是一早就决定好了的吗?您就当没有这个儿子,齐昭的父亲就是齐文锦。他是二皇子——未来太子信任的人,将来自当前途无量,荣华富贵。但是再多的……就不需要了。”
这确实与李瓒想的,几乎不差。
但现在……他牙咬得都泛了疼。
烦躁,无言的烦躁充斥在男人的心间。那是什么呢?是不满足,不满足这样的偷偷摸摸,不满足她在世人眼中,还是齐文锦的妻子。不满足齐昭心中的爹爹,还是其他人。
他们应该,站在自己身边的。
就算公布——
理智将李瓒的思绪拉了回来,及时打住了自己这样的想法。
不行,这种做法,无论对李朔,还是对齐昭,都不是什么好事。他不能就因为一时冲动。
李瓒握在一起的手慢慢松开:“对不起,方才……是我失言了。”
戚钰也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她方才是真的害怕李瓒会莫名其妙地发疯:“皇上,您夜夜留宿在这里,只怕会引人生疑。还是请您回去吧。”
她先转身走的,而男人则长久地伫立在原地。
***
戚钰回了房里都要歇下的时候,她原本以为已经离开了的李瓒,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女人坐在床上没动静,他就站在床边问:“恼了?”
戚钰没回答。
李瓒于是又坐下了。
“刚才那些话,是我欠缺了考虑。你别往心里去。”
戚钰有些意外于那轻声细语得如同哄人一般的语气,她沉默了片刻,到底是接话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也请皇上以后不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