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子飞升
冯刺史斜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你以为我就是为了这诰命夫人的原因去掺和这事?去得罪齐家?先不说宫里是来了密信的,务必要好生照顾这位夫人。况且……”
他一顿,倒是没再说后边的话了。
这后边都是密辛了,他院里京城,了解得尚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说,那位被认回去的四皇子,是先前齐府的小少爷。
小少爷亲生母亲是谁不知晓,但养母,那可实打实地是这位郑国夫人。管他中间有什么托孤之类的秘密往事,养育之恩大于天,现在这位夫人与皇子殿下,可是有说不清的关系了。
那可不得好好巴结。
当然,皇上与夫人是不是有那么一层关系,他想都没往那方面想,要真有关系,人家皇子都回宫了,夫人还能跑到青城来?
事关皇室,这些话他没说出来,只是又吩咐:“到时候宴会上,去把老八叫出来,他不是会弹琴吗?让他好好露一手。”
冯夫人瞪大了眼睛:“老爷,您是想让他娶一个和离过的女人进门吗?”
冯刺史白了她一眼:“还娶进门呢?你知道人家现在名下多少家产吗?是你能随随便便娶进门的吗?”
当他不想吗?可以的话他自己娶他都愿意。
说罢又喃喃自语:“能入赘就算得不错了。不说入赘,便是能挣个情郎,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冯夫人更是瞪大了眼睛,但想想,老八也不是她所生,
管他当不当情郎呢。刚应下,却听冯刺史又开口:“还有老十,不是会吹箫吗?一块吧,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第132章 解闷如此有伤风化
到了该收到戚钰的信时,李瓒却只看到了关五的。
这段时间他仿佛就靠着这口气吊着来过活的人,在看到确实只有关五的信时,一股莫名的委屈,就在胸口膨胀起来。
他怎么能有那样的情绪呢?
所以男人的脸上面无表情,将关五字迹的那几页纸,先没有看内容,而是一张一张地翻了一遍,仿佛是在确认里面确实没有另外一个字迹。
反反复复了好几遍。
良久,在确定戚钰确实没给他写信后,李瓒目光这才彻底黯淡下去。
良久,他终于将目光还是转向了关五的信。
她刚到那边,要忙的事情多,顾不上给自己写信也是正常的。等忙完了,自然会想起来。先看看她的状况,也行。
李瓒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他原本是想用这个缓解自己心中那无言的焦躁,却在看到那不断出现的“方尚”时,脸色沉了又沉。
都不用他出声,王林就已经感受到了男人愈来愈盛的怒气,果然,不消片刻,只见皇帝的手猛得一扬,信件的纸张纷纷扬扬撒了出去。
王林赶紧跪下。
“方尚!方尚!”这一刻皇帝盛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脚狠狠踩过散落在地上的纸,“哪里都是这个方尚!奴才就该有个奴才的样子,他把自己当什么了?搔首弄姿,他是想干什么?”
比起说是愤怒,倒更不如说是怨。
满屋的这会儿都是皇上的怨夫味了。
王林低头不说话,心里也在叹气,这个关五,就是太实诚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该掂量着说,也不知道在心里过过。
李瓒本就是满心的火气。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日益不受控制的情绪,好像身边没了主心骨一般,一颗心总是漂浮在空中,落不到实处去。
“也不是他一个人能用,又不是非要用他。”
李瓒愤愤地说着,虽是如此,但心里清楚。从方尚不远万里冒死为戚钰送证人的时候,从戚钰在证人嘴中听到他那句“士为知己者死”死的时候,他就注定了会被戚钰信任。
注定了戚钰“非要用他”。
李瓒无法忽视心中的酸涩苦楚,从涟漪,到惊天巨浪。
嫉妒,他嫉妒得要死,能陪在戚钰身边的人,日日与她相处的人,获得了她信任的人。
其实她的信任,并不是得不到的是不是?方尚就做到了。如果换了个人,戚钰是不可能放心把这些大事都交给他的。
真心换真心,对于纯粹之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但偏偏,他们从最初到现在,每一步都走得不纯粹,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戚钰她是那么通透聪慧的人,所以她的那颗真心,才绝不交出。
即使如今的自己……
李瓒弯下腰,将散落在地上的信纸又重新捡起,他的动作有片刻迟钝,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戚钰的身影。
用她那惯常淡漠的眉眼,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李瓒觉着他弯的仿佛不是腰,低的仿佛也不是头。他却依然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他慢慢地伸出手,握住那虚影。
又有什么区别呢?
蓁蓁,我如今对你只剩下了纯粹的真心,你还会要吗?
***
戚钰如约赴宴了。
这次宴会冯刺史请了不少人作陪,既有青州城里的达官显贵,亦有贵夫人们。
男男女女,围绕在戚钰耳边的俱是恭维的话语。难怪……权利与富贵,都会腐蚀人心。
任何人处在这样的位置上,好像都易飘飘然。
宴会的一切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的,从点心、酒水,到助兴的节目,都几乎换成了男子。
坐她旁边的冯夫人则是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色:“第一次招待夫人,若是有不周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戚钰笑了笑:“冯夫人心细到都让我汗颜了。日后我在青州,少不了要经常见面,大家随意就好,不必那么客气。”
冯夫人听她这么说,眼睛都笑得弯了弯,连声说着那是自然。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那边的台面上,已经又换了节目了。
这次是两个人,照例是男子,清尘脱俗的模样,让众人都侧目看了过去。
抚琴的男人弱冠之年,一身白衣缀着蓝边,俊美得不似凡人了,嘴角一抹笑意却他看起来如玉温润。
而立于一边吹箫之人要更年轻一些,并不稚气,倒是带着少年人的纯净与烂漫。
袅袅箫声与琴声相伴着传来,戚钰便是不通音律,也一瞬间如清风拂面。
她自是如在场的其他人一般,多看了两眼。
冯刺史专门在看她的反应,这会儿更是满意得不行,别的不说,他这两个儿子的样貌,那可绝对是一等一的。
冯夫人自然也察觉了,笑着靠近了些。
“夫人觉着如何?”
便是不好,戚钰也得捧场说好,更何况确实无可挑刺:“这曲子可真是仙音。”
冯夫人一愣,随即捂嘴笑,又压低了一些声音问:“那人呢?”
戚钰原还没理解,直到又听她继续说:“那抚琴的公子,是我府上的八公子。”
戚钰端酒的动作便顿在了那里,哪怕是看出了这位公子的气质与先前歌舞之人明显不同,她也没想到,这会是刺史府上的公子。
愣了愣,她才回答:“公子自是气质不凡。”
冯夫人只当她是满意的:“我们家律儿不仅熟读诗书,琴艺在青州城内,无人能及。夫人若是不嫌弃,以后也可以让他去您府上,抚上两曲,就当解解闷。”
饶是戚钰,这会儿自然也品出了不对劲,她又看了一眼冯夫人,确实对方是有这个意思。更让她可以确定这一点的,是来自身后关五的低沉。
但冯刺史应该不是普通的相中,否则也不至于让那位公子这般“献艺”,又说什么解闷。
多少是有些自降身价了。
“怎敢劳烦公子。”理解了这一层,戚钰语气一下子从刚刚的赞赏,变得客气许多。
“不劳烦不劳烦。”冯夫人大概也看出了她的冷淡,赶紧又介绍另一个,“另一位是我们府上的十公子,今年,十四。正是好年纪。”
戚钰的手僵住了,但又哭笑不得。
看来夺目的并非是男人或者女人,而是地位的本身。处在这个位置上了,所有的境遇都会颠倒过来。
虽然没什么心思,倒也不耽误她坦然地欣赏。中途冯夫人离席了一会儿,戚钰看到她在不远处与冯刺史说什么了,大概是在汇报自己的态度。
“夫人。”
一道冷硬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戚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她放下酒杯,嗯了一声,就听关五一板一眼地道:“如此表演,实在是有伤风化。还有冯夫人的建议,您也应该明确拒绝的。”
戚钰来了兴趣,侧目斜了他一眼,虽然关五表情与平日里倒是没什么二致,但还是能看出有些恼的。
恼什么?替他家主子?
戚钰觉着有些意思。
“你回去了,又要写信给你家主子吧?”
这是自然,但关五没说,就这么一言不发。
“那你也帮我带句话,”戚钰看着不远处窃窃私语的二人,“冯刺史治下有方,不死板,会变通,也做实事。算是顾念百姓的好官,让他不要为难。”
关五从未见过如此之人。
“如此阿谀奉承岂是好官所为?”
戚钰有些好奇:“你家主子外出,就没人上演这么一出?”
“主子从未接受过。”关五义正言辞地替李瓒辩解。
但戚钰并不关心他接受与否:“那你们主子,处罚了吗?”
她从关五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也是,哪怕是不接受,谁会因为这种事去处罚?
“你看,对我是阿谀奉承,对你们主子,叫什么?体察圣意?”
关五哑口无言,他隐约觉着不对,又不知怎么反驳,半晌,他只能暂退一步,提醒:“夫人既是要带话,也可带些别的。”
“嗯……”戚钰从善如流,“你倒是也提醒了我。”
关五还没松口气,就听她又说:“那你看吧,该说些什么,你都写上。若你觉着情话哄哄他好,写上去也不要紧的。你这衷心耿耿,一片肺腑,写起来定然也情真意切。”
关五好像呼吸都不畅快了,到底是她写还是自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