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阿薇眨了眨眼睛。
陆念对京城的上元念念不忘,但阿薇却没有多少印象了。
看自然看过,只是当年太小了些,留下的记忆太浅。
反倒是后来在外头那些年,嬷嬷带她去看过几次灯,小县城的上元比不了京师,但对阿薇来说也足够欢喜了。
只是,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的上元,截然不同。
“我以前身体太差了,不会去挤人山人海,”阿薇顿了顿,又补充几句,让自己身为“余如薇”的过往更加真实,“我母亲疼我,与我买了许多灯,就挂在窗外树上。”
沈临毓想象了下那场景,道:“也是不错的赏灯法子。”
说话间,北侧皇城方向,烟花腾空起,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绽开朵朵姹紫嫣红。
那是永庆帝的手笔,彰显君民同乐。
沈临毓不清楚君乐不乐,只有逢五逢十,永庆帝才会登上城楼与众嫔妃、皇子公主们观花火,但民众一直都是欢乐的。
除了严严实实的舒华宫,沈临毓想不到京中还有哪儿会看不到这场盛大的烟火。
百姓们仰着头,小孩儿骑在长辈脖子上,恨不能睁大眼睛,把每一响的花型都映在眼睛里。
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里,沈临毓转头看身边。
不自禁的,沈临毓想到了前几日萦绕心头的问题。
人不会只有悲而无喜。
即便不是打心眼里迸发出来的畅快,但今晚的余姑娘,应该是欢喜的吧?
思量间,被打量着的人忽然也转过头来,她惊喜地道:“有条鲤鱼。”
四目相对。
欢呼声太响,烟花声也太重,沈临毓没有听清楚阿薇的话,也没有看清楚她的口型。
他只看到了那双眼睛里明明灭灭的光,仿佛繁星落地。
“什么?”他低声问。
阿薇又指了指那悬在梁上的花灯:“我说,刚才的烟花是条鲤鱼。”
“吉利、喜庆。”沈临毓说着。
烟花散了,叹息之后,外头声响渐渐平息。
沈临毓却像是被炸得耳鸣,又重复了一遍,道:“我以前也常玩鲤鱼灯。”
阿薇揶揄道:“和这只一般大的?”
“那时候提不了这么大的灯,”沈临毓也笑了,“母亲惯爱叫我提着,她说我的名字,和鲤鱼很像。”
闻言,阿薇试着念了念,把自己念笑了。
“印象里,我和父亲一起做过一只鲤鱼灯,这般大的,”沈临毓比划了下,“好像是五六岁的时候吧。”
那只灯,是做废了好几只才做得的。
他记得他交给了大哥。
大哥提着灯笑得前俯后仰。
当然,沈临毓没有把这一段说出来。
欢喜的时候,就不要提沉重的事情了。
难得余姑娘高兴,为了那些烟花,也为了他的鲤鱼。
沈临毓离开的时候,把那盏大花灯留在了广客来。
街上人群缓缓散去,他站在对侧,抬头看向那开着的窗户,那里头虽然没有人了,却依旧透出花灯明亮的光。
沈临毓抬手按了按耳朵。
烟花的声音似乎还留在耳畔,砰砰的响。
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来,沈临毓在那团白雾后闭了闭眼。
他知道,那不是烟花的声音。
请假条
今天是真的请个假。
我细化一下大纲,上元过完了,阿薇和陆念后续猛猛打怪。
缺的字数,月内一定会补全。
大家明天见~~
第107章 岑氏也害了你(两更合一)
城里的花灯直到十八那日才撤了。
沈临毓留下的那只鲤鱼灯,自不好放在广客来的雅间里占地方。
后院倒是有树能挂,小囡看到那么大一盏灯、眼睛都看直了,但最宝贝的还是她的小兔子灯。
还是陆念提出来拿回定西侯府去。
“后院连着厨房,走进走出的,忙起来万一撞着了,坏了花灯,还坏了客人们的菜肴。”
阿薇听着有理,便把灯挂回了春晖园。
自家屋子,也不讲究收不收灯,一直挂着。
但这个年节,还是过去了。
元月十九的清晨,一辆马车出城往庄子上去。
北风呼啸。
陆念倚着车厢,脑袋歪在阿薇肩膀上打盹。
她抱着个手炉,冷倒是不冷,就是困乏得很。
少了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她这几日很不习惯,睡得也不香。
反倒是到了车上,不算平坦的官道时不时颠两下,叫陆念整个人松弛许多。
阿薇尽量让陆念睡得舒服些。
只是陆念偶尔会惊一下,阿薇轻拍她,听着她咕哝了声又继续睡了。
直到进了庄子,阿薇扶陆念下车。
陆念在迎面而来的北风里打了个哈欠,问:“院子里那盏花灯,你要挂到什么时候?”
阿薇闻言笑着道:“不是您觉得它明亮,比廊下那一盏盏小灯笼好使吗?”
“这倒是,”陆念点了点头,“那便继续挂着,哪天要是坏了,再换盏新的。”
阿薇应了声“好”。
陆念一手揣着手炉,一手替阿薇整理毛茸茸的领子,细长的手指按在她先前靠过的肩膀上,指腹用力捏了几下。
渐渐地,困意消散,陆念精神多了。
等庄头小心引着她们到岑氏住处外头时,陆念容光焕发,大摇大摆往里走。
内室里略显昏暗,只桌上点了一油灯,照得坐在床上的岑氏脸色蜡黄。
李嬷嬷木讷地坐在一边椅子上,良久才反应过来屋里来了人,茫然抬头、茫然起身、茫然地想行了礼,却被岑氏厉声骂陆念的“丧门星”三个字惊得几乎跳起来,缩了缩脖子又不动弹了。
阿薇扶陆念坐下来。
陆念半边身子靠着桌子,道:“年节里讨债不吉利,让你过了个好年。”
岑氏道:“你还晓得晦气?”
“你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怕,”陆念笑眯眯地,“我不一样,我怕你晦着我!”
岑氏冷哼了声,浑浊的眼珠子盯着陆念。
她知道陆念为什么来。
陆念不能逼迫定西侯休妻,也扳不倒伯父,更不可能去衙门把事情嚷嚷开。
别看陆念占据了主动,但事情完全卡住了,再拖延下去,陆念是个急性子不愿意等,所以岑氏知道,自己越发不能急。
至于阿薇前回挑拨的那些……
那又怎么样呢?
岑氏指着伯父扶她一把,此间可以利诱、也可以威胁,但怎么和伯父拉锯,是她岑氏的事,她说了算!
而不是陆念!
如果最终结果都是死路一条,那她为什么要如陆念的意?
岑氏打定主意不上陆念的当,却不想陆念故技重施,又拿了把匕首出来。
刀刃出鞘,在油灯下锐光熠熠。
岑氏能确定,这就是陆念当日扎她的那把匕首,竟然又回到了陆念手上,刃上甚至还留有当日的血迹!
陆念眼睛直直看着岑氏,咚的一声,把匕首插在桌子上,然后拔出来,再咚的一道口子。
岑氏咬紧了牙关。
饶是她一遍遍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被陆念牵着鼻子走,也绝对不能上陆念的当,但是,她无法全然抑制住自己的恐惧。
带干涸血迹的银光刺得她眼睛痛。
那一下又一下“咚”的声响,叫岑氏下意识就想去捂自己的腿。
她的腿伤养得很一般,伤口结痂、深深浅浅。
她这把年纪了,自不会如年轻女子一般看重自己的皮肤,但就算是老太婆也不会喜欢腿上多出三个伤疤,尤其是,这伤来得那般屈辱。
真正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时至今日,做梦时候都会看到血糊糊的印子,睁开眼就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