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金盏 第222章

作者:玖拾陆 标签: HE 女强 爽文 古代言情

  那日,在相国寺的厢房里,伯母一边吃着阿薇做的素点心,一边把能嫌弃能抱怨的都倒豆子一般念了一通。

  “你说那岑氏,都有本事弄死未婚夫和前头那侯夫人,手上两条人命,怎么不干脆把陆念也给弄死算了!”

  “留了这么大一祸害,好了,惨了吧?”

  是了。

  话语露真心。

  在伯母的想法之中,既然动手了就要一个不留,免得留下麻烦。

  若她怀疑谁窥见了什么,以她的性情,当然也是“以绝后患”。

  还骂了什么来着?

  “不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就是隔了一层!”

  “白眼狼、养不熟。”

  伯母只会对亲生的孩子掏心掏肺。

  哪怕闹到失控甩了阿瑛一巴掌,后来也只是又酸又苦地说从前待阿瑛有多么好,从头到尾,伯母没有骂过一句“白眼狼”,也没有说过“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诚然这也不过是自己心中的一个佐证,实际并用不上,但越清楚偷龙转凤,就越是让人烦得很。

  烦那废物的弟弟,顶着嫡出名头,实则是个庶子。

  烦掌握不住父母死亡的内情,一切不清不楚的,都难以控制利用。

  是的。

  行事还是有准备、有章法得好。

  像陆念这样只靠直觉、横冲直撞,结果如何就得靠个运气。

  抬起手,章振礼把酒一口饮了。

  而后,他噙着笑与陆念道:“我真的很中意你。”

  陆念咔得咬开颗花生。

  章振礼又道:“没有国公府里那些事,我也很中意你。”

  花生壳在桌上堆了小山,陆念嚼着花生,笑容讽刺地道:“那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第162章 当心一条鱼都摸不到!(两更合一求月票)

  见陆念如此反应,章振礼道:“不意外,但却不相信?”

  “我的目的是把安国公府搅得翻天覆地,你的那点中意,我信不信的又有什么要紧?”陆念答得直白至极,“倒是你,这些话拿去骗骗不谙情事的女子也就算了,千万别把你自己都骗进去。

  哪天骂我戏弄你,玩弄你的感情,我不止不会认,还会嘲笑你。”

  章振礼也拿了颗花生,慢条斯理地剥:“难道你现在就没有在嘲笑人?”

  这下,陆念没有反驳,反而思量着点了点头:“确实。”

  “我笑你都快四十岁了,还成过一次亲,事到如今在男女之事上还这般、这般拎不清。”

  “你所谓的中意,是什么爱慕欢喜?说穿了就是能替你冲锋陷阵罢了。”

  “楚河汉界,车走直路炮翻山,小卒过河不回头,背着什么身份做什么事,能做好了,就入了你章大人的眼,要是那车再凶些,不止走直路还能斜飞,便得你一句‘中意’。”

  “废话,好用的棋子,谁不中意?我也中意得很!”

  “但棋子是棋子,妻子是妻子,你拿这套折腾折腾手下官员去,来糊弄我?我能信你?”

  章振礼笑了起来,眉宇之间颇为愉悦。

  陆念瞥了他一眼:“看看,竟然还把这些话当夸赞了。”

  “难道不是?”章振礼反问道,“我本以为你会对我的示好心怀谨慎与审视,你不信我是真想续弦,那就会揣度我接近你的意图。

  猜来猜去,落到我头上的质疑总不会是什么好话好事。

  没想到,你还能想到是枚背着‘妻’的棋。

  这就感谢夫人肯定。”

  “夫人”两字,从章振礼口中出来,绝非是恭敬客气的“陆夫人”的意思。

  换了沉稳又城府深沉的,听了这种调戏之语,只会继续抓住中心,不会去揪着一点口头高下。

  但陆念不是,她行事也不是那种路子。

  啪的一声。

  她一掌拍在几子上,花生壳的小山被震得塌了些。

  “你见过几个夫人?你又看得起几个夫人?”

  “我听章瑛提过,你的原配朱氏性格温婉乖顺,连安国公夫人都夸,可这种良善本份女人在你这种人眼里是什么样的?”

  “木讷到本分,没有自己的想法,你不用否认,在你看来她就是过不了河的象,往那一站显得棋子多了全了,实则没用,要进攻时用不上,要防守、你压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被逼得只能防守吧?”

  “安国公夫人倒是主意一堆,但能办出偷龙转凤的事情来,可见是蠢主意比正主意多,你怕是没少在心里骂她看不清处境,分不清状况。”

  “章瑛在你这儿就更没用了,天真过头了就是笨。”

  “自视甚高,看谁都挑剔得很。”

  “可我这人呢,最受不得别人挑剔。”

  “我这人为达目的,弟弟当鸡捶,爹爹当狗骂,你的弟弟和伯父在我这儿就更猪狗不如了。”

  “想借我的力去给你自己谋利,那就别激怒我,不然那搅浑的水里当心一条鱼都摸不到!”

  说完,她抓起几子上的酒壶,仰头一口喝了。

  而后酒壶一抛,火折子点了船头的灯笼。

  章振礼知道陆念疯,但更多的是知道她思路清奇,想法疯得很,却还是头一次见识了陆念这般翻脸不认人的疯。

  出人意料,这让他心头涌起一丝不畅快来。

  “陆念,”他沉声道,“谈崩了对我无益,对你难道就有好处?你……”

  说到一半,章振礼住口了。

  因为船夫已经灵活地跳到了船上。

  有外人在,显而易见,不再适合说事。

  可话才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还是被陆念单方面掐断的,这让章振礼越想越不痛快。

  靠了岸,板子搭好。

  陆念一马当先上岸去,依照先前约定的,看向了一条胡同口。

  那头只月光映照出了人影,陆念冲那儿抬了抬下颚。

  章振礼亦从船上下来,伸手来扣陆念的腕子:“放狠话有什么用处?你行事还是得……”

  “夫人。”

  闻嬷嬷从那暗处出来,喊的是陆念,铜铃似的眼睛却看着章振礼。

  章振礼虚抬到一半的手顿了下。

  陆念趁机避了下,袖口擦过章振礼的手:“我自有马车回去,不劳烦章大人了。”

  章振礼沉沉看着她。

  陆念原也就是这么一说,改口也是随心所欲:“章大人还是跟着吧,我这人讲道理得很,给你这个体面人留点体面,免得明儿传扬出去被人笑话。”

  说罢,陆念扶着闻嬷嬷的手去了胡同里等着的马车上。

  章振礼三步并两步,赶在闻嬷嬷撤脚踏之前也上了车,阴着脸坐在陆念对面。

  闻嬷嬷显然也是预备了这个状况,面不改色地跟上去,抱着胸坐在陆念身边。

  见她这架势,章振礼竟然想起了陆念在船上讲过的“左右护法”。

  闻嬷嬷是左,那假女儿就是右。

  车在观花胡同里停下,门一打开,右护法请了陆念进去,留给他一句“天晚、就不给章大人吃茶了。”

  而左护法,打发了马车回定西侯府,自己进门去,“客客气气”地关上了门。

  一通念唱作打生生就把章振礼给气笑了。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手指从下颚顺到脖颈,擦过喉结,停在领口处。

  指尖动了动,还是没有松一松整整齐齐的衣襟。

  他转身走入夜色之中。

  另一厢,回了屋子里的陆念泡进澡盆,身子后仰着,让阿薇往她脸上抹珍珠粉膏。

  “章振礼那狗东西精明得很,全指着别人冲锋,他想稳坐钓鱼台。”

  “别人让马跑还得给马吃草,他倒好,一副空手套白狼的样!”

  “如此也好,越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越能窥见他身后的安国公是何等脾气。”

  “眼前看起来,都自私得很,他猜到了偷龙转凤却没有告诉安国公,等着拿此交换更多的利益,你看看!”

  “不借题发挥让他们尝尝自作聪明的滋味,都对不起我今晚上少听的那折子戏。”

  “难得听个水戏,我都没有听清唱了什么,可惜!”

  阿薇一面笑,一面替她按压着头上的穴位:“不可惜了,那水戏还要唱几天,我们明儿自己去看?”

  “好啊。”陆念应下来。

  夜更深了。

  飘过一片厚云,清明月色被挡了去,只余下沉沉的黑。

  以及,夏夜那聒噪不已的虫鸣。

  章瑛就是在虫鸣声中惊醒了过来,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

  或许是离中元近了,又或许中元后不久还跟着温姨娘的忌日,近几天章瑛睡得越来越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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