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金盏 第254章

作者:玖拾陆 标签: HE 女强 爽文 古代言情

  他内心中很清楚,王爷可能有夸大,但绝对不是无中生有。

  人性就是如此。

  水至清则无鱼,是个管事都爱养鱼摸鱼,十个有五个管不住手,这五个里头还有两个拎不清,竭泽而渔。

  两个中的一个落到镇抚司手中,王爷上下嘴皮子一碰,立刻以一化十。

  确实够他难受的了。

  这般想着,安国公掀起松弛的眼皮,锐利的眼睛直视沈临毓,问:“我是输家,王爷就是赢家了吗?

  王爷把我安国公府抄了,定我的罪,即便真的杀了我的头,王爷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拿不到,又怎么算赢?”

  沈临毓“哦”了声:“这么说来,当年果真是国公爷让章大人伪造了金太师的字迹?”

  “哪有伪证?”安国公反问道,“王爷,你敢把翻巫蛊案的决心,明明白白亮与圣上看吗?

  你不敢,所以你才在这里弄什么宝源这错那错的,又找庄子铺子的问题。

  你比谁都清楚,要用金太师那事来治我的罪,根本做不到!

  想借着金伯瀚做跳板,去给废太子翻巫蛊,也做不到!”

  安国公说完,深吸了一口气,苦口婆心一般道:“王爷,你执掌镇抚司,办过的案子也不少了,你应该知道什么样的能办,什么样的不能办。

  圣上支持你,你才办得成,再是先斩后奏,也是要奏的。

  抄新宁伯府,圣上看在那些罪证上支持了,抄岑文渊,因他搅乱科举、动摇根本,圣上也会支持。

  但您去翻巫蛊,我说直白些,这是一巴掌往圣上脸上打,他能支持你吗?

  证据,只在于圣上看到了什么。

  圣上当初就是看到了废太子行巫蛊的证据了。”

  沈临毓听他长篇大论,时不时点了头,听到这儿甚至附和了声:“这话不错。”

  如此急转的态度反倒让安国公迟疑了下,揣度这年轻郡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没有揣度多久,沈临毓直接开口点破了:“那国公爷说说,安国公府的案子,我会让圣上看到什么?”

  安国公一下子明白过来,厉声道:“王爷想要做伪证、造冤案?!这般公私不分……”

  “我掩饰过我的私心吗?”沈临毓打断了他,“从头至尾,国公爷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我的私心就是翻案,而国公爷,少用忠心来掩盖你的私心!”

  安国公冲口就说:“我对圣上忠心耿耿!”

  这句话,他说了太多遍了,已经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他深信不疑。

  沈临毓不管他喊什么,只是问:“国公爷知道那张字条原本会落在谁的手上吗?”

  “不知,”这个问题,安国公当即回答了,“王爷既然认为巫蛊是有人陷害,那背后之人必定有利可图。

  废太子是嫡长子,是先皇后的血脉,有人想害他,这也不奇怪。

  但怎么可能是我呢?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若与真凶结盟,另谋好处,我还会迫于无奈写这么一张字条?

  我压根就不知道那人是谁!

  我与废太子没有利害关系,我与金伯瀚也无仇无怨,我……”

  沈临毓听笑了:“您真编故事骗我也就算了,我怎么觉得,您把自己都骗在里头了?

  行,国公爷继续做您的忠臣美梦。

  您不说,自有人会说。

  要不然,字条怎么会在我手中,国公爷您说是吧?”

  说完这话,沈临毓不再听安国公的“一心为朝廷”、“忠心天可鉴”的话,转身出了牢房。

  门被链条锁上。

  安国公看着说走就走的沈临毓,一肚子话留在了胸口里,难受坏了。

  脚步声渐远,安国公看着沈临毓的背影,神色复杂。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初,谁会把这位生母低微的十二皇子放在眼中呢?

  就算暂且养在中宫,但中宫本就有早早册立的皇太子,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就算图个“兄弟齐心”也得等上十几二十年。

  待十二皇子出嗣给了长公主,安国公想的是,也好。

  当个闲散皇亲国戚,日子总是太平的。

  但朝堂风云变。

  太子被废,兄弟齐心的三、四殿下被诛,七殿下流放。

  圣上就这么稀罕起了出嗣的儿子。

  封了郡王,时常叫到身边关心,前两年又交托了镇抚司。

  安国公琢磨着不晓得哪位殿下能拉拢他,但郡王一直不偏不倚,与几位殿下都不疏远、不亲近,一碗水端得很平,年末去舒华宫问候一声,情理上也能说得通。

  却是没有想到,王爷待几位殿下端个碗,待废太子是抬缸!

  当初觉得压根指望不上的婴儿,成了现如今“齐心协力”的那一个。

  时间可真快啊。

  印象里,还那么小的孩子,竟然已经成长起来了,手段强硬。

  安国公唏嘘一阵,亦免不了琢磨起沈临毓说的话来。

  那张字条……

  莫非、当真是振礼?

  不。

  不至于。

  振礼只是不满振贤的平庸,又不是全然不知轻重。

  安国公深吸了一口气,八成是王爷故意诈他的。

  可话又说回来,他谨慎、振礼谨慎,但老妻和阿瑛就不是嘴巴严丝合缝的人!

  唉!

  另一厢。

  沈临毓走到外头。

  凉风迎面吹来,散了先前在牢里染上的腐霉气味。

  一轮圆月挂空中,皎洁如玉。

  廊下,穆呈卿扶着脖子轻轻活动几下,抱怨道:“累得够呛。”

  沈临毓闻声看他。

  穆呈卿啧啧两声:“照你的意思,让能散值的都散了,回家吃口热乎饭。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家里人不在京城的‘孤家寡人’,正好凑一块。”

  沈临毓应了声。

  穆呈卿往牢房那侧看了眼:“嘴硬着?”

  “自然。”沈临毓简单和穆呈卿沟通了下。

  穆呈卿为难道:“有办法定他的罪,但拿不到线索,等于白干。”

  所有的与巫蛊案相关的线索,眼下还不能明晃晃地拿出来,他们都先积攒着,等时机到了才好动手。

  若没有这些累积,哪怕有机会,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沈临毓笑了下,道:“这就得感谢广客来送来的大礼了。”

  穆呈卿一时没有领会:“你说章夫人?她能知道什么?”

  “有人知道就好,”沈临毓说完,又问,“找到岑淼了吗?”

  穆呈卿点头:“就在安国公府的庄子上,有人看管着,明日接他回城。”

  镇抚司中,灯火亮了一夜。

  深宅内,侍从将一掌心大的匣子呈到主人面前。

  那人打开匣子,取出里头的字条。

  上头简简单单写着:若翻案,我不好,阁下亦不好。

  “竟还转头威胁上我了?”那人想了想,又问,“什么时候去取的?离安国公府送出来后多久?”

  侍从答道:“还是老规矩,戌正取的。”

  “戌正!”那人冷哼道,“安国公府早被围了!确定这字条是早前送出来的那张?”

  侍从讶然:“您是说,字条被人换了?”

  “只是换了也就算了,取时没有被人跟上吧?”那人脸色不愉快极了,“临毓的鼻子灵得很!”

  侍从硬着头皮道:“应当没有。”

  那人又仔细看那字条。

  字迹规规矩矩,不是安国公平日手笔,但这也不稀奇,老狐狸不会授人以柄。

  沈临毓若是想到这一点,换字条时也大可随便叫人来代笔。

  而字条一旦被换……

  去取的人没有被跟上?这怎么可能!

  沈临毓根本不是吃素的!

  顶多是绕几圈,即便还未绕到他身上,那包围圈也越来越小了。

  思及此处,心情愈加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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