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金盏 第316章

作者:玖拾陆 标签: HE 女强 爽文 古代言情

  “您不爱圣上。”阿薇陈述道。

  顺妃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喉咙里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来。

  “您爱的是荣王爷。”阿薇再开口,依旧是陈述。

  且不说顺妃是什么脸色,边上恭谨沉默的嬷嬷几乎跳了起来。

  “余姑娘,这话不能乱说的!”嬷嬷急切地道,“这么要命的话……”

  “娘娘还怕要命吗?”阿薇才不管那嬷嬷说什么,自顾自往下说,“如果圣上当年没有登基,娘娘大概就是他的正妃了。

  放着好好的正妃不当,何家选择投靠荣王……

  何家两代为官,官位虽不高,但在京城多少算是站住了脚,我相信以两位何大人的眼光与能力,断然不会被您的儿女之情影响决断。

  您左右不了他们。”

  顺妃闭上了眼睛。

  她当时正值年华,还是皇子的永庆帝对她格外倾心。

  她其实并不喜欢他,但是,做皇子正妃是她想来想去都极好的路了。

  四品官家的女儿,这难道还不知足吗?

  她很知足。

  但她的祖父、父亲不接受。

  不久后,她见到了荣王。

  春日景盛,泰兴坊有园子开了让人赏花。

  隔着半个花园,她和母亲就在花窗后头,看着荣王与友人说笑。

  母亲问:“他不好吗?我看来看去,他都比六皇子好。”

  顺妃摇头:“可他已经定亲了,宫中定下了正妃,明年就要入门了。”

  “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正的侧的、大的小的,谁还会掰扯得那么明白呢?”母亲道。

  回忆当年旧事,顺妃脸上的疲惫之色浓烈极了。

  那一年里突如其来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先帝驾崩了,比如六皇子登基、改元永庆。

  而四皇子封了荣王。

  正妃不可能是她了,她成了侧的、小的,不用掰扯清楚的。

  阿薇观她神色,叹息着道:“圣上下旨纳您进宫,您拒绝不了,是吗?哪怕最初还有些恩荣宠爱,但后来,新人接新人,对您的宠爱也都消失了,是吗?”

  别人的地盘,嬷嬷不能去堵阿薇的嘴,又知道自家顺妃娘娘不是那种人,于是,她只能紧紧握住顺妃的手,附耳与她道:“我们不说、不听了,既然换不了殿下的命,我们就走了吧……”

  顺妃摇了摇头。

  “可我想说,想听啊……”顺妃的眼睛已然红了,“事已至此,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我当年就是想,若我就是做妾的命,为何不做我欢喜之人的妾?

  为什么要让我做圣上的妾?

  他那人……”

  冷酷、无情、直接。

  这是顺妃对永庆帝的评价。

  当年有情时、恨不能送上天上明月,爱迟之后,只余下空荡荡的一池水。

  连杀儿子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人,对女人又会有多少情谊?

  陪伴在这样一位帝王身边,谁能不怕?

  顺妃是怕的,也是悔的。

  她最后悔的事是,永庆帝登基,祖父的“抱负”一夜成空,他老人家受不住就去了。

  她当时就该坚持着扶灵回余杭,而不是听从父母的、让祖父葬在京城。

  她该有多远就躲多远!

  她若没有进宫,又怎么会有巍儿?又怎么会牵扯进巫蛊里……

  而当顺妃困于她最后悔的事情时,她听到了阿薇的声音。

  阿薇的语气很平和:“可娘娘,您当真爱荣王吗?”

  顺妃睁开了眼睛。

  “我听说,荣王是个很讲究风雅的人。”

  “何家宅子修成江南园林,也是为此吧?您在其中住了几年,我想,您也很喜欢那景致吧?”

  “所以,您爱的是荣王,还是闺中的江南梦境?还是长辈们拥护荣王,所以您也……”

  “我本以为,您这个岁数了,早已经看透了这些,不是说对爱情嗤之以鼻,而是起码分得清什么是发自真心的欢喜,什么是被年轻时的冲动,什么是失之交臂的遗憾所美化了的过往,什么是被身边人拱火催促出来的自以为情动。”

  “可今日见了您,我想,您并没有明白。”

  顺妃的脸色廖白:“你……”

  “您莫要怪我讲得直接,”说了那么多,阿薇终究还是点燃了那把火,把其中的荆棘都烧出来,“您当真没有被利用吗?”

  “荣王在意过您吗?若真在意,就不会让您的独子掺和巫蛊案。”

  “我母亲说,她不曾听过女性长辈的孜孜教诲,但看着您,我想,有时候没有听过未尝不是一件坏事,总好过像您这样。”

  “您就是太听话了,听祖父母的,听父母亲的。”

  “明明您该听的是您自己的想法。”

  “娘娘,您更该多爱的是自己。”

  “爱自己,听自己真正的心声,明白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阿薇也不等顺妃反应,偏过头去问陆念:“母亲,我现在和娘娘说这些,是不是有些迟了?”

  “迟?怎么会呢?”陆念笑了起来,凤眼明亮,“只要仇家还没有变成一抔土、一牌位,那就永远都不迟。”

  顺妃告辞了。

  嬷嬷扶着她走出去,她抬起头,看了眼淡淡的月光。

  很多很多年前,她也见过这样的月。

  那年七月头,京中办了一场水戏。

  她的身边是六皇子,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之意。

  但她的眼睛落在了不远处的另一艘船上。

  那上头是还是皇子的荣王、和后来的荣王妃,黑暗里船影朦胧,而她觉得很亮,她能看到他们依偎的身影。

  母亲说,都是做妃子,又有什么不一样……

  马车缓缓驶离了广客来的后巷,驶向了皇城。

  顺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老了,但她也曾经十四岁。

  十四岁的少女,被催熟的爱慕心,又因永庆帝的登基而入宫。

  她过了相对得宠的几年,然后是“看透”了,被永庆帝伤害的心愈发感念曾经,那条不曾踏足的路显得美好无比。

  像是烟雨江南,越朦胧,越美丽,越让人恨不能一头扎进那山水之中。

  可到头来,有个十六岁的少女告诉她,她只是不够爱自己而已。

  她的这几十年,到底追求了什么,坚持了什么,又辜负了什么?

  眼泪从她的脸庞上滚落下来,顺妃哭着道:“嬷嬷,我最辜负的,是我自己吧?”

第227章 那就都毁了吧(两更合一)

  西街上的热闹还未尽散,附近几条胡同都已经安静了下来。

  陆念和阿薇一道走着回观花胡同。

  风吹在身上,陆念抬手紧了紧披风系带。

  阿薇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陆念,轻声问:“您说,刚才这些话,能说通她吗?”

  “能,”陆念说得很笃定,“我也没有全胡说,她那性子,和阿骏真的差不多。”

  说好听些就是“顺从”,说难听了就是“盲从”。

  这种“从”是一种习惯,听一月,便会听一年、十年,中间愣是不会去想拐弯的事。

  不管身边有多少分散小道,就只会认准眼前的那一条,一直走到撞墙。

  陆骏的墙是陆念给他砌上的,满面墙上用岑氏的血些写满了“继母是凶手”、“你蠢你就是帮手”的话。

  于是陆骏无路可走了,被陆念踹一脚,现在又沿着“家和万事兴”、“只要你不乱指手划脚、这个家就和了”、“上有爹、前有姐、边上有妻子、下面有儿子,你在中间当一个废物就是对这个家最大的贡献”这么条定下来的路一步步走。

  顺妃亦然。

  她这几十年沿着“爱慕荣王”、“李巍要多听荣王的话”、“先把太子拉下来”这样的路走。

  而李巍落在镇抚司手上、脱身无望就是她的那堵墙。

  “她混沌了,”陆念冷声道,“她要不是觉得四周都是浓雾、自己看不清楚,又怎么会来寻我们?”

  “所以,我们不用和她分析利弊,直接踹上一脚,让往东就是往东,就行了。”

  阿薇颔首。

  最混沌的时候,有一条隐隐约约的路,自然而然会走上去。

  顺妃若是个善于思考的人,就不会让李巍走到成为弃子的这一步了。

  论直觉、论看透人性,陆念当真好本事。

  “路已经指给她了,”阿薇道,“之后如何,就看她怎么理解‘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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