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糯
“舅母,我不想闹大这件事,”明思摇了摇头,“咱们家正在风口浪尖,闹到官府,就怕传到父亲耳中,让他忧心。”
况且官司缠身不利于她早日入东宫。
“玉团考虑得周到,”范文翰很是赞同,“到底是玉团的亲人,要是闹上公堂,少不了人说玉团的闲话,就当破财消灾了,这些银子咱们能赚回来。”
章巧一想也是,欣慰地摸了摸明思的脑袋,“玉团当真长大了,事事周密。”
长房几个人离开国公府时,明思不在家,她收到了梅尚书的请帖,上门做客去了。
那日廷杖皇上本就是做做样子,太医日日照拂,梅尚书已经能起身走动,趁着还没当差,就将明思请了过来。
梅尚书清廉,白日屋内舍不得点烛,便在凉亭中的矮几上招待明思,连茶水都是去年的陈茶,有一股苦涩之味。
“喝不惯吧?”梅尚书席地而坐,倚着槐木凭几,养病这些日子瘦了不少,颧骨愈发突出,但双目有神采,精神矍铄,老将风采尤在。
端坐在梅尚书对面的明思捧着茶盏笑了笑,“小女甚少品茗,但家父喝的浓茶可比这个苦多了,小女喝过一次,整晚没睡着。”
“你父亲精力旺盛,一副强健体魄就是为了沙场而生,真打起仗来能几日不睡觉,原来也得靠着浓茶醒神啊,”梅尚书把矮几上的红枣干往明思那边推了推,“苦就别喝了,吃点甜的。”
明思放下茶杯,从身侧带来的食盒中取出两碟子黄澄澄的柿子。
“听闻老大人喜食柿子,正好庄子上送来些许,”明思把柿子推到矮几中间,指着说:“软硬皆有,也不知道老大人喜欢吃哪种。”
“从前带兵打仗弹尽粮绝时遇到一棵柿子树,救了百条性命,”梅尚书拿了一个软柿子,说:“老了,牙口不好,只能吃软的咯。”
明思拿了一个硬柿子,“小女偏爱吃硬的,脆甜。”
“硬的好,”梅尚书笑着抚了抚花白的胡须,“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吃硬的,这人就和柿子似的,年轻的时候硬,老了就软。”
“老大人仍然是颗硬柿子。”明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哈哈哈,老咯老咯,你父亲才是硬柿子,”梅尚书语气稍顿,耐人寻味地说:“可有时过刚易折。”
明思抬眸浅笑,“小女拙见,不能因为怕过刚易折便不刚。”
梅尚书与她对视一眼,随即大笑,“你这孩子,对我胃口。”
话过三巡,明思单手把玩着茶杯,斟酌着说:“老大人,今日来,小女有一事相求。”
“你说。”梅尚书以为她要提平南公。
但明思说:“这些日子我变卖家产,筹集了二十万两银子,想捐赠给西北边境的将士与百姓,稍稍为家父赎罪。”
原本舅舅打算这二十万添进她的嫁妆里,但她思虑过后还是打算拿出来。
“二十万两?”梅尚书立马坐直了身躯,这可是一笔巨款,“你不是坚信平南公是被陷害的吗?何罪之有?”
明思垂眸,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家父视将士与百姓为子,亲子受苦,家父定然自责万分。”
此罪非彼罪,父亲不可能通敌叛国,却会为边境惨遭屠戮的百姓垂泪。
“小女请托老大人,是希望这二十万两都能落到实处,真正惠及百姓,以宽慰家父。”明思在西北长大,亦热爱那片土地。
梅尚书沉默了许久,最终将杯中陈茶饮尽,长叹一声:“有女如此,夫复何求!平南公生了个好闺女啊。”
“不敢担老大人谬赞,不知老大人可愿相助?”明思眼里有些落寞,她若真有这般能耐,也不必舅舅舅母出手了。
梅尚书一口应下,“自然,老夫定上奏秉呈皇上,亲力亲为,保证一个子都不会少。”
朝廷虽然已经给西北拨了些灾款,但谁会嫌钱多,况且二十万两,足以让边境百姓重建家园。
明思回来时长房的人已经走了,舅舅舅母带人盯着,走的干干净净,除了些贴身的东西,西苑的物件都没有少。
明思第一时间将府里的管事换了个遍,她可以没有人伺候,却不能留着这些“旧臣”,尤其是管事以上的,手中小有权力,谁知道受了长房多少恩惠,她不能留下隐患。
更何况肖管家等人,当初亲手把她和弟妹赶出去,奉了长房的令她不怪他们,却也不能留下。
若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要以德报德,以怨报怨。
因此提了周嬷嬷做府里的管事,白榆银烛都涨了月银,各自赏了宅院。
赏罚分明,才能回报这份忠心。
西苑的仆役尽数结清月银遣了出去,她暂时将西苑封闭起来,日后再慢慢翻看,至于正院,除了邱嬷嬷,仆役也都换成了新采买进府的。
老夫人培养多年的心腹没了,犹如断了手脚,自然要闹,还以绝食相逼,让明思将人还回来。
明思觉得好笑,当着老夫人的面笑得肆无忌惮,“祖母绝食难不成还当我会心疼吗?”
“你这个不孝孙!”老夫人砸了手头的茶盏,指着明思怒骂,“我可是你的祖母,生了你父亲,是一品诰命夫人,你怎敢这样待我?”
碎瓷片摔在明思跟前,她连眼也没眨一下。
“此时谈情谊是不是太迟了?”明思踩着满地瓷片一步步上前,“祖母最好安分一些,否则半截身子埋黄土还没了诰命夫人的品级,可真就丢人了。”
“你、你想做什么?”老夫人往后靠,看着走近的明思咽了咽喉。
“祖母安分守己,我便好吃好喝供你安享晚年,权当替父尽孝,”明思眼底一片凉意,语调更是寒气逼人,“若是不肯听话,那我不介意给您办一场隆重的丧事。”
“你岂敢如此!”老夫人也算经过大风大浪,却仍旧被吓得瘫倒在软榻上,颤着声说:“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明思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的。”
“祖母不是最喜欢装病吗?”明思环视了一圈屋内,一如从前奢华,只不过物是人非。
她当着老夫人的面吩咐道:“祖母病中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搅,尤其是长房,一个字也不许递进来,违者逐出国公府。”
正院的仆役齐刷刷应答:“谨遵大小姐之令!”
第17章
老夫人对外称病,实则被软禁在正院,谁知当晚老夫人就真的病了,头疼不已,甚至拿头撞墙,正院的管事来回禀明思。
明思让人请了大夫,反正家中不差钱,随便老夫人折腾。
虽说这件事没有闹到顺天府,可到底长房从前在京城也是得意人,哪家做喜事办酒席不会宴请平南公府?平南公不在京城,便是长房腆着脸去享乐。
一朝被“分家”,如丧家之犬一般从平南公府离开,少不了人去向长房打听。
长房能说明思的好话?自然是怎么抹黑怎么来。
向人哭诉明思目无尊长,不忠不孝,将他们从国公府赶了出来。
因着原先明思退婚一事,孙家早已对外泼尽明思的黑水,此番也少不得添油加醋。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此等热闹事,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一夜传遍整个京城,明思的名声就别提了,比墨水还要黑。
明思自个不在意,章巧却心急,恨不得撕了长房的嘴,担忧被人误会,耽误了明思的婚嫁。
可就在此时,梅尚书将明思为西北捐赠二十万两银子的折子递了上去,用了大把篇幅来赞誉明思忠君爱国,纯孝至善,实乃女子楷模!
隆盛帝看着折子,总不能将二十万两往外推,便也顺着梅尚书的话夸了几句。
这可不得了,于朝臣而言,君心即臣心,连皇上都夸赞明思,谁还敢说她不好?
顷刻之间,风向就全变了,赞誉声滔滔不绝。
大夫人乔氏从明大爷口中得知此事,气得面容扭曲,恨不得呕出一口血来。
“那是我们的银子!明思拿着我们的银子去卖好!”乔氏连连捶桌,老旧的桌椅经不住她的怒火,摇摇欲坠。
明大爷今日被顶头上司刁难了一番,心情本就不佳,得知这个消息后脸黑如煤炭,“此女实在心计深沉,早知不如我们献上这二十万两,说不定峰回路转。”
买个官职都用不着这么多银两,银子递上去,什么事办不成。
“你就会马后炮!”乔氏啐了他一口,“都是你侄女干的好事!”
从前乔氏还尊着敬着明大爷,可现在两人落到这种地步,乔氏也懒得装模作样。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太贪。”互相埋怨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明静芙的脸还没好,现下父母吵架她都不敢上前,只能暗自抽泣,心中恨不得将明思挫骨扬灰。
就在长房夫妻争吵时,王姨娘跑了过来,“老爷不好了,老爷,李姨娘跑了!”
“跑哪去了?”明大爷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王姨娘一脸难色,“妾身也不知道,一大早起来就没看见李姨娘,她的东西都不见了。”
明大爷想到什么,猛地跑了出去,“不好!”
他跑回屋翻看东西,发现他藏在李姨娘那仅有的几张银票,全被李姨娘卷走了。
紧随而来的乔氏得知李姨娘卷款潜逃,两眼一黑,当即昏了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外边的风雨已经波及不到明思,她去西苑搜寻了一番,却没瞧出什么端倪,把长房逼到这步田地都没有人帮他们,难道她想多了,长房赶她出府只是巧合吗?
她没有太多时间,只得作罢。
二十万两银子递上去,果真是有些好处的,当夜太子和她说皇上已经恩准她入东宫。
“你倒舍得,是怕父皇不肯你入宫吗?”裴长渊都没有想到明思会有这般举措,虽说他已经铺好了路,但有这二十万两,如虎添翼。
明思的确有这样的心思,但不能如实说,只笑了笑,“殿下金口玉言,臣女从未担心过。”
二十万两,一是真想为西北百姓做点什么,二是想挽回父亲的声誉,三是为她自个在皇上跟前露脸,四则刚好气一气长房那群人。
明思从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工于心计。
“来。”裴长渊伸出手,将人拉到自个腿上坐着。
一回生二回熟,明思坐过一次,现下倒不局促了,只放软身段,全身心依赖着太子。
明思告诉自己,太子是她的夫婿。
但仅限于两人独处时。
在西北,明思以为夫妻是像父亲母亲一般两心相许,回了京城,以为夫妻是如长房一般举案齐眉。
可和太子相处后,明思知道自己要做一个温顺娇媚的美妾。
贤惠、大度、端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得到太子的欢心。
“这么久了,膝盖还没好?”裴长渊惯例扯开裙摆看她的伤。
“已经不疼了,淤血得慢慢散开。”明思柔嫩的手搭在太子胸前,摩挲着他锦袍上的暗纹,“殿下,臣女可以带银烛一起入宫吗?”
并非所有入宫的妃嫔都可以带陪嫁侍女,明思不确定自己的位份,若是从前,太子妃亦做得,可现在,无品的侍妾犹未可知。
“可以,”裴长渊没说要给她什么位份,却说:“可以带两个,你不是还有个叫白榆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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