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糯
摆明了是明承徽入东宫得宠,她这个太子妃急了,便来讨好婆母,刘嬷嬷打心眼里瞧不上。
姚皇后倒没什么要紧,反正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有人陪着解闷也好,至于旁的,装聋作哑便是。
“母后这狸奴可真乖巧,毛发纯白无杂色,很是罕见呢。”即便姚皇后没有出手为她惩治明思,太子妃也得奉承着姚皇后,见面三分情,或许有一日姚皇后会发现她的好呢?
姚皇后含笑垂眸,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狸奴的后背,“这是佳慧给我寻来的,是乖得很,也不挠人。”
太子妃连忙恭维道:“佳慧公主真孝顺,母后有福气。”
只要有子女的母亲,没有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孩子有孝心的,姚皇后亦是,话语间愈发温和:“你与太子也有孝心,都是我的福气。”
“儿臣哪敢与殿下相比,只是……”太子妃嘴唇微动,瞧着姚皇后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姚皇后向来会给人台阶,“有什么直说就好。”
“母后明鉴,儿臣是忧心殿下的身子,”太子妃轻叹一声,“殿下已连幸明承徽五日,昨个明承徽身子虚弱,连请安都起不来,殿下这般纵欲,儿臣不免忧虑。”
纵欲过度自然不是好事,但谁能说太子的不好?说来说去,还不是明承徽勾着太子放纵,如此不顾太子贵体,非贤妃之相,隐指明承徽乃“妖姬”。 :
这话姚皇后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连怀中的狸奴也烦了似的,挣扎着想落地,她手一松,狸奴便溜了出去。
姚皇后用雀羽扇扫了扫衣上沾到的毛发,“太子正值壮年,年富力强,想来是明承徽身子弱,不如你带个太医回去给她瞧瞧?”
太子妃一噎,半晌说不出话,她哪是这个意思?她做什么要关心明思那贱人?
殿内诡异地静了须臾,一道脚步声搅扰了二人。
刘嬷嬷走进来,屈膝道:“禀皇后娘娘,刚刚冯忠传太子令书,晋明承徽为良媛了。”
太子妃猛地起身,大惊失色:“当真?!”
刘嬷嬷心中冷笑其失态,面上却恭顺颔首,“确有其事。”
太子令书虽不如皇上诏书隆重,但也会载入史籍存档,用来晋位东宫妃嫔,倒是给足了明氏脸面,可见其宠爱。
太子妃这般吃惊,说明太子晋位明氏不曾与她商议,身为东宫妃妾之主,连妃妾晋封都后知后觉,能坐得住就奇怪了。
“母后,”太子妃极力掩饰着面上的妒意,却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明承徽入东宫不过十余日,又无子嗣功绩,晋封只怕失了规矩。”
东宫妃嫔除了李昭训因为诞育宜和郡主而晋位,再没有人挪过位置,明思入宫才十几日,她凭什么呢?
姚皇后宽慰她:“既然太子喜欢,不过是个良媛,也碍不着你这个太子妃什么,身为储妃,理当有容人的雅量。”
所谓规矩,只看尊者喜恶,若论规矩,她这个无子的淑妃也难越过有子的薛贵妃成为继后。
太子妃紧抿着唇,心里头有许多话想说,却又无法反驳姚皇后,寻常人家的正室还得宽容大度,容纳妾室,更何况皇家的媳妇,更不能善妒。
“是,儿臣谨记母后教诲。”太子妃只能硬生生压回满腹委屈。
旁人都说太子妃多么尊贵荣耀,内里的苦,只有她自个知道。
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太子妃再也坐不住,匆匆从坤宁宫告退。
太子妃才走,隆盛帝便驾临坤宁宫。
“有好事?瞧你心情不错。”隆盛帝在榻上落座。
姚皇后双手奉上参茶,说:“方才听说太子晋了位妃嫔,臣妾便想着,东宫总算有了太子心仪的姑娘。”
“哦?哪一个?”隆盛帝一面问,一面示意姚皇后坐下,难得听见他这位寡欲的储君后院之事。
“正是前不久入东宫的明承徽,太子晋她为良媛,听说连着宠幸了几日。”姚皇后在软榻的另一边坐下。
“明思啊,”隆盛帝还记得,有些欣慰地笑了下,“呈则竟然开窍了,看来那丫头确实标致。”
纵欲是不好,但对于此时的隆盛帝来说却巴不得,姚皇后早已料到,跟着说:“太子什么美人没见过,想必明良媛也有其聪慧之处。”
储君若只沉溺于美色,可不是一件好事。
“聪不聪慧都是其次,”隆盛帝喝了口参茶,稍稍缓解了一日的疲惫,“朕就想东宫能早日传来喜事。”
储君无子,始终是隆盛
帝的心结,亦是满朝大臣所忧虑之处。
“太子愿意进后院,皇上何愁抱不了皇孙呢。”姚皇后总是说些皇上爱听的。
隆盛帝略有期盼:“希望如此。”
*
晋位明思的太子令书一下达,东宫便沸腾了,也别怪太子妃失态,东宫妃嫔都没好到哪里去,不知道砸碎多少茶盏,撕碎多少帕子,咬碎多少银牙。
入东宫半月,太子连幸五日,无子晋位良媛。
这话说出去,旁人还当在讲天书。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不好女色,东宫妃嫔寥寥,膝下只有一女,哪来的姑娘这般厉害,竟能独占太子宠爱?
再一打听,竟然是已获罪的平南公嫡长女,这又跌掉多少大牙。
人人都知,后宫虽然不能干政,但前朝后宫千丝万缕,掰扯不开,往往后宫妃嫔得宠,其前朝官员亲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官员将水灵灵的闺女送进深宫,富贵险中求,若是闺女能做宠妃,便是光耀门楣之事。
如今明思得宠,旁人也就不由得思虑,难不成平南公还有起复的机会?
权衡利弊之下,倒是少了对明家泼冷水的人。
而这就是明思想要看见的。
仇敌到底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看着风向办事,只要她在宫里得宠,父亲与弟妹就多一丝生机。
“主子,风荷苑的宫人召齐了。”银烛进来回禀。
明思从榻上起身,“东西备下了吗?”
银烛扶着她,“都备妥了。”
明思颔首,两人往外走去。
她一出现,便由范嬷嬷为首,其次绿夏小陶子,带着冯忠新为风荷苑挑选的一众宫人跪地:“贺喜娘娘高升!”
“起来吧,”明思站在阶上,抬眸吩咐道:“银烛将赏钱发下去。”
“谢娘娘。”众人叩谢起身。
银烛拿出荷包,说:“范嬷嬷赏百两纹银,绿夏与小陶子各五十两,余下新进来的各二十两。”
摸着沉甸甸的荷包,新来的宫人满是疑惑,先前还听说明良媛囊中羞涩,怎得出手如此大方?二十两可比他们一年的月例银子还要多。
“奴婢谢娘娘赏赐。”范嬷嬷领头再度跪谢。
明思望着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不紧不慢道:“我没什么要嘱咐的,不好好当差,前头的人什么下场你们自个知道,差事办得好,赏银不会少,差事办得不好,你们是冯公公选来的,我也只好交给冯公公处置。”
不需要明思说什么威胁言语,膳房几个管事血淋淋的教训在前,众人无不恭敬:“奴婢定竭力效忠娘娘!”
入宫做了太监宫女,就得伺候人,能拨到风荷苑侍奉,跟着得宠的明良媛,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定然不敢偷奸耍滑。
赏了风荷苑的宫人,明思也没忘记曾经雪中送炭的文奉仪,让银烛准备些厚礼,明日送到文奉仪那去。
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卖了好,明思就承她的情。
入宫后,也只有文奉仪来过风荷苑。
除去晋位之喜,冯忠还将风荷苑后院的莲池撬开冰面,不知从哪引来的温水,当真让各色锦鲤在莲池中摇曳摆尾。
明思披着兔毛斗篷,坐在美人靠上洒着鱼食,五颜六色的锦鲤成群结队的游荡在明思周围,争先抢食,惊起一阵阵水花。
银烛下意识道:“锦鲤真好看,除了殿下的古拙堂,独有咱们风荷苑有,殿下可真在意主子。”
又是接连宠幸,又是晋位,连江南进贡的锦鲤都送来风荷苑,在银烛看来,姑娘便是盛宠了。
“在意吗?”明思垂眸望着一尾红黑色的锦鲤,因为瘦小,总是挤不进来,抢不到食,她把鱼食往外扔了些,可算让它吃上了。
明思拍了拍手,银烛便递过来干净帕子。
明思擦着手问她:“银烛,若是你捡到一只漂亮乖顺的狸奴,抱回家养着逗趣,却被人打伤了,你会怎么做?”
“自然得为它报仇,再给它包扎伤口,弄些好吃的,狸奴可爱乖巧,为何要欺负……”银烛后知后觉,声音戛然而止。
面上的笑意渐渐散去,银烛暗悔自个说错了话,“主子……”
明思神色自若地盯着互相追逐的鱼儿,“好生让人照看着,这些漂亮的锦鲤若死了,我也会心疼。”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一个乖顺柔美有些价值的玩物,还没玩腻,太子多给两分眼神情理之中。
可这种新鲜感能维持多久呢?
明思不知道,但她得抓住太子的“一时兴起”。
她不会永远做人玩物。
明思撑着栏杆起身,冰冷的北风拂过面颊,鬓发纷乱,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不再看那嬉戏的鱼群。
*
太子当真勤政,每每都是晚膳后快入夜才到,明思倚在榻上,手中翻着一本游记,有些困了。
自从太子说夜里头不喝茶,明思大多准备助眠的花茶,他也不怎么喝,倒是翻看起了明思搁在案几上的游记。
是一本讲西北风貌的书册,裴长渊翻了几页,“你不是在西北长大,还用得着看书?”
“几年没回去了,怪想的。”母亲过世后,明思就没回过西北。
裴长渊略略颔首,忽然问起她西北军营的事,明思依着记忆回了几句。
“你之前说营中饭食差,你吃过吗?”裴长渊修长的指尖在案上轻点,“孤不日要去巡视京畿常备军,想去瞧瞧。”
这属于政务,后宫不得干政,但既然太子问了,她就答:“吃过,芋头煮汤,红薯糙米,野菜团子,早些年吃的更差,后来大力开垦军屯,勉强自给自足,加上朝廷军饷,渐渐好起来了。”
“妾身听家父说,是殿下主张发展军屯,殿下英明。”明思并未夸大,此前虽有军屯存在,但都不温不火,是前些年太子极力主张推行,才让皇上颁布军屯新政。
还有推行商埠港口也是太子良策,扬州港与海外互市后,范家生意节节高升,外祖父在世时常夸太子,他是个很受百姓爱戴的储君。
裴长渊听过太多奉承的话,早已免疫,可听明思说,嘴角还是微微扬起弧度,“西北干旱少雨,军屯能发展起来,那旁的地方,应当也不差。”
“殿下想听实话吗?”明思俏皮地眨了眨眼,藏着狡黠,“可不许怪妾身妄议朝政。”
“准了。”对他说假话的人已经太多,他需要实话。
明思单手撑在案上,手指拨弄书页一角,“士卒们种地得到的粮食,未必会进他们的肚子,有些不轨之人会将其低价售卖,变作私粮,其中利益自然进了他们的腰包。”
“西北三营有一位典农中郎将,他每次只从其中偷运一小部分,待被人发觉时,也已获利上千两。”
“平南公如何处置的?”水至清则无鱼,裴长渊并不奇怪。
“将其斩杀于马下。”明思嘴角上扬,眉眼间透着骄傲,“查实之后,父亲并未听其求情,以血祭旗,平息了营中愤怒,并将获利的银子用于伙房,改善伙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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