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欲晚
几人间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
盛乔以为纪明实也会当作没看到自己,不料他竟然直接朝这边走了过来。
“阿乔。”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如往常一样。
如此态度,反而显得盛乔有些斤斤计较,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纪明实并不意外,也没有要避开郑墨等人的意思,自顾自开口道:“那日我对你说得话,的确是有些过分,但你应该知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情分你应该最清楚了,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但我的语气太急了,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他这番话说得很是诚恳,甚至还朝盛乔规规矩矩地揖了一礼。
角落里零星几个学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这架势,都在悄悄往这边看。
盛乔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更显得有些局促,半晌才小声道:“我没怪你。”
“还说不怪呢。”纪明实却笑了一下,“连明实哥哥都不叫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也当没看见我似的,难道还真一辈子不理我了不成。”
纪明实从桌上捡了个空茶杯,斟了一杯茶,朝盛乔举杯道:“我今日便以茶代酒,向阿乔妹妹道歉。”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分外宠溺,仿若两人当时的争吵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他这般态度,盛乔倒也不好再计较下去,诚恳道:“我真的没怪你,明实哥哥。”
听到“明实哥哥”四个字,纪明实总算松了口气,“你还肯原谅我就好。”
一旁的郑墨也回过神了,虽不知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轻推了盛乔一把,笑着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情分,阿乔,是不是?”
盛乔明白表姐是给自己铺台阶,当着众人的面,她到底没再说什么反驳的话,学着纪明实的动作,也端起自己手旁的茶杯,一饮而尽。
徐肃年走进来的时候,正看到盛乔和纪明实举杯对饮的这一幕。
再看一旁郑墨半干不尬的表情,也大约能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纪明实,也算脑子开窍了。
知道阿乔吃软不吃硬,竟也知道走迂回路线了。
那边纪明实也在此时撂下茶杯,不经意一回头,正好看到他。
虽然动作顿了顿,纪明实倒也没说什么,甚至还很知礼数地朝他点了点头。
一旁看着的盛乔见他如此态度,提着的心当即放松了下来,原本对纪明实的最后一点芥蒂也不自觉放下了。
徐肃年只看盛乔的眼神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知道,这就是纪明实的目的。
在纪明实心中,始终没把他这个“车夫”放在眼里,因为他坚定的相信,燕国公不会答应自己的宝贝女儿和一个车夫扯上关系。
因此,他并不需要在意一个车夫,只需要讨好盛乔就够了。
这个想法,就连徐肃年都不能说出什么问题。
只可惜……
盛乔是他的。
徐肃年掩去眼里轻蔑的笑意,当着纪明实的面,隔着半个花厅朝盛乔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但郑墨几人都知道,他是在和盛乔打招呼。
盛乔悄悄觑了一眼郑墨的脸色,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朝他笑了笑。
虽然时下民风已算十分开放,但徐肃年并不希望盛乔被学生们议论,因此并没有走过去和她同坐的意思。
只是暗示般地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然后,便拎上厨娘递来的食盒,转身走出了求知堂。
小厅里,不知盛乔看到了,郑墨、纪明实、琥珀自然也都看到了男人的动作,只是琥珀一直在状况外,郑墨和纪明实则不约而同地看向盛乔。
明明是很寻常的一个动作,但不知为何,由徐少安做起来,就仿佛充满了暗示——
盛乔瞬间想起了上午在耳房发生的一切。
一缕绯红顺着脸颊一直爬上耳根,盛乔有些心虚地捂住耳朵,看着郑墨和纪明实,“你们,你们看我干什么?”
两人都没说话,但郑墨的眼神实在有些意味深长,盛乔总觉得表姐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
她掩饰般地轻咳一声,说:“我已经吃完了,先走了。”
说完就立刻要往外走,琥珀见她要走,也忙跟着要起身,却被盛乔一把按了回去,“你继续吃,别管我,我就是突然想去花园里散散步。”
“可是……”琥珀还想再说什么,这回被郑墨拽住了。
琥珀不解地看着她,“郑娘子,你拦着我做什么呀。”
郑墨叹口气,“由着她去吧。”
走出求知堂,是一条没有岔口的小路,周围绿荫森森,在夏日能遮挡阳光。
盛乔一边往前走,一边往两边看,低声唤道:“徐少安。”
“徐少安……”
她以为徐少安会在路上等着自己,没想到叫了几声都无人应答。
他竟然真的回去了!
盛乔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亏人家还追了出来,原来根本没想着要等我。”她一边走,一边愤愤地抱怨。
正巧路上有颗小石子,她有些失望地一脚踢开,石子骨碌碌滚了好远。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至于这么生气?”
盛乔动作一顿,忙转身回头,见徐少安正负手站在身后的一处绿茵下。
她先是惊喜地想要跑过去,但忽又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变得矜持起来,“你不是回去了吗?在那站着做什么?”
徐肃年如何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主动走过来,哄道:“小娘子脾气这么大,我哪敢真的回去,只怕小娘子要把我当成石子踢。”
他说得夸张,盛乔故作严肃地瞪他一眼,却掩不住唇角的笑意。
徐肃年见好就收,没再故意惹她生气,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抬手凑到盛乔唇边。
盛乔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做什么?”
徐肃年却拿空着的那只手握住盛乔的肩膀,不许她躲,然后说:“还能做什么,帮你擦嘴。”
盛乔大惊,“我嘴角有东西吗?”
难道她方才和人说话的时候,嘴边一直沾着东西,可她分明擦过了呀。
徐肃年不回答,只是捏着帕子仔细地给她擦起来,那认真的架势,倒像是在提笔作画。
男人的帕子不是多名贵的布料,织绣虽说不上粗糙,可盛乔的嘴唇实在太娇嫩。布料不轻不重地贴上去,绕着她的唇形一点点擦拭着,盛乔忽然觉得有些痒。
她强忍着没动,却还是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徐肃年只当没看见,替她擦完之后,重新把帕子叠好收回怀里,这才道:“没有别的东西,只有没抿干的茶。”
茶,什么茶?
盛乔懵懵的,明显没听懂他的意思。
徐肃年看着她,说:“以后不许随便和别人碰杯。”
盛乔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却有些委屈,“可我也没和他碰啊……”
重点是碰杯吗?
徐肃年恼火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许和别人一起喝茶。”
这是什么道理,盛乔更不满意了,“为什么不许,我每天都要和表姐一起喝茶。”
徐肃年被她气得深呼了口气,硬邦邦地说:“郑娘子可以,他不行。”
起先盛乔还没听懂男人说的这个“他”
指的是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俊脸,语气竟有些新奇,“徐少安,你是不是吃醋了?”
徐肃年看她一眼,不承认,“吃什么醋?”
“当然是明实哥哥的醋了。”
徐肃年一听到那四个字就自动皱起了眉头,“我没有。”
“还有,不要那么叫他。”
他已经许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盛乔说过话了,但盛乔并不生气,反而觉得他这幅模样很是有趣,于是故意装听不懂,“我怎么叫他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徐肃年知道她是故意在气自己,他阴恻恻地勾了勾唇,然后说:“小娘子不明白没关系,下次我当着他的面再亲你一次,他就明白了。”
说完,拇指在盛乔的唇角摩挲了一下,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一点惩罚的意味。
盛乔莫名被这动作羞红了脸,没再反抗,不怎么乖巧地哦了一声。
就这样,两人笑闹着穿过小路,将要分开时,徐肃年问她要不要到自己那里去,盛乔摇了摇头,说:“我下午要去找我表姐。”
方才吃饭的时候,郑墨几乎一直在发呆,盛乔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不对了,只是碍于在外面才没有开口问。
下午有空,她自然要去郑墨。
徐肃年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只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又叮嘱了两句,这才与她分别。
本想下午陪盛乔的,没想到她有别的事,因此徐肃年用完了午膳,便离开了济善堂。
端阳侯在洛州官驿的消息已经正式放了出去,他最近得多去官邸走走,等着钓鱼。
不过钓鱼更多的时候是等待,好在徐肃年一向很有耐心。
徐肃年没见任何人,甚至没有见卢烨,直接跟着齐甄来到了“端阳侯”的住处,然后把门一关,躺在榻上看起书来。
午后的时光最是悠闲,连徐肃年都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齐源的声音,“侯爷,有人求见您。”
徐肃年方才已经交代了不见任何人,听到齐源的话不由得蹙了下眉,但他也知道,若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齐源绝不会违抗自己的命令。
徐肃年合上兵书,起身去开门,正要问是谁,忽然见齐源往身边一让,露出了身后的另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