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吉利丁
所以三月犹豫了许久,还?是上前。
“娘娘......”
阳光斜斜打在钟薏脸上,映得她肌肤莹润,五官精雕细琢,仿佛蒙上一层神光,让人不敢直视。
她鼓起勇气往前挪了几?步。
钟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闻言微微一怔,望向她。
三月跪下?,吞吞吐吐:“奴
婢,想求娘娘帮个?忙......”
“何事?”
她低低地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咬牙道:“掌事姑姑说,宫里要把奴婢赐给李统领做填房,让奴婢赶紧准备嫁妆。”
李统领是长乐宫的?侍卫。
三月强忍着情绪,小声补充:“这对奴婢来说是恩典,可奴婢……”
她抿了抿唇,最终低低说:“奴婢不想嫁。”
钟薏仔细看着跪地的?少女,片刻后开口:“为什么?”
三月攥紧了袖角,声音有些?颤,但还?是撑着一口气说完:
“李统领并不认识奴婢,他娶奴婢,只是因为皇上赏赐了他一个?妻子。他对奴婢没有丝毫感情,而?奴婢……也?不喜欢他。”
三月说完,心头乱跳。
她今日只是想来试试,连自己?也?没抱着太大希望。她算什么?不过是个?无名无姓的?宫女罢了,她的?婚事有谁会在乎?
投在石板上的?影子沉默许久。
三月失望。
贵妃看起来......也?帮不了她。
她想到自己?的?未来,心中绝望。
钟薏看着她低垂的?头,圆圆的?脑袋上一个?雪白的?发旋。
三月刚刚及笄,尚未在宫中被彻底磨平棱角,心里还?存着对情爱的?憧憬,可就这样被草率随意地决定了一生。
阳光炽热,钟薏依旧手脚冰冷。
她本应该说,宫女的?婚配从来由不得自己?,就算是那些?世家小姐,如卫婉宁这种出身?显赫的?郡主?,婚姻也?不能?由自己?决定,更何况她?
她甚至可以像掌事一样安慰三月——李统领为人还?算不错,性情老实,俸禄不少,至少不会亏待她。她只是一个?洒扫宫女,被赐婚统领已经是难得的?恩典。
但她说不出口。
当她发觉自己?已经有这样的?想法?时,全身?一僵。
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明明当初太妃问她时,她斩钉截铁地说她不想把未来困在深宫,可她现在自己?好像都已经下?意识习惯了被旁人安排一切,甚至劝别人也?逆来顺受的?接受被决定的?命运。
三月知道自己?只是个?宫女,却还?是鼓起勇气来找她,期盼有个?人能?为她说句话。
发旋在阳光中泛着光,她像是被什么轻轻拽了一下?。
钟薏伸手摸着柔软的?毛发,缓缓开口:“你是希望,本宫去和陛下?求情?”
三月跪着,等得几?乎绝望,闻言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好。”
她猛然抬头,愣愣看着贵妃,一双眼睛在烈日下?闪闪发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娘......”
钟薏微微一笑,语气轻柔坚定:“本宫试试。”
她没有说这事一定能?成,但给她了许诺。
少女激动得泪光闪烁,连忙磕头谢恩。
钟薏看着她喜悦的?样子,混乱心头也?升起一丝难得的?期待,想到和卫婉宁约定好的?行动,就在五日之后。
她已经下?定决心,五日后,真相水落石出,若眼前的?一切都是卫昭布下?的?大网,她不会留恋这里的?一切,立刻就走。
走之前……也?算是做了一桩善事罢。
第46章 恢复记忆2“至亲之人,怎么会骗你?……
今夜卫昭照例来陪她用晚膳,依旧是往常的模样,温声细语。
他抱着她坐在榻上,指间翻着书页,嗓音低缓,仿佛一切都是寻常的日子,没有任何变化。
她垂下?眼?睫,压抑住胸口翻涌的情绪。
她甚至已?经开始难以忍受他的怀抱了,可现在还?不能露出丝毫异样。
至少这几日不可以。
卫婉宁走前叮嘱她,她布置人手至少需要五日,所以这期间万不能让他起疑。
卫昭疑心?病有多重她们?都清楚。
当时说到此?处,两人皆是心?有戚戚地对视一眼?。
钟薏强撑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毫无波澜,不经意开口试探:
“陛下?,我之前说的,让你帮我查的失忆的事情,可有线索了?”
她抬眸看着他,眼?底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冀,又很快被?自己压下?。
她已?经不敢抱什么希望了,但还?是想听他亲口回答。
卫昭手掌搭在她小腹,揉弄的动作不紧不慢,带着一贯的温柔:“暂时没有。”
他像是在哄她,“或许......这一切只是薏薏的错觉呢?至亲之人,怎么会骗你?”
嗓音低沉,钻入耳畔。
钟薏听着他的话,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不合时宜地想要笑出来。
至亲之人。
此?时更是何等讽刺。
指的是他,还?是她的父母?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够清醒,可此?刻听到他的这番话,失望却还?是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迅速蔓延,将她最后的一丝侥幸彻底吞没。
心?中的天秤缓缓倾斜,最终彻底倒向了卫婉宁那一边。
连郡主?都能查到一些端倪,他这个君临天下?的帝王,手握生杀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竟然?什么都查不到?
还?是说,他根本不需要去查。
他一直都清楚答案,所以压根不屑去敷衍她。
钟薏胸口发闷,闭上眼?遮住眼?底的失望,轻轻侧了侧身,若无其事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恰好避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第四次。
卫昭没有继续追上,唇角弧度顿时收敛,只用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晦暗不明地凝她的侧脸。
片刻后,他收敛所有神色,漫不经心?扫过旁边的书柜。
上面几本都是医书,宫女说她近日日日翻阅,几乎废寝忘食。
他指尖摩挲她裙摆上的暗纹,低笑一声开口:“薏薏最近......怎么又开始看医书了?”
他语调寻常,带着一贯的柔和?纵容。
钟薏却心?跳飞快失序,瞬间绷紧神经——她忘了这一茬。
她飞快压下?慌乱,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丝毫异样,眨了眨眼?,像是没听出他的试探,顺势回到他怀里,语气自然?:“太妃说,女人还?是要学个一技傍身。”
她乖巧窝在他怀里,袖中手偷偷攥紧了衣袖。
卫昭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手臂迅速揽上,将她紧扣住。
温热气息落在她耳畔,激起一片细密的疙瘩,语气理所当然?:“你是我的妻子,傍我即可,还?需傍什么别的?”
她听着他这句话,心?更是沉到湖底一般。
若这句话放在从前,她一定?会以为这是一种爱,她把他的占有当作深情,控制当作保护。
可她现在只觉得窒息。
若是他真的爱她,为何会觉得她一无所有才是最好的?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想让她变得更好吗?
钟薏想到卫婉宁说自己是“菟丝子”“金丝雀”,心?中钝痛,对上他仿佛能把人吸入的视线,更是无力。
她发现自己好像改变不了什么。
她曾自信以为,自己可以在婚后教他什么是爱,如何去爱,可到头来她反而是被?改变的那个人,而他从未改变。
卫昭察觉到女郎的沉默,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瞬。
他想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可她依旧柔顺地依偎在他怀中,仿佛与往常无异。
她是因为今日长华的事不高兴吗?
卫昭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停下?。
他已?经撤了明面上所有监视她的人,所以这话不能由他说出来。
于是他循循善诱,温声开口:“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钟薏身子一僵,心?跳漏了一拍。
她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下?一刻,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额头抵着她的:“我爱薏薏,所以你心?里有什么,我岂会不知?”
他声音柔得像是春夜吹拂的风,轻柔克制,却让她脊背发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