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方海
待他赶到澜院时,已是一刻钟以后。
正在给自家小姐擦身子的轻云愣了一下,来不及阻止,姑爷已经大步上前,一把掀开胭脂色的纱帐。
只一眼,一向克制的男人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再次蹿了起来,全身的血液叫嚣着朝同一个地方涌去,一瞬间膨胀巨大,昂首起立。
第23章
此刻已近酉时,屋外伸手不见五指,室内烛火幽幽。
如雪堆砌出来的美人儿塌腰卧在凉簟之上,仅靠双腿之间夹着一大红蚕丝锦被堪堪遮掩庇体。
她像是痛苦到极致,全身的雪肤沁了细密的水珠,雪白修长的腿夹着大红锦被,扭着不堪一握的细腰,在上头留下水痕。
他们成婚近三年,她一向害羞,敦伦时总是要求他熄了烛火,裴珩还是头一回真切完全地瞧清楚自己的小妻子,且还是撞见她夹腿自/渎。
大抵是见他骤然出现,她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抱着红被蜷缩在床里,噙着泪光的漆黑眼眸盯着他,一脸的戒备与茫然。
裴珩强压下心底旖旎,忙上前伸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发现她体温烫得惊人。
纾妍原本羞于见人,可他宽大的手掌贴在自己额头上时,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她竟罕见地感到一丝丝的凉意,舒服得嗓子眼里溢出一些连她听了都脸红心跳的声音。
裴珩眉头紧蹙,“她究竟吃了什么?”
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轻云哭道:“晚饭时云阳县主让人端来一盅药膳汤,说是给小姐补身子,那汤香得很,小姐贪嘴多吃了一碗。谁知没多久就嚷着热,然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轻云今年才十六,未晓人事,昔日裴珩与小妻子敦伦时大多都是年长几岁的淡烟收拾残局,因此根本不知自家小姐究竟怎么回事儿,于是又补充,“小姐总说心里痒,说有虫子爬进她的心里,正在吃掉她的心脏……”
裴珩大抵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怪不得自己今晚亦是燥热难挡,定是参汤汤里加了药!
他吩咐,“即刻去向母亲拿药膳的方子,待会儿秦院首来后拿给他瞧。”顿了顿,又道:“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轻云应了声“是”,慌忙出了内室。
这会儿纾妍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夹紧衾被也缓解不了心底的痒意,羞恼得呜咽出声。
“别怕。”裴珩伸手想要抱抱她,谁知她一把捉住他的手,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裴珩闷哼一声,没有挣脱,将她一把搂在怀里,粗粝的手掌轻抚着她湿漉漉的脊背。
纾妍不是
第一回咬他,这回却也连皮儿都没啃破。再加上她被他的手掌抚弄得似乎缓解不少痛楚,忍不住把脸埋进他宽大的手掌,呜呜哭道:“你这个人怎这样坏?不就吃了你家几口糖葫芦,你同你母亲就要下毒害我,我若是死了,做鬼也缠着你……”
裴珩手心里满是她的泪,一颗冷硬的心似乎也被浸泡在她灼热的泪珠里,嗓音沙哑地哄道:“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死。你乖一些,我帮你把虫捉出来好不好?”
她抬起绯红的面颊,泪眼滂沱地望着他,“如何捉?会不会疼?”
裴珩对上那双天真不谙世事的眼,喉结滚了一滚,嗓音愈发喑哑,“你听话就不会疼。”说着,宽大的手掌贴着她湿滑光洁的脊背往下滑。
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娇娃娃只觉得他的手掌所到之处心里的虫子果然少了些,乖巧地把脸贴在他冰凉的颈窝,哽咽,“我听话的。”
*
正院东屋。
刚用过饭的云阳县主正在吃茶,李素宁与沈星移以及孙氏陪侍在侧。
因为表哥不肯纳妾的缘故,李素宁只能把心思用在自己的表姑母身上,与孙氏拿话哄着云阳县主高兴,沈星移则默默地坐在一旁,手里打着一串藕色珠络。偶尔听到有趣时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突然,外头传来砰砰砰的巨响,像是有人在砸门。
云阳县主一脸不悦,“去瞧瞧谁这么规矩!”
一丫鬟赶紧出去,片刻的功夫去而复返,道:“是大娘子身边的陪嫁婢女,说是大娘子吃了县主送去的药膳得了热病,主君让县主将方子拿去给秦院首瞧瞧,好对症下药。”
云阳县主没想到不过是一份药膳,还不到一顿饭的功夫竟然吃出热毒来,诧异地看向陈嬷嬷。
陈嬷嬷也很困惑,那生子秘方只是当着其他人的面也不好说出来。
长子特地派人来拿,定是病得十分要紧,云阳县主正欲让陈嫲嫲拿方子,忽然听见孙氏叹了一口气,一脸艳羡,“天底下竟有县主这样好的婆婆,还特地寻了方子给儿媳妇补身子,这也就罢了,还亲自命人煎了送去。我只恨这辈子没有这样的好福气,没能成为县主的儿媳。”
一番话奉承得云阳县主心里熨帖,谁知孙氏话锋一转,“只是这九弟妹就算闹了热病也不该告到九弟跟前,不但让九弟将秦院首请了来,又这样大半夜砸门拿方子,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咱们这些知道的是县主心疼九弟妹,不知道的还当是县主给九弟妹落了毒似的。不过谁让九弟心疼九弟妹,心也就跟着慌了……”
云阳县主一听这话,面色当场沉了下来。
沈氏生不出孩子,她好心炖了药膳汤送去,沈氏竟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秦院首是个碎嘴子,指不定传出去倒成了她这个当婆婆的给儿媳妇儿下毒!
再这样下去,沈氏都要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云阳县主越想心里越气,李素宁这时又怯怯道:“侄女有句话也不知当不当讲。”
云阳县主斜她一眼,一脸不悦,“有什么话就大大方方地说!”
李素宁有些害怕地应了一声“是”,低声道:“我前几日瞧着浮华阁往澜院送了不少的衣裳首饰,听说是表嫂嫌弃府中的绣娘制的衣裳不好的缘故。我昨儿去浮华阁时,无意中听到浮华阁的掌柜说九表嫂这回光是首饰衣裳都买了小一千两。表嫂家里那个境况,又哪儿来的银子挥霍,想来也是九表哥给的。放着府中好好的绣娘不用,偏要到外头做衣裳……”
云阳县主听了这话,忽然想到前些日子长子特地命人过来取两两银子之事。
原本她想着长子有急事儿,竟没想到居然是拿去给沈氏买衣裳首饰。
难怪她总觉得长子近日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大对,还在她跟前抖起了首辅威风。
想来定是沈氏吹了枕头风的缘故。
云阳县主已经烧起了火,但出于教养,并未将这火撒出去,只是这方子却怎么都不想拿出去。
她就不信一碗药膳补汤能补出什么大毛病!
孙氏与李素宁对视一眼皆未说话,外头再次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还有婢女哭喊的声音。
孙氏朝窗外叹了一口气。
“像什么话!”云阳县主不悦,“还不撵她走!”
话音刚落,一直未作声的沈星移突然柔柔开了口,“我幼年去外祖家里玩,大舅舅房里有一姨娘也是因怀不上孩子吃了补药,因虚不受补的缘故得了热病,只因没能及时对症下药,后来也因此再也未能有孕。我想着无论真假,还是将方子拿给秦院首瞧瞧,若是表嫂冤枉姑母,自当来向姑母赔罪,若是真的,岂不伤了珩表哥的心?”
这话一出,云阳县主心头一震,“真的?”
“自然是真的,”沈星移放下手中编好的络子,笑,“我还能骗姑母不成?”
自己这侄女儿一向乖巧得很,想来绝不会骗自己。
云阳县主心里便是再埋怨沈氏,也不能拿子嗣问题撒气,立刻吩咐陈嫲嫲,“去把方子拿给她。”
早就想去的陈嫲嫲赶紧去西屋拿方子。
孙氏借着吃茶,拿眼角偷偷觑了一眼沈星移,只见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少女低眉敛眸地打络子,她虽脚跛,但手指却灵活得很。
孙氏收回视线,笑道:“我刚好要回去,顺路去去瞧瞧九弟妹身子如何。”
云阳县主点点头,“你是个好心的,去瞧瞧也好。”
李素宁也跟着起身告辞,“我也去瞧瞧表嫂。”
云阳县主想着她马上就要进门,借此机会向沈氏示好也没错,于是也颔首应下。
待二人行礼告退后,沈星移也想要去瞧瞧,却被云阳县主叫住,“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莫要去凑热闹。”
沈星移听话地应了声“是”,起身给她茶盏里添了一些茶。
云阳县主打量着灯下模样白净娇美的侄女儿。
虽说都是侄女,但她与李素宁却完全不同。
李素宁未出阁时曾在她膝下养过几年,彼时性子虽软,但温柔可人,很是贴心。可她经历了一遭婚姻,人变得有些俗不可耐,十分的小家子气。
只是给长子做妾而已,倒也不在意那么多。
可星姐儿却是她嫡亲大哥最小的女儿。云阳县主从前未出阁时,她大哥待她极好,她大嫂出身名门,性情温柔娴熟,是个极通情达理之人,所以才有了这门娃娃亲。
原本是天作之合的婚事,谁知星姐儿七岁上来府上玩,因为幼子顽皮的缘故,害得她不小心摔断腿,好好的姑娘家成了一个跛子。
兄嫂曾提出这门婚事就此作罢,可云阳县主到底心里有愧,于是便没有同意,但这些年心里总觉得压了块石头似的,毕竟就算是嫡亲的侄女,也比不上亲骨肉重要。
后来兄嫂一家外放江南做官,两家来往的少了,压在云阳县主心头的石头好似也轻了些。
谁知几个月前,兄嫂来信,说想要送侄女儿来帝都住几日。
信里虽未明说,但侄女儿上个月已经及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云阳县主原本想着,若是幼子喜欢,她咬咬牙也就认了。
只是幼子似乎并无意,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愧疚又更甚些。
若是幼子真不愿意娶,大不了她来担这个罪名,将来星姐儿寻婆家时,她认作女儿,添上一份丰厚的嫁妆就是。
思及此,云阳县主叹了一口气,“近日可曾见到你钰表哥?”
沈星移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腼腆一笑,“钰表哥近日忙着去国子监读书一事,不常见到。”
这便是压根没见过。
云阳县主忍不住安慰,“他懂上进是好的,待他得空些,我再让他陪你四处逛一逛。”
沈星移应了声“好”,又陪着坐了半盏茶的功夫,方起身告退。
外头黑,云阳县主生怕她跌跤,让陈嫲嫲亲自送她出去。
因着晚饭时下了一场雨的缘故,院子里到处都是水。
两三个小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陈嫲嫲搀着沈星移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水。
行至院外后,陈嫲嫲还要往前送,却被沈星移拦住。
她柔柔一笑,“剩下的路我自己回去就行。”
陈嫲嫲有些不放心,“我还是把表小姐送回院门口。”
“不用那么麻烦的,”沈星移拒绝她的好意,“我不妨事的,也不是第一日了。”
陈嫲嫲听着心里有些难过,把手里的灯递给她的丫鬟宁小春,嘱咐她搀好自家小姐后才转身离去。
小春搀着自家小姐走得极小心,一直走到大路上,才不解问道:“小姐,我怎不知大舅老爷家中有一不孕的姨娘?”
沈星移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之色,轻笑一声,“我杜撰的。”
小春也笑了。
正说着话,拐角处忽然闪出一抹极高瘦的身影来。
灯笼光线暗,瞧不大真切模样,只瞧着他左耳处晃着一翡翠耳铛,在黑夜里散发着莹润的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