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方海
那她岂不是吃不上?
他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你若是想要吃,咱们这回住久一些便是。”
她最终没能忍住:“真的?”
他颔首:“自然是真的。”
她既对此处熟悉,待多几日也无妨。
她又高兴起来。
这时,书墨在外面敲门,“怀远方丈请公子过去商议明日为老主君祈福一事。”
裴珩对小妻子道:“我恐怕要很晚回来,你待会儿用完午饭若是闷得慌,就先睡会儿。”顿了顿,又道:“我会尽量赶在晚饭前回来。”说完,伸手摸摸她的头,开门出了禅房。
纾妍隔窗目送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躺到床上。
淡烟与轻云这时入内,收拾好姑爷散落一地的衣袍,见自家小姐无聊得很,道:“可要拿些彩纸来折船?”
纾妍不解,“为何要折些纸船?”
淡烟迟疑片刻,道:“明日是姑爷父亲的生忌,小姐每年都会折一些纸船放入水中为姑爷祈福。”顿了顿,又道:“也为家主夫人公子他们祈福。”
为自己的家人祈福纾妍十分理解,只是……
她问:“我从前怎待老狐狸那么好?”
按照她的逻辑,即便是两情相悦,那也该是老狐狸更喜欢她,对她更好才是,怎她听见的全都是她对老狐狸的好,而非老狐狸为她做了什么?
她从前就那么喜欢老狐狸?
淡烟也不知如何说。
大抵是姑爷出现的太及时,在小姐心中自然会不同些。
她想了想,道:“兴许小姐觉得姑爷是帝都唯一的依靠吧。且若是小姐折了,姑爷会很高兴。”
“不折!”
十五岁的纾妍在感情里是个不大肯吃亏的性子,“就算要折也是为爹爹他们祈福!”
淡烟见她说话还有余地,立刻拿出每年都会准备的彩纸,笑道:“那咱们就为家主公子他们祈福吧。”
纾妍看向窗外愈发密集的雨幕,反正也不能出去玩,决定为自己的家人折纸船祈福。
折之前,每一张纸还写了祝词。
纾妍相当于第一次折这些,学了许久才学会。
快到晚饭时,她才勉强折了二十只纸船,父兄姨母每人各五只。
淡烟折得最多,共五十只。
纾妍瞧了一眼,发现她竟为大哥哥折的最多,有些狐疑地瞧了她一眼。
淡烟有些不好意思,“大公子曾救过我,我自然要感恩图报。”
原来如此。
纾妍又去瞧轻云。
她折了三十几只,有为她父兄姨母,还有为她。
淡烟见还剩下不少,再次劝道:“不如小姐为姑爷还有老主君也折一些?”
纾妍犹豫了好一会儿,想起便宜前夫曾说过他的父亲很喜欢自己,于是又勉为其难折了一些。
折完后她又想起七哥哥来,于是也为他写了几张祝词,折成纸船。
傍晚时,裴珩一回来,入眼的便是正坐在灯下认真折纸船的小妻子。
他不禁想起往年这个时候,她亦是折了许多的纸船为自己以及父亲祈福。
他原本以为她如今得了离魂症,必定不肯再为他做这些事,却没想到,她依旧记得。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仿佛间从前的“她”又回来,彼时他们还未走到和离的那一步,每一年的这段日子,亦是他们最融洽的时候。
他伫立良久,直到正在折纸船的小妻子发现他。
她愣了一下,立刻将手里的纸船背到身后去。
裴珩假装没瞧见,大步行到桌前,将揣了一路的果子放到她跟前。
果然,她如想象中一样高兴,盯着桌上透着果香的五六个橘红色杏子,一脸欢喜,“不是说还没到成熟期,哪儿来的?”
他一本正经,“偷来的。”
“真的吗?”
一脸天真的女子信以为真,眼神澄澈,“下回也带我去好不好?我会给钱。”
话音刚落,站在门口的书墨扑哧笑出声来,“那这个娘子可偷不着,这是怀远方丈院子里的杏子。怀远方丈是个棋痴,最爱与公子下棋。公子以此为赌注,特地赢来给娘子。”顿了顿,补充,“宁王殿下气的脸都绿了,”
纾妍没想到宁王竟然也在,不解,“为何?”
书墨道:“那树上本就只有这几颗熟果子,宁王殿下见了也想要,于是非要拉着公子下棋,但公子今日一步棋也没让他。”
今日没让,说明从前让过。
纾妍下意识看向便宜前夫,他正在把玩那些纸船,见她望来,抬起眼睫。
四目相对,她立刻收回视线,嗅着杏子,“是大人非我给我,不是我让大人去下的棋。”
他“嗯”了一声,“是我自己闲来无事手痒,想要同人下棋。”
纾妍:“……”
这只可恶的老狐狸!
不过在这样的季节有杏子吃,她感到很高兴,迫不及待地让淡烟拿去洗干净,正要吃,被便宜前夫拦住,“用过晚饭才能吃。”
她不肯,巴巴望着他,“好叔叔,我就先吃一个,好不好?我待会儿一定乖乖用饭。”
裴珩经不住她缠,最终点头。
纾妍立刻咬了一大口,饱满酸甜的汁水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她满足地简直要哭了。
没想到这寺庙里的果子比集市的好吃千百倍。
裴珩的眸光落在小妻子被果汁染红的唇上,喉结滚了一滚,抬手抚上她的唇角,嗓音沙哑,“又没人同你抢,急什么。”
她眯着眼睫笑。
一向对这些果子不大感兴趣的男人突然也想尝一口。
他不动声色收回手,抿了一口茶,只觉得茶水似乎也沾染她唇上的果香。
纾妍吃了一个解了馋,又分了一些给淡烟他们,剩下的两个留着吃完药后才吃。
裴珩瞧了她数眼,见她连书墨都分了一个,丝毫没有分给自己的意思,瞥了一眼书墨。
书墨手一抖,果子差点掉到地上去。
他怎么感觉公子不大高兴……
这天晚上,纾妍果然很听话地用了晚饭。
山里天本就黑得早,再加上下雨,纾妍用完药后,外头天已经擦黑。
她素日里爱洁,每晚都要沐浴,淡烟让寺中沙弥送了水来。
只是寺庙终究不比家中,没法子像在家中那般沐浴,只拿热水过了一遍身子,又涂了一层玫瑰香膏。
那香膏是昔年在家时研制出来的方子,气味芳香,润泽肌肤,她自幼用到大,养得一身雪肤柔嫩细腻。
待香膏彻底被肌肤吸收,淡烟才服侍她穿上寝衣。
那胭脂色的寝衣有些透薄,一截细腰若隐若现。
纾妍已经习惯,并未察觉不妥,入了禅房后就将身上披着的外衣脱下来丢到一旁去。
脱完后,这才瞧见一袭雪白里衣的便宜前夫此刻正躺在床上看书。
他大抵也洗了澡,身上透着皂荚与薄荷的湿凉气息,
禅房实在小得可怜,那气息简直无孔不入,几乎要盖过她身上玫瑰膏子的甜香。
有些不大自在的女子又把外衣重新披上,坐在桌前吃杏子。
尽管她已经吃的很小口,与婴儿拳头差不多大小的杏子还是很快吃完。
她今日没事午觉,又折了一下午的纸船,这会儿困劲儿也上来,只是那张本就窄小的床此刻被别的男人占据着……
于是她吃了两口茶,压一压困劲儿,又拿起最后一个杏子。刚咬了一小口,耳边忽然传来便宜前夫低沉沙哑的嗓音,“睡前吃这些,不怕牙疼了?”
被他这么一说,牙齿似乎真的又开始疼。
她低声嘟哝,“我疼我的,关大人什么事儿……”
他放下手中的书,“明日要早起,过来睡觉。”
已经困得不行的纾妍犹豫再三,行到床边,正考虑睡哪边,便宜前夫道:“你从前都睡在里侧。”
纾妍只好从他身上爬到里侧,也不知压了他哪里,他闷哼一声。
她停下来,“我压到大人了?”
他“嗯”了一声,伸手将她抱入里侧。
还未等她躺下,又听他道:“你就这样睡?”
纾妍这才发觉自己身上还披着外衣,这样睡觉确实不舒服。
左右早就被他瞧光,她脱去外袍后才躺入早就被他暖热的被窝。
他起身熄灯。
屋子里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纾妍有些心慌,脱口而出,“将杏子拿来。”
他未说话。
今日下雨,浓稠漆黑的夜色填满整间禅房,眼睛瞧不见,人的听觉愈发敏锐。
纾妍听到沉稳的脚步声走向床边,片刻的功夫一具温热的躯体入了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