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映观客
都能入阁当内阁重臣了,自然不会也不敢反驳忠孝二字,四人立即起身,纷纷表示自己以前做得不够好,往后一定对陛下忠心耿耿,恪尽职守,教导儿女孝顺父母。
贺枢顺势勉励几句,说:“郑阁老亲自举荐,就让黄宏德升任通政使,内阁若有异议,可以现在直言。”
郑仁远当然赞同,剩下两名阁臣话语权比不上首辅和次辅,况且看样子皇帝也满意这个人选,当然不会多说什么。
察觉其他人都在看自己,韦谦彦拱手行礼:“陛下圣明,臣亦认为黄宏德是通政使的合适人选。”
商议剩下的政事,内阁四人陆续告退。
贺枢看了眼走在最前方的韦谦彦和郑仁远,拿起她写的文章,多了两列批注,由内阁首辅与次辅亲笔写下,夸赞其写的不错,勉励其要做到对天子忠心,在家谨记孝悌。
其他文章亦有批注,都在夸奖忠孝两全之人,要以之为榜样,做到修身齐家。
“你把这些文章按衙门分别保管妥当。”
贺枢抚平纸角,目光悠悠地落在她工整清秀的字迹,亲自收好。
“两天后就是中秋了,今年赐给官员的节礼,仍然按照去年的规格,不过赐给韦家和郑家的节礼要一模一样。”
贺枢批完剩下的奏章,拿起锦衣卫呈奏的密章,看完其中一份,轻轻蹙眉,递给曹平。
“这上面说陈丰死在了彭城,告诉冯斌,叫他派几个人去一趟彭城,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
两天之后,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哥哥,你小心,前面是门槛。”
江望榆扶着兄长,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扶着他坐在椅子里。
“渴吗?饿吗?阿娘做了月饼,有豆沙馅、鲜肉馅,还有新想出来的鸡蛋黄馅,哥哥,你想吃的话,我现在去拿。”
在回春堂泡了六天的药浴,观察了一晚,直到今天,江朔华才回家,眼睛绑着一指宽的白色绸布,两侧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润。
“我暂时不饿,也不渴,阿榆,你忙了大半天,先休息一会儿。”
一同回来的还有孟郎中,握住他的手腕,诊脉片刻,“午饭后和晚饭前分别喝一副药,明天我再和月儿过来施针。”
又详细叮嘱今天要注意的地方
CR
,孟郎中留下一盒药膏,提起药箱。
“孟郎中。”江望榆连忙叫住对方,提起一个竹篮,“今天是中秋,衙门发了一些新鲜瓜果,您带点回去吧。”
“哦?”
孟郎中看向竹篮,里面装着两个大石榴、两节莲藕,甚至还有一颗柚子。
柚子长在南方,京城通常很少见到,通过运河运到北方,外皮有些发皱。
“这……”孟郎中疑惑,“钦天监中秋的节礼如此丰富吗?”
“因为我今天晚上还要去观星台当值,中秋团圆节,所以当值人员领的节礼比较丰盛。”
昨天交接时,同僚特意提醒今天上午要去一趟官署,到了衙门后,她才知道圣上体恤,特意赏赐瓜果月饼。
江望榆将竹篮递过去,语气诚挚:“孟郎中,您半年多不在京城,一定不要推辞,拿回去和孟姐姐一起尝尝。”
“还有这坛酱菜。”董氏走进屋里,“小孟大夫喜欢吃,带回去给她。”
江朔华亦说:“这段时日辛苦您和孟大夫了,还请务必带回去。”
被江家三人同时劝,孟郎中实在推辞不了,道了声谢,提着竹篮和酱菜坛子离开了。
“娘,哥哥。”江望榆抱起一颗柚子,“我剥柚子给你们吃,京城很少见的,孟郎中说不会和药效冲突。”
以前家里中秋大多准备石榴,柚子还真没怎么吃过,她研究半晌,摸摸淡黄色的柚子皮,有些发愁要怎样剥。
“榆儿,我来吧。”
董氏拿着一把小刀,从柚子顶往下割破皮,一连割了四五道口子,左手按住柚子,右手捏住顶端的果皮,向下用力,剥掉一片柚子皮。
剩下的柚子皮依葫芦画瓢地全被剥开,董氏取出圆形果瓤,对半分开,掰下两瓣,递给儿女。
见兄长摸索着撕掉外面一层薄薄的果皮,动作缓慢但灵活,江望榆这才低头咬了口白色果肉。
入口清甜,微微带酸,咬起来沙软,还能闻到一股浅浅的清甜香气。
“有些干,果汁不够充沛。”董氏吃完一瓣柚子,“从江南运到京城,路途遥远,没有刚摘下来的时候新鲜。”
“娘,您以前吃过?”
“嗯,当年我和你爹成亲后,你们还没有出生,送你姑姑出嫁,回了趟江南老家,当时也是中秋,吃了不少柚子。”
提及去世四年的丈夫,董氏不可避免浮现思念之情,旋即消散,温柔笑笑,将剩下的柚子推到两人面前。
“你们喜欢的话,就多吃点,剥皮后要赶紧吃完,不然等干了就更不好吃了。”
“娘……”
董氏摸摸她的脸,“我去做午饭。”
目送母亲走进厨房,江望榆翻出之前买的鲁班锁,又把柚子放在兄长手边的案几,“哥哥,我去煎药,就在屋外,有事喊我一声就好了。”
“阿榆。”江朔华叫住她,递出一瓣柚子肉,笑道,“你多吃点。”
她一愣,随即接住,笑盈盈地应道:“好。”
既是过节,午饭比平常丰盛,江望榆正在舀汤,听到母亲说:“榆儿,我后天早上去护国寺还愿,你待在家里,给孟郎中帮忙。”
“娘,要不我还是陪您一起去?”
“不用。”董氏拒绝,“去还愿而已,不麻烦,你早点回家就好。”
见状,她只得作罢。
下午进宫前,江望榆接住母亲装好的月饼,想了想,又塞了一颗石榴,一起装进随身的佩囊。
今天是十五望日,她不敢有丝毫松懈,抱着册子,仰头专注地观测夜空。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也没回头,确保天象没有任何异常后,才看向他,歉然道:“元极,中秋都要辛苦你陪我一起值守。”
“无妨。”贺枢笑笑,“左右我也是一个人过。”
江望榆一愣。
他之前说过父母已经去世,家中好像也没有其他人了。
她抿紧唇,半晌后,试着开口安慰他:“那你想吃月饼吗?”
“嗯?”
“阿娘做了月饼,我带了一些进宫,我们还可以一起过中秋……”江望榆正打算去拿放在角落的佩囊,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到子时就是十六日了,中秋过了。”
“我想应该不差这一时半刻,还可以当作是十五中秋。”贺枢顿了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去角院?再尝一尝令堂做的月饼,”
“不行,十五就是十五,十六就是十六,不能混淆两者,”她下意识严谨地反驳,“而且算错朔望日的话,不符合历法,可能导致时日混乱。”
贺枢哑然失笑,答了声好,与她一起值守临近亥时末,说:“我先回去拿点东西,等会儿在台下等你。”
江望榆点头答应了,目送他离开,等到同僚交接,步履匆匆地走下观星台。
石阶口等着一个人,身形修长提拔,笔直如竹,沐浴在皎洁月光之中,眉眼端丽,带着柔和笑意。
他问:“你今夜愿意陪我赏月吗?”
第59章 陪你一起赏月
江望榆仰头看向夜空, 银月高悬,又看向他,“好”字尚未出口, 前方猛地扑过来一团橘色影子,直往她怀里钻, 兴奋地喵了几声。
“大橘?”她抱住橘猫, 虚虚捂住它的嘴, “不要叫这么大声。”
观星台上还有人在当值,被发现了不大好。
大橘扭动身躯,在她的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舒舒服服地缩成一团, 窝着不动了。
江望榆摸摸橘猫背部的毛发,顺滑柔软, 毛茸茸的, 摸起来感觉很奇妙。
她忍不住多揉摸一阵, 小声说:“我们去角院吧。”
“好。”
她抬脚往月亮门的方向走,瞥见他走了别的方向, 连忙叫住他:“从这里走。”
“之前吴监正勘探了一下观星台附近的风水。”贺枢解释,“新开了一道角门, 可以直接从观星台去角院, 更近些。”
“是吗?”
在勘算风水方面,吴监正比她精湛,况且只有请示过天子,才能改变观星台的营建。
江望榆没多问,跟着他往前走到院墙根下,看见新辟出一扇角门,上了锁, 很新,能闻到木头的气息。
贺枢翻出一柄钥匙递给她,“给,以后从这边回来,耗费的时间更短。”
原来从观星台回角院,需要先走进月亮门,经过日常办公的堂屋,路过其他人休息的官舍,再走一条通道,尽头就是原来当作闲杂库房的角院。
现在直接沿着院墙走,确实能少走一盏茶的工夫。
角院背对观星台,还有种在庭院的大槐树,即使从观星台俯视,也不容易看到里面的情景。
江望榆比划方位,在脑海里描绘风水图的构造,一时没有想出这样改造有何深意,倒也没有拒绝,接住钥匙,问:“还有谁有这道门的钥匙?”
“只有你一个人。”贺枢说的是实话,连他都没有留一把,“所以你要保管好,不然就只能走旧路。”
她点点头,开锁,越过角门,发现不远处的通道竟然还建起一道小小的月亮门,虽无门板,但能阻隔些许打探的视线。
“我就前天十四日休沐了一天,怎么变化如此大?”
进宫前耽搁了一段时间,她直接去了观星台,没来得及回一趟角院。
当然是因为他特意吩咐工匠赶工,就是为了趁着她休沐在家的机会,以便她日后当值结束可以早些回角院休息。
“你不想改成这样?”贺枢迟疑着问。
江望榆想了想,这样可以减少碰到其他人的机会,回道:“没有,我觉得还不错。”
她推开院门,等他进去后,顺手关上,又进屋找出两张小矮凳,并排摆在屋檐下。
今夜满月,月光清亮,廊檐下挂着一盏灯笼,光线还算明亮。
江望榆搬出之前留下来的小书案,摆在院子中间,从佩囊拿出一筒月饼和一颗石榴,放在案上,对着明月相拜。